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0章 歸途

2023-12-16 13:37:22 作者: 羲叔
  「大部分男人對女人是否有獨立精神,是否有才學、理想、思想,是否有正直、謙恭、勇敢這樣的性格一點都不關心。人格的獨立與高潔根本無足輕重。」

  唐婉兒自嘲般笑笑。

  「小姐……」

  鸞落擔憂地看著她。唐婉兒繼續說道。

  「男人要的是長得好看的臉,不錯的身材,能生孩子,能照顧好公婆,想要來一發的時候可以來一發,家裡的事都收拾好,在外給男人面子,無非就是全職保姆和免費妓、女。要工作要照顧家庭子女和男方父母。簡直是戰鬥機中的戰鬥機了。」

  「主人似乎對這種感到不滿?」

  房蒼元說道,他似乎察覺到唐婉兒情緒中的某些東西。

  「嗯,對於生育工具自身而言,是不會感到不滿的,因為生育工具的所有價值就是個子宮嘛。能讓男人操出娃來,她一生的價值就有了,人生就完整了。哦不,我覺得這是畜生的生活。優秀的女性即使窮困也能教育出優秀的子女,不論子女親生與否,不論孩子身處的家庭單親與否。而這些「畜生」生的崽子,除了是熊孩子搞破壞危害社會,啥都不會。我之所以覺得不舒服,是因為我是一個人,我將自己當成人,僅此而已。」

  「主人畢竟是主人,您是高貴的存在。」

  「我只是個普通的人啊,就算在你眼中我並不是如此。我只是用普通人的思想來思考這些問題。以前我並無暇顧及這些,要上學要打工,每天過得都像是打仗一般的日子,父母在上大學之後就沒有供給我任何錢了,所有的學費都是我自己努力掙來的。」

  「為什麼,小姐的爹爹不給小姐銀子上學呢。」

  「很簡單嘛,弟弟當時在上高中,要把錢留給弟弟上高中考大學,我一個女孩子,讀什麼書,讀書有什麼用處,父母覺得太浪費了。女孩子對他們來說就是個能夠生育的工具,可以給兒子換聘禮,可以賺錢給兒子用。我在大學的時候,接觸了很多不同的思想,在廣闊的世界中認識了很多東西,才明白了父母的思想是多麼落後與狹義。雖然這個社會已經是現代化的社會,不存在君王與封建制,更沒有奴隸買賣,但女人被認為是男人的附屬品,被認為是生育工具,被認為就應該待在家中不該出現在公共事務之中,不應該擁有事業和理想的封建思想的毒瘤依然有非常大的市場。這種對女性的物化,到處存在。記得中世紀有則故事,某位高貴的夫人為了百姓請命,惹得公爵不悅,公爵讓她裸身騎馬來侮辱她,夫人只得照辦,然後城中萬戶閉門,無人去觀看夫人的軀體,以此來尊重這位高貴的夫人。一千年過去了,男性依然以女性的軀體來作為侮辱的手段,女性依然被當成一件物品。真是何其可悲啊。」

  房蒼元這樣聽著唐婉兒的話,一句也沒有說,在他的眼中,唐婉兒是慈母、是主人、是高貴的神祗,世間再也沒有比她更為尊貴的存在。

  而即便沒有了神的意識與能力,他的主人也依然是個有資格作為最高主宰的人,正是這種先進而正確的思想,正是這種寬容與憐憫與慈悲,才是足夠匹配與世界同在的存在。

  才是那個被稱為「神」的絕對意志,那麼由混沌產生的意識體。

  神是虛空,神是虛無,是完美的存在,是廣袤的無序,也是意識的整合體,無人能猜度祂的意志。無人能妄加評議祂的決意。

  唐婉兒由此的成長,漸漸將懵懂無知的俗世少女變為了具有寬厚仁慈的睿智之人,她的成長代表了天劫的完成。

  父母闖進屋內的時候,房蒼元用了隱身術將他們的蹤跡遮蓋了起來,而經過兩個月並沒有任何改觀的父母已經傷透了唐婉兒的心。

  「愛」這種東西,父母從來沒想過給予,僅僅只是因為她是個女孩,僅僅是這種無禮的性別的原罪。

  他們在討論賠償金,討論賠償金應該用在兒子的什麼花費上,是給兒子蓋個房子,還是幫他在市區買房,還是娶媳婦……沒有擔心女兒是不是不會醒來,有沒有什麼後遺症。

  那是第一次,房蒼元看見唐婉兒哭得那麼傷心,那麼肝腸寸斷。

  「主人,您雖然失去了父母的愛,但您有廣大人民的愛,有心愛之人的愛,有您的朋友之愛,您並沒有被世界所棄,您並不是孤身一人。您沒有做錯任何事。請不要再哭泣。」

  房蒼元用力摟緊了唐婉兒,儘管唐婉兒早已做好覺悟,也許事實只會如此,她也如同一個小孩那樣,哭得毫無形象。

  唐婉兒看著世界的車水馬龍,突然什麼都看開了。

  這裡,已經不是她的歸處了。

  「蒼,回來看了一眼我出生的地方,我已經滿足了。」

  「主人決定好了嗎?」

  「嗯。決定好了。我接受了這樣的事實,也明白了我自己的命運。」

  在這裡的我,已經死去;躺在醫院之中的,只是失去了靈魂的屍體。唐婉兒淡然一笑,想起了齊瑛的臉,覺得人生充滿了幸福。

  回去之後,我想要告訴你,我是多麼愛著你,我想讓我的孩子明白,不論他是男是女,都是我的所愛。不會讓他們重複自己的悲劇人生,讓他們能夠成為一個正直而大寫的人——這是唐婉兒到了現在,能夠領悟的真理。

  當青龍再次出現在青陽國的京城的時候,人們再次陷入了譁然之中,齊瑛也因為這個異象而感到有些心慌。

  四聖獸的出現根本不是什麼一般現象,是吉還是禍,他也不清楚。

  「你為何不在宮中,也不在賢德樓,婉兒,你去了哪兒?」

  當齊瑛再一次來尋找唐婉兒的時候,終於見到她的男人焦急地問道。她還能看見他額上的汗珠,他為她耗盡了情誼。

  她知道。

  她露出微笑,那是發自內心的充滿幸福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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