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節 秦檜
2023-12-16 13:45:43 作者: 引弓
第一種可能,這是這時空的趙構,仍舊非常擔心金兵去而復返,再度南下。
第二種可能,這一次趙構是擔心他在外擁兵自重,遲遲不救援汴梁的行為受到清算。
第三種可能,就是汴梁的局勢還不明朗,趙構要在外觀望一段時間。
無論哪一種可能,都說明一件事,趙構自認沒法和正統的太子一爭,又怕受到猜忌,故而先躲一段時間。那事情就好辦了。
果然,劉子羽回來了,他不僅帶來了宗澤對太子趙諶的擁戴,而且,帶來了趙構領銜的對太子趙諶的勸進表。
而暗地裡,劉子羽還帶來了趙構手下副元帥汪伯彥的提出的一項提議——康王願在南京應天,結廬讀書。
這個提議明里是趙構在表明態度,不再參與朝政,背後潛藏的含義確是金兵再次南下的話,在汴梁的小皇帝首當其衝,而趙構可以繼續在外圍觀望。
這一次趙構出使因為機緣巧合,差點成為唯一的皇位繼承人,下一次呢,運氣會不會更好一點?
呼延庚是穿越者,他的第一反應自然就是在另一個時空該人的表現是什麼樣的。於是他按以上的考慮,向張叔夜匯報了。
張叔夜不以為然,太子的正統地位不容撼動,在張叔夜、劉鞈這些傳統的士大夫看來,只要他們把持住了朝政,無論趙構有什麼樣的野心,都難以得逞。而現在對趙構逼迫過甚,反而顯得太子有猜忌之心,有損仁德。
因此,張叔夜和劉鞈對趙構投桃報李,表示目前國事艱難,正要趙構這樣的宗室作為朝廷棟樑,結廬讀書萬萬不可,請康王出任應天知府,為汴梁後援。
在各方面都對太子登基無異議之後,康王趙構帶領宗室,張叔夜帶領汴梁留守的群臣,李綱帶領汴梁以外的各地官員,御史中丞秦檜帶領言官,一起上勸進表。
靖康二年三月,宗室百官上勸進表,請太子趙諶登基,上不許,三請,乃允。
太子登基,奉趙桓為淵聖皇帝,鄭太皇太后、朱太后朱鳳璉並肩垂簾監國。
三月二十五日趙諶登基,群臣朝賀新君,御史中丞秦檜忙碌了一天之後,回到家裡,天色已晚,但他開始伏案工作。深更半夜還逼著燭光用蠅頭小楷在一本小小的經折兒上密密麻麻地寫了許多,抄了許多。
這引起秦檜的妻子王氏很大的不滿。「都二更天了,丈夫還不歇手睡覺!一定要熬出病來才罷手不成?」王氏從紗帳里探出蓬蓬鬆鬆的頭,嗲聲嗲氣地問。她故意掩上了故意敞開一半的紗衫的前襟,她做這兩件事,都好像是漫不經心似地。
非禮勿視的秦中丞沒有把他的視線落到他妻子有意要牽引它過去的邪路上去:「俺還待再寫上一個更次,才得歇手。娘子早早安置。」
在汴梁圍城的三個月里,秦檜的馬臉更加瘦削了,顴骨更加高起來,似乎有戳破麵皮之勢,雖然他的這層保障是非常結實的。
王氏她把筆墨硯池都收起來了,逼著丈夫問:「夫君,你每夜寫啊寫的,寫到深更半夜,干那酸秀才的活兒。俺叫人煮了燕窩、參湯來將補你,還瘦得像狗精,叫俺又痛又惜,你到底是為什麼?」她說到「又痛又惜」的時候,故意停頓一下,以便丈夫有充分餘裕來咀嚼她的媚態。
「娘子說得不錯,可是俺抄的卻是近道兒。」秦檜舉起一本小小經折兒,說道,「娘子休得小覷它,它本子雖小,卻是奧妙無窮。」
「這個小本本里,有甚奧妙之處?」
「此乃天機,」秦檜搖搖頭,把整個馬臉都牽動起來,賣關子地說,「不可泄漏。」
「想俺乃是堂堂宰相的孫女,」王氏突然換上一副惱怒的神色。重複三年來已經重複過多次的話,「有甚虧待你處?今天你有了一點什麼訣巧,就值得在俺面前廝瞞?不要惹得淹發作,把你這些經折兒統統撕爛了,丟進茅廁去,看你還賣弄什麼天機不天機!」
秦檜一看王氏似真似假,防她真的做出來,急忙一縮手,把本子藏進懷裡,連聲說:「撕不得,撕不得!」
「什麼阿堵物兒,值得如此大驚小怪!」王氏益發作態,要去搶那經折兒,「俺偏要撕,看你又待怎樣?」
「俺家的功名富貴,」他指著經折兒,「全靠在它身上了。娘子一時性起,把它撕了,豈非自絕富貴之路?」
