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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九章 癥結

2023-12-16 02:34:36 作者: 紅小惜
  「有用沒用,總得先試一下吧?」葉芸兒挑眉。

  張夫人看了看不斷抽搐痛苦至極的女兒,又看了看那粒丸藥。

  「若是沒用還傷了她,你可得做好準備。」張夫人冷聲警告了葉芸兒,才讓人將藥丸接過來,幫忙給女兒吞下。

  張幻彩吃過了藥丸,又掙扎抽搐了一會兒,方才漸漸地平復了下來。

  她的扭曲的面孔也重新變得平和,卻始終擺脫不掉那份隱約的膽怯。

  她拉住張夫人,憂愁地問,「娘,我剛剛又發病了嗎?」

  見女兒這一回不僅沒暈過去,平復得這麼快,且說話的語聲比先前還要有氣力多了,張夫人到底信了葉芸兒是有真能耐。

  是以再次看向葉芸兒時,她的眸中不僅沒了睥睨不屑,且多了一絲刮目相看。

  「想不到你年紀輕輕就有這麼高深的醫術。」

  葉芸兒不置可否,而是轉而詳細地詢問起了張幻彩平日裡的情形。

  張夫人讓人服侍著女兒休息,她則引著葉芸兒到了屋外,請葉芸兒來到了庭院裡的涼亭中,相對坐下。

  立時便有下人上來沏茶倒水,又送上了水果點心。

  張夫人所敘述的與葉芸兒之前由別人口中聽聞的沒有多少出入,使葉芸兒愈發堅定這是所謂的「癔症」。

  「不知道張小姐這病是從何時開始發作的?」葉芸兒又問。

  張夫人嘆了一口氣,「足足有半年多啦!那時她父親已經去了一年多了,我一個婦道人家經歷了這種事兒哪裡承受得住呢?多虧還有老太爺替我頂著,好歹才挨到了現在。」

  說著,她用繡帕抹了抹眼淚,顯然對自己的境遇很是憐憫。

  葉芸兒心裡嘀咕著,這一席話說來,只是對方自憐自艾的就占去了一半。在她看來,這位張夫人真正憐憫的不是女兒,而是她自個兒。

  「那麼,她發病的時候,可有遇到什麼刺激麼?」葉芸兒又試探地問。

  只這一句再普通不過的話,卻使張夫人怔愣了一下,繡帕也停在了眼角,眼珠子滴溜溜一轉,似乎在考慮著回復的措辭。

  好半晌,她才悠悠地放下繡帕,嘆口氣道:「怪也怪我生的這女兒太過膽小。當時她不過是夜半賞月時,在庭院裡見到了一隻臭鼬的影子,就嚇得渾身發抖犯起了病。興許,這就是她發病的根源吧。」

  葉芸兒只覺匪夷所思。

  一隻臭鼬,就能把一個大姑娘家嚇出了這樣重的症候?

  不過想到不是所有女子都如她這麼膽大,尤其是這種小家碧玉更是沒經歷過什麼世事和挫折,就更加如泡沫一觸即碎了。

  「是這樣啊。」她記起了在背包中看到過的治療方法,又道,「那麼待會兒就讓我同張小姐單獨待一會兒如何?」

  「單獨待一會兒?」張夫人狐疑地看著她,「有必要這樣做嗎?往日裡哪個郎中來了,不是先把脈再問診的?這會兒你先問東問西的遲遲不把脈也就算了,怎的還提出這種不倫不類的要求?」

  葉芸兒尷尬之極。知道這一關若是闖不過,就不能實施接下來的行動,只好硬著頭皮道:「我的治療方式與其他人的不怎麼相同,必須得屏退眾人從張小姐口中得知一些隱藏在心底的言語和感受,如此才能另闢蹊徑治得了這疑難雜症,難道張夫人你就不想試一試嗎?」

  「不過是問話而已,怎的就不能讓旁人在場了?」張夫人顯然依舊無法理解,「我是她的親娘,難道她有什麼心裡話是不敢當著我的面跟我說的?若是連我也不能告訴,她就更不會告訴給你這個外人了。」

  見張夫人這麼固執,葉芸兒只好又打比方道:「夫人這話就顯得太過草率了吧?可若是張小姐不想叫你擔心才將一些話語隱藏在心底,這種情況也是很可能有的吧?譬如剛剛您硬是要張小姐吃她不喜歡吃的燕窩和人參之類,可她為了讓您安心只是沉默著並不反駁,可她心裡大概在說著什麼,想來夫人您也是可以猜得到的吧?」

  「她會說什麼?」張夫人有些激動地道,「我即使逼她吃,也是為了她的身體好,為了使她快些康復起來,難道這樣做有錯嗎?若她還有什麼怨言,可真是她大大的不孝了!」

  葉芸兒怔怔地看著她,「可是夫人,您逼她吃下這些,她的身體可有康復嗎?」

  這句話倒使對方啞口無言,氣焰頓失。

  是啊,她不僅沒有康復起來,且病症還愈來愈見加重了。

  「你的意思是,我不該逼迫她?隨便她想吃什麼就給她做什麼吃?」張夫人蹙眉說著,「可從小到大她都是依照我的意思來吃飯做事,毫無怨言,我以為她喜歡聽我的指示。」

  見張夫人話語裡有了鬆動,葉芸兒長舒了一口氣,輕笑道:「夫人,恕我直言,沒有一個人不是想自主的。只是張小姐已經習慣了被您安排的生活,失去了自主的勇氣而已。」

  「就像她很想把自己的丫鬟墨兒留下來,卻覺得無能為力,就只有藉助著發病來以示反抗罷了……」

  「大膽!」張夫人拍案而起,氣得渾身發抖,「你無非就是說,是我一直在壓制著她讓她喘不過氣來是不是?你覺得我這個娘做得不夠稱職是不是?她的病難道都是因我而起?」

  「民女不是這個意思。」葉芸兒趕忙站起來,恭敬地回道,「我不過是說,您可以改變一下同張小姐交流的方式……」

  她明白張夫人同女兒之間存在的問題已經冰凍三尺,非一日可以融解,是以撇過這個問題讓她自己往後慢慢琢磨,迅速地轉變了方向,「更是在向您表明,有些表面的現象下是隱藏著深刻的癥結的,只是經年日久沒有被戳破,日漸發酵下轉而化作了症候表現出來了而已。很可能這癔症也是由被什麼深刻的事件刺激到,以至於引發出來,一直沒有得到解決才日漸嚴重,也說不定呢?」

  「而這些連她也不十分清楚的癥結,是需要一個對她來說無關痛癢的外人漸漸地從她嘴裡套出來的,等內在的癥結逐漸浮出水面,興許這表面的症候也就逐漸化解了。」

  可這一回,她不僅沒有起到勸解的作用,反而愈發惹得張夫人愀然不樂,「她不過老老實實待在家裡的大小姐,哪裡會遇到什麼深刻的事件刺激到她?要說刺激,她也不過是遇見了一隻臭鼬的影子才被嚇到的,難道我說的還不足夠詳盡嗎?你又何必非要去問她自己呢?」

  葉芸兒分明在對方固執己見的臉色上,見多了一抹驚慌失措。只是這一閃而過的倉惶,讓她堅信這件事並沒有這樣簡單。

  可明顯的,在這位獨斷專制的夫人面前,她沒有任何反抗的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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