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節 出發
2023-12-16 13:45:43 作者: 引弓
對朱鳳璉留下坐鎮汴梁,趙諶也有些感動:「母后是怕糧草不續,讓孩兒受苦。」
朱鳳璉點點頭:「孩兒也長大了,馬上就虛歲十五,遲早要執掌朝政。在汴梁總有哀家為你兜底,孩兒此次出巡,知道些民間疾苦,遇到疑難之事,終要自行決斷,歷練一番也好。」
趙諶口中稱是,心中卻想,一旦出了汴梁,任何事情都不再請示朱鳳璉,一展少年天子的宏圖。
朱鳳璉又道:「哀家為你安排的幾個人,你要聽仔細了,李相公掌政,王殿帥領軍,你再把童穆帶上,執掌內廷。」
「童穆啊。」趙諶嘟嚷了一句,童穆對他挺恭順的,每次出主意也都在點子上,但是,趙諶總覺得童穆的目光里有一種考察的意味,考察他是否合適當皇帝。這種感覺讓趙諶很不舒服,他不願意童穆跟在身邊。
但趙諶想了想,出城後,朱鳳璉就管不著了,他答應下來:「好。」
「這三個人,」朱鳳璉繼續叮囑著,「把住了政、軍、內,只要他們還在位置上,你的皇位就穩穩的。」
趙諶想問:「我是先皇北狩前立的太子,以大義即位,皇位怎麼會不穩?」但他不想讓朱鳳璉解釋耽誤時間,他已經不耐煩聽下去了,便沒有開口。
「這三個人,無論你聽到什麼讒言,無論如何違逆你的意,你也不能免他們的職,要讓他們呆在位置上,孩兒,你記得了嗎?」
「記得了。」
朱鳳璉見趙諶心不在焉的樣子,心想:「我還是下一道懿旨,保住這三人的官位吧。」她正想開口,轉念一想:「這樣擺明了是不信任官家,太折官家臉面,他還怎麼做皇帝呢。」
她又叮囑了一番,便道:「不知宰相會安排哪一日出發,孩兒回去休息吧,讓童穆給你選些體己的內侍宮女照顧你。」
趙諶聽話的回到養心殿,興奮不已,如同父母不在家可以放肆玩耍的孩童。出得汴梁城,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
「太后已經頒下懿旨,我等都要隨官家出巡。」許翰告訴王稟,「幸好殿帥已經立下出巡的方略,不致讓人手忙腳亂。」
「王稟慚愧,絞盡腦汁,也只是能夠護住陛下和中樞,隨遷的勛貴百官家眷,還有百餘萬流民,都只能自求多福。」
「勛貴百官本來就不必走。」許翰冷笑道,「可嘆勛貴們狼奔豚突,好似金賊已經到了城下一般。」
王稟嘆道:「官家要走,人心哪有不亂的。」
康王府中,王妃邢秉懿問道:「大王身為宗室,不當接觸朝政,金賊又沒到城下,大王為何要全家追隨陛下出巡?」
「宗室不涉朝政,可是要去與金人講和,做人質的時候,便將本王派出去送死。」趙構恨恨地說,「既然他們將本王拉進來了,還想把本王棄之如敝履嗎?」
潘夫人抱著世子趙甫在一旁賠笑道:「去江南好,好過在汴梁挨餓受驚嚇。」
趙構道:「此去江南,最壞的結果,也就是買田置宅,做個江南富家翁,如有機緣,也可應了四神庇佑,貴不可言的吉兆。」
邢秉懿悶悶不樂,走出去看家人們收拾行囊。
張崇也吩咐自己的妻子收拾行李,全家南下。
「妹夫是太后眼前的紅人,留在太后身邊不是更好?」張崇的妻子和丈夫商量。
「正因為呼延庚是太后面前的紅人,有他兜底,我無論怎麼做,我們家在太后這邊的結局都不會太壞,我們才要跟著官家南下,做另一種準備。」
屯聚在京東西路的王淵接到將令,沿運河南下淮東,為陛下開路,李成接到命令,前往淮西,備御鄧州等地的金賊,掩護陛下的側翼。
從河北退來的諸軍,包括戚方、王彥、陳粹、岳飛等各部,也包括收攏的王德、韓世忠、辛企宗等部,由杜充統一指揮,為陛下的後衛。
王稟自領中軍,以楊沂中為御龍直指揮使,護衛在陛下左右。
劉光世自領本部,往來逡巡,保護道路安靖。
隨著王淵率領本部呼嘯而過,汴梁城外的流民們,也開始了南下的旅途,沒有目標,沒有希望,只是因為汴梁的官府告訴他們,京畿已經沒有糧食了,到了淮南,才有官府能夠繼續接濟他們。
王淵部已經在流民中「招募」過一輪,拉走了上萬的壯丁和健婦,女子自然也不可少。幸好此次是中樞的大官們就在身後不遠,王淵基本上還是採用糧食「募」,尚且犯不著動刀。
