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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節 單騎

2023-12-16 13:45:43 作者: 引弓
  呼延庚看看對方不過一百多人,自己也有接近七十人。如果逃的話,他們的戰馬已經跑了好幾天了,馬料也沒有吃好,長力肯定不如金兵,到時候沒了馬力,反而更麻煩。

  七十人對一百多人,開闊的平原丘陵地帶,相隔不過幾里地,也使不了什麼計謀。他指定了兩個騎兵護衛皇后,自己和李福充當雙箭頭,就衝著金兵殺過去。李福銀盔銀甲,十分耀眼,呼延庚的青唐瘊子甲久在戰場打磨,灰撲撲的,毫無光澤,李福看起來才是全軍的主將。

  幾里地,一衝就到。呼延、李二部兩個拳頭般,激烈的衝擊過後,深深地陷入了金兵兩翼。金兵陣型已散,不過是尉氏的守城軍,狠狠給他個教訓,也就擊潰了。

  呼延庚得勝回來,高聲笑道:「怎麼樣?」

  「索虜太不經打,咱們一個人也沒有損失。」

  眾人豪情萬丈,騎著馬慢慢走,讓戰馬恢復體力。

  呼延庚憂心忡忡,這隊金兵只是潰散,他們回去後肯定要報告。只能寄望於金兵以為是小股盜匪山賊,不做重視。「在晚間要找個地方藏起來。」呼延庚心想。

  這支小隊伍繼續往西北走。正行間,後方的探馬又追上來了,呼延庚正想問怎麼回事,隨即臉色一變。他已經聽到了如雷的馬蹄聲,至少數百騎。

  「打馬,快走!」呼延庚一聲令下,眾人也知道情況緊急,只求先避開這大隊的追兵再說。眾人用馬刺猛踢馬腹,把戰馬踢得鮮血淋淋也不管了,只求過得了這一關,還管什麼戰馬。

  朱皇后不善騎馬,雙手抱住了馬脖子,李福跟在一側,連著給皇后的馬加了幾鞭。

  眾人跑出十幾里地,突然,一條結冰的大河橫在面前。

  「通惠河。」蔡河的上游,順著走可以到開封。

  眾人毫不停歇,從冰面上馳馬而過,要到大河西岸。

  突然,朱皇后一聲驚叫,冰面破裂,她的坐騎一聲哀鳴,掉到冰窟窿里,四蹄亂蹬,水花四濺,慢慢往下陷去。

  呼延庚迴轉馬來,放慢馬速,輕輕的跳下馬,將太子系在馬上,囑咐他坐好,輕拍一下馬,把戰馬趕上岸。躡手躡腳的走到朱皇后附近,慢慢趴下身體,全身伏在冰上,向朱皇后爬去。

  李福打馬要過來幫忙,呼延庚著急的大叫:「別過來。」

  這時,遠處,已經可以看見金兵的煙塵。李福叫道:「小的們,把敵人引開。」所有的騎兵都跟著李福又重新越過冰面,向著金兵衝去。

  呼延庚收斂心神,慢慢向著朱皇后挪動,他已經爬到了朱皇后附近:「皇后,切勿亂動,將雙手平伸。」

  朱皇后已經麻木了,她聽從呼延庚的話,把雙手伸向呼延庚。

  「向後抬起左腿,從馬背上把腿撩過來。」

  朱皇后依言而辦。呼延庚抓住朱皇后的雙臂,把她上半身拖到冰面上,拉住她的衣領,向懷裡一拉,將她整個人都拖到冰面上。

  朱皇后已經凍僵了,動當不得。呼延庚往河西岸爬一步,拖著朱皇后向前滑一步,慢慢的,眼看到了岸邊,呼延庚先自己爬上岸,轉過身抓住朱皇后的雙手,把她拖上來。朱皇后渾身濕透,全身僵硬。

  呼延庚抱起她,打一聲呼哨,坐騎跑到自己近前,呼延庚把朱皇后橫放在馬上,然後抱著太子上馬,用褡褳將他系在胸前。他在馬上回頭一看,宋軍的騎兵大部分已經戰死,李福帶著十幾名騎兵向北逃去。幾百金兵在背後猛追。看來李福的銀盔銀甲讓金兵以為他是什麼大人物,至少鍍銀的全身甲絕非普通的騎將可以裝備得起的。

  呼延庚趕緊催馬繼續往西走,他只管打馬疾馳,也不知跑了多遠,天色漸漸變暗了,突然坐騎一聲哀鳴,前腿跪倒,呼延庚從馬上摔下來,饒他緊急翻身,背部著地,也摔得眼冒金星,半晌才爬起來。他沒有管滾在一邊的朱皇后,而是先看戰馬。坐騎的前腿已經折了。想想這馬也是辛苦,馱了兩個人半人,一套鐵甲,亡命狂奔。現在終於脫力。它口吐白沫,低聲哀鳴著。