其實用「懷中記秘」或者稱為開黑名單的辦法來博取富貴,是古已有之的老辦法,秦檜絕不是它的首創發明者,秦檜以後也沒有斷種絕代。
寒門出身的秦檜有他自己的一套升官哲學。他比不得他的舅爺們那些紈絝子弟、膏梁世家,既要高官厚祿,又怕動手動腦筋,閉著眼睛,躺在榻上,富貴也會自己送上門來——他們早已墮落成為鼻涕蟲。
秦檜雖然也要依靠親戚的照應,卻瞧不起他們的闒茸無能、無所作為。他
雄心勃勃,壯志凌雲,發誓要出人頭地。他是勤勉的,肯動腦筋肯動手,只要對自己有一點兒好處,哪怕動出腦筋來丟去許多人的腦袋,誰要對他議論紛紛,他不怕親自動手剪去天下人所有的舌頭,只要有朝一日,他手裡掌握了這把剪刀就行。
這一本經折,秦檜打死也不敢給王氏看,怕她泄露了出去。這上面的每一頁,都記載了汴梁圍城期間,各宗室、官員、士大夫有可能的可彈劾之處,有的是事實俱在,有的是撲風捉影,但無論這些事情是真是假,只要構成秦檜參劾的理由,那便夠了。
秦檜也不是要把每一件事都提到皇帝的御座面前去,但這上面每一條罪名,都可以拿出來做交易。他可以與參劾對象本人做交易,也可以把這些秘密賣給參劾對象的死對頭,當然,必要時向皇帝揭發一樁天大的惡行,那是御史中丞應盡的義務。
現在,秦檜已經把張叔夜、劉鞈、王稟、解潛、折彥質、呼延灼、姚友仲、呼延庚等宣撫司的骨幹穿在了這個經折上,必要的的時候,就要把這個經折拋出去,炸他個滿堂紅。
只是,誰需要打擊張叔夜呢?誰願意出,並且出得起價格,秦檜不由得抬起頭來,望向窗外:只看那人是真的如同傳說中一樣,幹練有才,還是不過是皇室諸多膿包中的一個了。
三月二十六日下午,皇后——現在是太后了,召見呼延庚到睿思殿候命。
呼延庚到了睿思殿,等了一會兒,太后才來,今天她穿了一套繻紗長裙,仍舊帶著一頂帽子,帽子上垂下的薄紗遮住臉部,只是紗很薄,呼延庚完全看得清太后的表情。
太后一個人走進殿中來,宮女都等在殿外。呼延庚下拜行禮,太后看也不看,說道:「免禮平身。」
待呼延庚站起身來,太后正走到屏風旁,轉身往屏風後面去,自然而然的扭頭看了一眼呼延庚,微微一笑,才走到屏風後面去坐下。
呼延庚不知道太后找他何事,也不敢開口。
太后道:「今日上午,總算把宰相定下來了,我本想請張樞密為宰相,張樞密堅拒,說不得,只好請李伯紀為太宰了。」太后說完這話,感覺有些輕浮了,便解釋道:「對著張相公、李相公,一板一眼,頭都大了,庶康,你有保駕之功,又是個武臣,我和你說話,便輕快些,休要外傳。」
「末將省得。」
「本想請張樞密為少宰,王節帥同知樞密院,御史中丞秦檜說,眼下金賊剛退,樞密要職不可輕動。故張樞密提為同知樞密院,王節帥由武當軍節度使轉建武軍節度使,差遣未動。」意思就是加了工資,職權未變。
秦檜?呼延庚警覺了。
「可那秦檜又說,兩京道宣撫司只是戰時的權宜之計,金人已退,宣撫司也該裁撤了。庶康,你說,他一會說軍事的要職不可輕動,一會兒又要裁掉宣撫司,這不是自相矛盾嗎?」
「張樞密怎麼說?」
「張樞密同意將宣撫司解散,然後整編守城四軍及諸路勤王軍馬。」
「聖人,敢問還有其他幾位執政是誰?」
「康王舉薦了一人為少宰,原相州知州汪伯彥。」
「啊,是他,不是宗澤。」呼延庚驚訝得叫了起來。
朱鳳璉不滿的說:「什麼大驚小怪,聽說宗澤是個七十歲老頭兒,輾轉這麼多年才做到個知州,可見也沒有多大才學。不過康王也舉薦了他,康王是勸進表上的藩王領銜,他的面子也不能駁了,故宗澤除兵部尚書。」
宋朝的兵部尚書管什麼事情來著?好像是個虛銜。呼延庚想。
隨後,朱鳳璉又說了其他三位執政的名字,呼延庚都不認識,想來不是歷史上留名的人物了。他發現一個問題,在眼下金兵的威脅利劍高懸的情況下,宰執中居然只有李綱一個知名的主戰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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