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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節 河北獨安

2023-12-16 13:45:43 作者: 引弓
  「運使,末將所造踏輪式收割機可還堪用?」

  河北東路此次收割,已經用上了往復式割刀,無論是用牛牽引,還是由人力踩著木輪前進,效率都提升到了以往收割的三到五倍。踏,而輪式收割機是有呼延庚隨口描述,而武柏六根據他在齒輪和傳動上的深厚造詣而發明出來。

  在收割的過程中,耕牛的收集和分配成為一大難題,後來是各個邑守出面,將附近的耕牛以統一價格租下來,供邑中使用。

  河北流民暴增,導致今年由新保甲開闢的田地也暴增,秋收時田地基數大,又用上了新的工具,讓收上來的糧食再也不是單門獨戶可以完成脫粒等工作。因此,水力脫粒機,水碓、水磨等糧食處理機械,也在滄州的黃河岸邊建立起來。

  「運使請看,這是水力脫粒機,米粒從這梳子一樣的擋板中穿過。」

  武柏六抓起一把稻穀,伸到脫粒滾筒上面,噼哩啪啦地便有穀粒從稻草上脫下,從脫粒機的下面掉出來。下面早放了一個大籮筐,穀粒都掉進裡面。

  人工脫粒機都是上脫粒,儘量提高脫粒的質量,並不特別求快。也可以人工操作。但呼延庚不太喜歡用人力,上有所好,下有所拍。武柏六乾脆把脫粒機也搞成了水力的。

  至於用來砸米粒的水碓,用來磨麵粉的水磨,張彥橘都認識,武柏六就沒有再做仔細介紹。

  張彥橘等人站在打穀場便,看著半個時辰,就有幾十筐處理好的糧食被運走,存放起來。張彥橘道:「這些糧食都會入常平倉嗎?」

  「正是。」

  常平倉對河北東路而言,可不僅僅是放糧食的地方。現在官府發行的配票,以及即將發行的糧票,實際上都是以糧食兌現能力來作為保證金。因此常平倉變成了中央銀行一樣的機構。

  這時,跟在張彥橘的隨從中,跟著來參觀的一隊中有人站出,行了個禮,隨後說道:「這水碓如果把木槌換作鐵錘,是不是可以捶打鐵甲?」原來是兵器場新來的小組長黃鐘。

  他提了這個問題,眾人都看武柏六如何回答。武柏六道:「安撫有次與我深談,提到過一種用水力推動,連續敲擊的錘子,換作水力煅錘。但必須加上機括,每刻鐘敲擊三千下,才能用於打造兵器。安撫只說了大概形式,且連樣子都沒畫出來,眼下將作司只是在慢慢嘗試。」

  水力煅錘的原理和結構並不複雜,如果呼延庚稍微多一些關於古羅馬的知識,他就能把大致的形狀描述出來。但很可惜,呼延庚是個機器盲,他能夠告訴武柏六的,僅限於「有這樣一種東西」,真正要造出來,只能讓武柏六等工程人員慢慢摸索。

  張彥橘在滄州觀摩完各種農業機械的應用,當夜就返回了河間。張憲聞知張彥橘回來,急忙趕過來見他

  「軍報,西夏出橫山,完顏婁室包圍京兆府,完顏粘罕進攻府州,完顏兀朮進攻亳州。另有傳言,完顏蒲魯虎準備進攻我平盧路。」

  「金賊這是四面出擊呀,咱們該怎麼辦?只能在河北就這麼坐著?」

  「運使莫急,這些消息要傳回來,也要半個月的時間,也不是急在這一刻。」

  「張司馬,你的意思是?」

  「當然要傳書去汴梁,請安撫定奪。」

  其實呼延庚在汴梁,也知道了這些消息。金兵全面出擊,倒是讓他有點手忙腳亂。

  「西軍二十萬,對上完顏婁室加上西夏人,不會吃虧吧。」

  「完顏兀朮南下的兵力,據傳不超過五萬。王殿帥帶著南下的,就不止這點人。」壽州之戰的詳情始終沒有準確的傳回來,汴梁這邊根據粘罕退回的事實,認為宋軍至少是獲得了一場勝利。

  「完顏蒲魯虎要進攻平盧?單是他在燕京的那幾萬人,倒不要緊,但就派他帶著完顏撻懶,完顏訛里朵,十數萬人一起進攻,那整個河北東路都會非常困難。」

  「再就是府州,最危險的,實際上是折可求。」

  呼延庚說出了這個判斷,高鷺道:「折家也是國朝勛貴,世鎮府州,名將輩出,要講手下的兵力,刨去相公你手下的,還在呼家之上,與極盛時的種家也不遑多讓。」

  高鷺說得沒錯,折可求手下,光是府、麟、豐三州的總兵力只怕有五六萬人,都是與西夏和遼國長期相持的老兵,雖然在前幾年金兵的進攻中,麟州被攻破,知州楊震和他的兒子楊居中戰死,但折家軍的骨幹猶在。