  呼延庚拔出腰間佩劍,幫它解脫了。他又去看朱皇后的狀況,朱皇后已經醒來了,臉色烏青,渾身發抖。

  呼延庚站起身來,極目遠眺,沒有發現金兵追來的痕跡。不遠處倒是有個枯樹林。呼延庚把先把朱皇后扛到枯樹林裡,把孩子在她身邊放好,隨後又把自己的鐵槍銀鐧搬過來,隨後將鐵甲脫下來堆到一旁。

  他用佩劍砍了些枯枝,點燃了篝火,然後將朱皇后搬到篝火邊烤火。不一會兒就有水汽從朱皇后的衣服上飄起來。

  呼延庚已經串著馬肉在烤著,朱皇后可能暖和一點了,身體動了一下,呼延庚要去扶,她說:「別碰我。」自己慢慢的坐起來。

  呼延庚道:「裡面的衣服很難烤乾的,我不看你,你自己收拾吧。」

  「大膽,掌嘴!」

  「皇后,這是實情,您還是儘快烤乾衣服吧,不然在路上中了風寒,末將可一點辦法也沒有。」

  呼延庚背過身去,輕輕的念到:「嫂溺不援,是豺狼也。男女授受不親,禮也;嫂溺,援 之以手者,權也。」這一段語出《孟子.離婁章句上》,意即禮法可以從權。他念完這一句以後。聽著後面悉悉索索的聲音。

  過了許久,聽見朱皇后柔聲道,你轉過來吧,馬肉好了。

  呼延庚用匕首分開馬肉,先請朱皇后和太子食用。趙諶可能一路來受了驚嚇,呼延庚讓他做什麼就做什麼,一句話也不說。皇后小口的吃著,馬肉堅韌,她又不好意思用力撕咬。呼延庚道:「汴梁全城的軍民都在仰望皇后和太子歸來,你不是為自己吃,而是為了滿城軍民的希望在吃,這個時候,你還計較什麼形象呢?」

  於是朱皇后不好意思的一笑,大口撕下一塊肉來,咽下之後,對呼延庚道:「你不是內侍,也不是侍衛,不用等著我吃完,你也可以吃。」

  呼延庚自己取了一塊馬肉,抓緊吃了起來,吃下幾塊肉,壓住了腹中飢餓,才放眼打量朱皇后。

  朱皇后二十五歲,正值黃金年華,出身世家,可謂富有詩書氣自華,入宮之前,有受過嚴格的禮儀訓練,一舉一動,一顰一笑,都儀態萬方,端莊不失秀麗,華貴飽含靈氣。生下長子已經十一年,完全擺脫了少女的青澀,容顏芳華完全綻放開來。

  呼延庚想,被當做兩千金錠犒設送到金營,不甘受辱,投水自殺,被金國封為「郡貞節夫人」,被宋國封為「仁懷皇后」的朱皇后嗎?在另一個歷史上,朱皇后是和文官中的李若水,宦官中的黃經臣一起,少數幾個被金國稱讚為「節烈」的靖康朝人物。這麼想著,呼延庚稍稍有些痴了,朱皇后見狀,有些羞怒,正想責怪他,突然太子哭了起來。

  朱皇后道:「孩兒休得悲傷,坐到母后身前來。」

  「國公,你要有皇帝的樣兒。」

  朱皇后顛怪的瞪了他一眼,說道:「好大膽,這話也是由你說得的?」她不由得嘆了口氣,「孩兒當在宮中歇息了,每日有師傅教導,也不用你一個武臣教訓他。」

  呼延庚心想:「若沒有我,你家孩兒就是被金人掠去,肆意欺侮的命。還瞪我。」

  朱皇后卻輕聲說道:「多虧有各位軍將護佑,不知李福等人是否脫險?」

  呼延庚心中想:還知道念及李福他們,倒不像要人凳那般天性涼薄。他這卻是想錯了,朱皇后想到李福,是她發自本心的善良,要盧萬跪下當人凳,卻是她在宮中呆的慣了,習以為常。

  呼延庚道:「這也算不得大苦楚,當年伍子胥過昭關,太子建的兒子在籃子中餓得直哭,伍子胥割破手指,讓嬰兒吮吸。」

  「將軍真是博聞強記。這個典故是哪本史書上的,本宮……妾身一定要找來看看。」

  呼延庚想,我從穿越小說上學到的,告訴你書名你也找不到啊,於是他信口開河:「我是從一本叫《九龍奪嫡》的書上看到的,這本書已是孤本,不知道還找不找得到了。」

  朱皇后惋惜的說:「孤本?那還真是可惜了。」

  「以後我講給皇后聽便是。」

  「你講給我聽,好啊。」朱皇后隨即想到,如果有命還有以後的話,雙方只會被隔在深宮內外,那還有機會講,不由得嘆了一口氣。

  兩人半天不說話,趙諶累了,不哭不鬧睡去。朱皇后把孩子抱起來,輕輕說道:「呼家不愧國朝勛貴,將軍對《孟子》倒背如流了吧,才能時時拿出來勸人。」

  呼延庚心想:「會背《孟子》算什麼,我還會背《毛選》呢,全五卷,念出來不嚇死你。」呼延庚的第一穿越地是延安,本來背了毛選準備去投機的,沒想到被炮彈炸回了宋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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