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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七節 吾為建炎天子守

2023-12-16 13:45:43 作者: 引弓
  折可求本想推脫,他和徐徽言是兒女姻親,拉不下這個臉。

  完顏粘罕把臉一沉:「君乃順天應命,投我女真,當以此大義,教徐徽言迷途知返。豈有害怕徐徽言的斥責的道理?莫非在君的心中,仍舊以大宋為正統?」

  折可求嘆了一口氣,硬著臉皮來到晉寧城下:「吾乃府州折可求,請你家經略上城答話。」

  城上擾攘了一會,徐徽言從女牆之後探出頭來:「城下何人,膽敢冒充府州折家名號?」

  「君不識吾焉?吾乃折可求呀,去年麟州失陷於賊……歸於大金,還與君面晤過,何來不相認?」

  「吾所知府州折家,忠義為國,仁宗皇帝贊曰『八葉之家』,豈有叛國投敵之理?吾只知爾定是冒充的。」

  「徐公。吾家老幼為金人所迫,不得已,請徐公救我闔家性命。」

  「你闔家性命?大河以北的百姓,屍橫遍野,他們的性命不重要麼?看看你身後的士卒,已經辮髮羊肩,有何面目面見祖宗?」

  可求仰曰:「君於我胡大無情?」

  徽言攝弓厲言曰:「 爾於國家不有情,我尚於爾何情?寧惟我無情,此矢尤無情。」

  這一箭射中了折可求,折可求打馬轉身便走,徐徽言縱兵追擊,折可求所部大亂,向後逃跑時沖亂了金兵的隊列。

  負責監視折可求的是完顏粘罕的假子,他催馬上前試圖維持秩序,被徐徽言抓住機會擊斬。

  完顏粘罕大怒,命令全軍強攻晉寧,讓折可求所帶的折家軍為前驅,填平壕溝。

  折可求先是將隨軍的民壯——也是來自府州的百姓——讓他們背負柴草土袋填壕。

  看到府州百姓一排一排的倒在壕溝里,折彥文對著折可求大叫:「爹爹,不要逼他們了。」

  折可求冷著臉,不為所動。

  「爹爹。」

  折彥文見喊不動折可求,自己催馬上前,對督戰對說道:「撤退,撤退,不要讓咱們的人送死了。」

  督戰隊的頭領見少將軍下令,以為命令來自折可求,便率隊撤回了。沒了督戰隊的約束,填壕的民壯們一窩蜂的跑散了。

  完顏粘罕前來問罪,折可求斬了督戰隊頭領的首級,請粘罕息怒。

  徐徽言「堅壁持久,撫摩疲傷,遣沒人泅河,召民之逃伏山谷者幾萬眾,浮筏西渡,與金人鏖河上,大小數十戰,所俘殺過當。晉寧號天下險,徽言廣外城,東壓河,下塹不測,譙堞雄固,備械甚整。命諸將畫隅分守,敵至則自致死力,以勁兵往來為游援。」

  金軍連續強攻不克,便改變策略,將晉寧團團包圍,同時截斷佳蘆河的上游,切斷晉寧水源。晉寧無水井,

  「城中水乏絕,儲偫浸罄,鎧仗空敝,人人惴憂,知殞亡無日。徽言能得眾心,奮枵餓傷夷之餘,裒折槊斷刃,以死固守。既自度不支,取炮機、篦格,凡守具悉火之,曰:『無以遺敵。』」