從河北退回的各個流民帥,如王善、丁進、楊進、張用等人,也加入了南下的流民中,這幾人加起來麾下有二三十萬流民,融入到南下流民中,居然看不出來流民增多了。
自杜充掘河已經快兩個月,流民自帶的口糧已經吃光,他們一方面仰仗著官府一天一次的救濟,一面四處尋找可以下肚的東西:老鼠,飛鳥,草根,樹皮,都被流民席捲而空。
在趙諶出發之時,汴梁周邊的流民已經走了大半。趙諶的車隊浩浩蕩蕩,直奔南京歸德府,趙諶坐在龍輦中,時而撩起帘子向外張望,在遠處的荒野上,時而可以見到倒斃在地的屍體,屍體上的蒼蠅不時騰起,遠看上去向一團黑霧。
紅日一片六月天,天上的陽光灑下來,好似形成了一個蒸籠,即使趙諶坐在龍輦里,還是汗如雨下,他忍不住挑起帘子大叫:「給朕找些冰塊來,左近可有大戶人家,定有冰窖。」
童穆騎著馬,在車窗邊上,他聽見趙諶的喊叫,回答道:「這些流民都餓著呢,京畿道的大戶肯定都被流民啃光了,皇上暫且忍耐,到了歸德府好好歇一歇。」
趙諶聽了就不舒服,怎麼還有叫皇帝忍耐的?但他現在累得很,沒有力氣爭執,他喃喃的說:「早知道就秋天再出來。朕想喝冰水。」
「來呀,把窗戶打開,四面通風。黛絹,你聽我的,現在是夏天,不通風比風寒更危險。」呼延庚老成的說道。張嬋剛剛生產不到一個月,按照傳統是要捂月子,但呼延庚好歹有些基本的健康知識,了解月子時不能遇寒,也要通風。
但其他的事情呼延庚就抓瞎了,幸好黛絹好歹懂一點,能夠擔負起照顧張嬋的任務。呼延庚在咋呼的時候,張嬋剛剛睡醒,對呼延庚說:「孩子還有幾天就滿月了,官人可想好了名字?」
「呼延氫。」呼延庚早就想好自己子孫的命名規律:按照元素周期表起名字。
氣、金、目、氵、火、土、石、山、風、光、川一共十個偏旁輪流,每代用一個偏旁。元素周期表的第一個元素是氫,故而呼延庚兒子一代都用「氣字頭」。他決心在化學上的貢獻超過朱元璋。
「氫?」張嬋有些不滿意,「呼家家譜上輪到這個字嗎?再說,泉州知府那個本家叔叔,不用避諱嗎?」泉州知府呼延慶,已經和呼延庚認了本家。
「不用避諱,不用跪拜。這就是我定的新規矩。」
邱穆陵仲廉,歩鹿孤樂平、普六茹伯盛等人,將團司馬以上的軍官都聚在一起喝酒。呼延庚嫡長子出生,意味著這群武夫有了更穩定的效忠對象,就算現在呼延庚突然去世,有張彥橘、趙伯臻以及邱穆陵仲廉等三人,北洋安撫司也能穩定的運轉下去。
呼延庚遲遲沒有動身去汴梁,就是因為自己的兒子出世,他純粹出於對妻子和孩子的親情。但張嬋不這麼想。
「還有三日,愛曲就要滿月了,給他置一台滿月酒吧。」愛曲,是呼延氫的小名。
「娘子放心,我早就準備好了。」
「要替孩兒請蔭官嗎?」張嬋一問這個問題,呼延庚頭就大了,他現在是藩鎮,蔭一子,請蔭官倒是不難。但是給兒子請封號就意味著確立繼承人。
雖然在宋代的條件下,肯定沒法一步跨到共和,但呼延庚總想抵抗一番,他想了想:「他還小,為夫也只是定州防禦使,蔭官也沒多大,沒什麼意思,等周歲再說吧。」
在給呼延氫辦了一場熱鬧,但沒有任何政治含義的滿月酒之後,呼延庚決定帶著背嵬軍去汴梁。
「將主,不多帶些軍馬嗎?」
「汴梁自有軍馬,也不缺一萬人,倒是你們在河間,要時時警惕,我從汴梁不一定能及時傳遞命令回來,你們要依據相應的情勢做出決定。」
呼延庚去汴梁,在河間仍舊是張嬋以主母坐鎮,折月嵐掌機要和組織,張彥橘主政,張憲掌軍。
呼延庚專門交代:邱穆陵仲廉、歩鹿孤樂平、普六茹伯盛三人資歷雖老,和呼延庚的關係雖近,卻要服從張憲的命令。
「少兄,你放心吧。張憲雖然是小孩兒,但思路敏捷,善曉戰陣,若非狗屁不通的軍令,我一定依著他。」歩鹿孤樂平道。
邱穆陵仲廉也說:「少兄放心,我會幫著張憲的。」
呼延庚又囑咐:「三位兄弟也多多努力,已經做了駙馬,就早些生下孩子來。」
PS:截止到本章,大背景就交代完了,主劇情即將展開,謝謝大家一直以來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