  純粹從兵力上看,完顏粘罕區區三四萬人,奈何不了折可求。

  呼延庚雙手扶住高鷺的肩膀:「可是人心難測,折可求要是想保存實力,作壁上觀,加上西虜和金賊兩面夾擊,他說不定會投降的。」

  他所說的,其實是另一個時空的事實。但高鷺不信:「折家世受國恩,豈會如此沒有骨氣。」

  相對於跟著趙匡胤,趙光義兄弟打天下的世家將門,折家乃是党項藩鎮投效。而宋朝待之甚厚。像世鎮一州之地這樣的事情,出身趙匡胤身邊的高、曹、石、王各家,根本想都不用想。

  「妹子,受恩深重,榮華富貴,和有沒有骨氣,完全沒有一點關係。」呼延庚心裡知道折可求的劣跡,但卻不能說出來,心中十分憋屈。他不由得帶著怒意:「你收拾一下,我們帶著背嵬軍,五天後出發,去府州。」

  「這麼急?要到府州助戰嗎?府州、豐州、麟州加起來,兵強馬壯,哪裡會缺少背嵬軍這一千五百人。」

  「我自有分寸。娘子,你是我的行軍長史,要把行軍的事情,都給我安排好了。」

  「是,將主。」

  「明天還要以我的名義寫一封信給折月嵐,讓她帶著親信親衛,在合適的地點與我會合,這次能不能安撫住折家軍,就看她了。」

  高鷺帶著一點醋意:「她一個女子,又已經出嫁了,能有什麼作用。」

  「你還是鸞閣長史呢,我要你怎麼寫信,你就怎麼寫,這是命令。」

  高鷺嘟起嘴巴,不吭一聲。

  「看來你要挨教訓才行。」呼延庚一把將她抱起來,擁著她進了臥房。

  良久,呼延庚伏在高鷺身上:「歡不歡喜?」

  高鷺臉上帶著紅暈,閉著眼睛,仿佛睡著了。

  「聽話,給我把信寫了,派人送到河間去。」

  「嗯。」

  「然後傳令高寵郝思文,背嵬軍準備五日後出發。沿路可能會經過金兵控制區,因此要帶足乾糧。」

  「是!」高鷺感受著身體的餘韻,懶洋洋的答應著。呼延庚把頭埋在高鷺胸間,品嘗著。

  高鷺腦子裡迷迷糊糊的考慮怎麼給折月嵐寫信,突然想道:「你說完顏蒲魯虎威脅很大,該怎生應付。」

  呼延庚一下子把頭抬起來:「你不提,我還真忘了。這個我有安排呀。你再給張憲寫個紙條,就寫一句話『金毛犬立即出窩』。」

  天亮了,呼延庚起身去樞密院。他在樞密院等了一會,到了巳時,張叔夜才到。

  呼延庚想:「金賊一直沒有來汴梁,倒是讓汴梁的文武大臣都有些鬆懈了。」

  他向張叔夜稟報了要去府州增援的事情。張叔夜道:「你一走,汴梁防務怎辦?」

  「家叔一直是提舉汴梁四壁守御使,汴梁防務,一直都由家叔主持,也沒什麼不妥,而且金賊現在各個大酋,星散於四方,以汴梁三萬精兵,又新修了城池濠壘,當無憂矣。若是金賊大舉圍城,亦能堅持到末將帶援軍來。」

  「你有安排,那便好。只是府州自有折節帥統領,還有折宣副從旁輔助,你去又有何益。」設宣副就是兩河宣撫副使折彥質,他在建炎元年被派往府州,替朝廷掌握折家軍。

  呼延庚心想「折彥質這個弱雞,若是他有一丁點用處,建炎二年金兵進攻河西,折家軍也不至於『不見了』。」

  但這話不能和張叔夜講。呼延庚給了另一種解釋:「傷敵十指,不若斷其一指。末將此去府州,是為了協調鄜延路和麟府軍並肩作戰,看能否合力殲滅完顏粘罕。」

  「粘罕此酋作惡多端,若是能擊斬此酋,也算為大宋雪恥。」張叔夜這就算同意了。

  呼延庚的藩鎮在河北,他帶來的背嵬軍在汴梁算作客軍。因此他決定了走,只要跟樞密院打聲招呼就行了。出於禮貌,呼延庚還親自到都堂和御史台,給張誠伯和張所說了一聲。

  都堂、樞密院、御史台三個地方跑下來,已經是下午未時末刻。呼延庚拿了腰牌,進宮向朱鳳璉辭行。

  「前幾日一點風聲也無,一下子說走就要走?」

  「軍情緊急,微臣也沒有辦法。」

  「什麼時候出發?」

  「五天後。」

  「就這幾天了呀。」朱鳳漣有些悵然。

  「這幾日我都在宮中宿衛,聖人可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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