  「爹爹,岳丈如此堅韌,真讓孩兒無地自容,孩兒也對不起府州的百姓,沒有面目見妻子。孩兒要入城去,與伯父一同守城。」

  折可求沉吟一番:「也罷,人各有志,你要為大宋盡忠,就去吧。」折彥文和自己的親兵說了,要入城去守城,親兵都不願相隨。

  只有折可求派了自己的兩名家將,隨同折彥文來到城下。

  徐徽言在城上厲聲問道:「孽障,我沒有你這樣的女婿。」

  「孩兒自知家父所為,無顏見祖宗,孩兒勸說不了家父,只好來助岳丈守城,以證清白。」

  「花言巧語,焉知不是奸細。」

  「不敢奢望泰山大人開城,泰山大人若是與妍妹有相見之日,孩兒戰死沙場以明心志。」

  折彥文在城下廝殺了一陣,徐徽言想到自己的女兒,派人出城將他接應回城。

  「孩兒何苦到城裡來陪老夫送死,還望你給我家留下一支苗裔。」

  徐徽言口裡雖然這麼說,但還是派人監視這折彥文和他的隨從。

  「姑爺這幾日在城裡,和誰也不通氣,老爺不讓他上城,他就呆在房裡動也不動。」監視的人向徐徽言匯報。

  「唉,」徐徽言嘆了口氣,「不讓他上城,倒不完全是不放心,只是想著他是我女婿,最好還是能留條性命。還是不許他上城,但監視他的那些暗樁,可以撤了。」

  就這樣平靜的過了兩天,就在十一月的中旬,跟隨折彥文到城裡的兩員宋軍裨校打開晉寧外城城門投降金軍。

  完顏設合馬、完顏賽里、完顏拔束、完顏協保率軍沖入。

  徐徽言在住處召集衛士,折彥文也到了,徐徽言道:「孩兒,勿枉死,混出城去,帶妍兒南下吧,將來有孫兒,以一子姓徐,便對得起我這把老骨頭了。」

  徐徽言率軍與金軍巷戰失利,退入內城。金軍強攻內城,徐徽言知大勢已去,「置妻子室中,積薪自焚。」他仗劍坐堂上,慷慨語將士:「我建炎天子守土臣,義不見蔑敵手。」

  這時,折彥文不知從何處搶出來,打掉徐徽言的手中劍:「泰山,且留有用之軀,以待來日。」

  完顏粘罕頗有些敬佩這位敵將,他親自勸降,粘罕就見徽言,語曰:「 二帝北去,爾其為誰守此?」

  徽言曰:「吾為建炎天子守。」

  粘罕曰:「汴梁城中不過孤兒寡母,威嚴不可服眾,我兵己南矣,中原事未可知,何自苦為?」

  徽言怒曰:「吾恨不屍汝輩歸見天子,將以死報太祖、太宗地下,庸知其他!」

  粘罕又出金制曰:「能小屈,當使汝世帥延安,舉陝地並有之。」

  折可求在邊上聽見,眼睛一亮。

  徽言益怒,罵曰:「吾荷國厚恩,死正吾所,此膝詎為汝輩屈耶?汝當親刃我,不可使餘人見加。」

  粘罕長嘆一聲:「以汝正吾射。」

  於是,完顏粘罕命令將徐徽言懸在高杆之上,命令四個兒子各顯本事,放箭射之。

  完顏拔束叫道:「吾先來。」他騎馬上前,完顏粘罕叫道:「休得一箭射死了,失了樂子。」

  完顏拔束彎弓搭箭,一箭射在徐徽言的肩膀上,徐徽言一聲不吭。

  完顏協保道:「休要得意,看吾射。」他嗖嗖嗖射出三支連珠箭,都射中了徐徽言。

  完顏賽里騎著馬衝過去,先一箭射中了徐徽言,騎馬衝過長竿後,回頭又是一箭,也射中了目標。

  完顏設合馬先用左手彎弓,射中徐徽言一箭,又用右手彎弓,再中一箭。

  完顏粘罕大喜:「吾家兒郎俱善射。折經略,不若也展示一番。」

  折可求也不知道怎麼忽然話題就轉到自己身上,他推脫道:「老朽雙臂無力,不敢與諸位孛堇爭鋒。」

  完顏粘罕道:「經略何須自謙?」他把目光轉向了站在不遠處的折彥文:「不若就讓令郎獻藝吧。」

  「末將不才,不善弓矢。」折彥文拒絕了。

  完顏粘罕道:「好膽,當我不知道你是徐徽言的女婿嗎?看在你為大軍開城的份上,只要你射上徐徽言一箭,就證明了清白,不然本相就以為你心懷宋朝了。」

  折可求道:「孩兒,為了折家老小,你就射上一箭吧。反正親……徐徽言已經是個死人了。」

  折彥文緊緊握著手中的弓,一言不發,完顏粘罕冷笑一聲:「來呀,把折彥文押下去,這等反覆小人,留來何用?」

  粘罕的親兵就圍了上來,要拉折彥文走,折可求跪地哀求:「老朽……老奴願意親自射箭,國相不要為難我孩兒。」

  折彥文含著眼淚:「好,就射一箭你們看看。」

  他拿著弓,瞄了一瞄,一箭射出,正中徐徽言的心口。

  完顏粘罕道:「嗯,還算可以。你父子退下吧。」

  折可求和折彥文回到自己占據的民宅里,折可求道:「孩兒,今天可真險呀。」

  「爹爹,在金人眼皮底下忍辱偷生,孩兒真的做不到。」

  「既然如此,」折可求沉吟著:「你就先回府州吧。」

  折彥文失魂落魄,騎著馬回到府州。府州城頭,「折」字大旗仍舊高高飄揚。他感覺府州城頭看起來有些不一樣,心想:「看來我在金賊那裡憋屈久了,回到家鄉才覺得親切。」

  他喊開城門,騎馬入城,這才發現自己感覺不對的地方在哪——城中百姓,又換回了大宋的裝束。

  「是大哥讓你們改回來的嗎?」折彥文問給自己帶路的軍漢。

  「呃……是呢。十九郎去了州衙,一切自然明了。」

  折彥文興奮的打馬:「那就快去,只是金賊若是回頭殺來,還需商議個計策。」

  折彥文一刻也等不及了,他快馬加鞭,來到州衙,甩鞍下馬,大步流星衝到衙門的大堂上:「大哥,我回來了,可是你做主……」

  他看見大堂之上,兩河宣撫副使折彥質高高端坐,折月嵐坐在一旁。卻不見折彥武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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