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痛不欲生
2023-12-16 12:57:23 作者: 慕起起
可以......好起來嗎?
這種狀況,只是暫時的,對嗎?
她沉重如山的心臟因此而稍微釋然,只要能好起來,她可以忍受這一時沒有光源和聲源的煎熬。
「你說的,是真的嗎?我真的還能好起來嗎?」
是真的。
柳絮如斯寫道。
葉姮鬆了一口氣,下意識扯了扯唇角,哪怕自己聽不見,也下意識放柔聲音道:「柳絮,我餓了,給我弄些吃的嗎?」
柳絮在她手掌心寫下一字:好。
見她不再豎起警惕的逆鱗,柳絮抬起手指,憐愛地攏了攏她凌亂的頭髮,然後小心將她攙扶起來,讓她在床沿坐好。
葉姮想著自己短時間內都會是這樣的情況,便老老實實坐著,微笑:「柳絮,辛苦你了,謝謝你對我的不離不棄......」說完她怔了怔,到底沒能立刻適應聽不見自己的聲音。
柳絮見她一臉怔忡,只覺心臟抽痛得厲害,哪怕明知道她看不見聽不見,也下意識撇開頭,掩嘴壓抑地啜泣了起來。
沒過一會兒,柳絮便弄了一些吃食回來,葉姮在黑暗與死寂當中等待得有些惶恐不安,直到感覺有一雙柔軟的手攙著她坐好,這才放下心來。緊接著,她的唇瓣感覺到了一個冰冷的觸覺,可冰冷的底下,卻隔著一層溫熱。
這是一個瓷器調羹,勺內盛著的,應是尚有餘溫的米粥。
她醒來,自觸摸到自己身處高枕軟床之後,便明白自己已不是在冷宮。所以此刻能吃到熱粥,倒也不吃驚。
至於其他,她已沒有餘力去探究了。
感覺到唇邊的調羹動了動,她意識到是柳絮在示意她張嘴,便聽話地啟唇,將那一口柔軟的米粥含入口中。
只是,一點味道都沒有。
她不禁蹙了蹙眉,「怎麼沒放鹽?」
柳絮攪拌米粥的手猛地一顫,她痛心地凝視著女子一臉的疑惑,只覺得心如刀絞。
毀其四覺,看不見,聽不見,嗅不到,品不出,猶如行屍走肉,何其殘忍......
她咬了咬唇,將眼眶中盈滿的熱淚逼了回去,繼續舀了一勺米粥,送至她的嘴邊。
葉姮又接了一口,咀嚼了幾下,還是吃不出什麼味道來,委實難以下腹,便擺手搖頭,「不吃了,端走吧!」
柳絮放下手裡的碗,牽過她的手,在她的手掌心寫道:小姐您昏迷了兩天兩夜,這兩日內沒吃過什麼東西,再不喝點粥,您的身子會受不住的。
葉姮稍稍遲疑,肚子確實飢腸轆轆,又體諒到柳絮的用心,一時心軟,終究還是頷首了。
柳絮大喜,忙又端起碗,一勺一勺地餵她,直至半碗的米粥見了底,這才鬆了一口氣。拉過她的手,攙扶她上床,在她手掌心寫:小姐您的身子虛弱,躺床上歇息一會兒吧。
葉姮搖頭,拉著她的手不放,「我不想一個人面對那個冷冰冰的世界,你陪我說話好不好?字寫慢點沒關係,只要讓我知道身旁有你便好。
柳絮在她的手掌心寫:好。
她勾了勾唇,「你先跟我說說,我為何會變成這個樣子吧。」
柳絮頓了頓,遲疑地寫下:自從小姐喝了那杯酒後,昏迷了兩日,醒來就變成這個樣子了。
葉姮臉上的笑容陡然僵住,臉色煞白。
她會變成這副模樣,完全是拜那杯鴆酒所賜?
這,便是他想要的結果嗎?
她不想恨他,她本不想恨他的……
心臟仿佛被一把利刃一下下狠力地切割,滿目瘡痍,鮮血淋漓。
好痛,心好痛。
她痛苦地低吟了一聲,緊緊揪住胸口,整個人蜷縮了起來。
柳絮臉色大變,忙拉住她的手,驚喊:「小姐!小姐!您怎麼了?」
葉姮猛地推開她,趴在床沿,「哇」的一聲,將方才食入腹的米粥全部嘔吐了出來。
柳絮驚痛不已,緊緊抱著她,淚如泉湧,「小姐!小姐,您怎麼了?您到底怎麼了?」
葉姮卻顧不上她,發了瘋地嘔吐,仿佛有一根細絲,將她的心臟纏住,用力地絞,用力地扯,好難受,好痛苦。
胃部翻湧,一陣陣噁心的感覺湧上喉間,她不能自主地嘔吐,將腹中殘餘的混濁物吐完了,就開始吐酸水。
等再沒有東西可吐後,她只覺得全身的血氣都被抽乾了一般,抽絲剝繭,精疲力竭地往後躺回床上。
睜著眼睛,望著面前沒有盡頭的黑暗,半晌,她囈語般對柳絮道:「柳絮,你告訴我實話,我是不是再也好不了了?」
亦或是,她活不了多久了……
半晌,沒有感受到任何的動靜,她勉力從榻上爬起來,摸索著爬到床沿,雙手在黑暗中胡亂抓了一把,觸到柳絮蹲在床畔的背脊,驀然明白她在清理自己方才嘔吐的濁物。
葉姮按住她的肩膀,「你別弄了,實話告訴我吧!我是不是快死了?」
手下的嬌軀猛地一僵,可只頓了頓,便又繼續埋頭清掃。
可即便只有一瞬間的反應,她便明白過來了。
她縮回手,坐在床沿,半晌,很輕很輕地笑了幾聲,「柳絮,反正都是要死了,要不,你幫幫我,殺了我,如何?我不喜歡現在的自己,很討厭,討厭極了!」
「柳絮,你聽見我說話了嗎?你就當行行好,幫幫我,殺了我,可好?」
柳絮彎跪在地上,捏緊手裡的抹布,貝齒緊緊咬著下唇,壓抑著不讓自己哭出聲音了,可淚水卻宛若斷了線的珠子一般,一顆一顆往下墜落。
隨著身子變得虛弱,葉姮的脾氣也日漸的暴躁,稍有個不順心便大發雷霆,隨手將觸手可及的東西砸個稀巴爛,房內所有擺設的瓷瓶皆在她的手下化作了片片的碎渣。
打爛東西後,她總是喜歡赤著腳踩上去,讓那些碎片扎入血肉,讓自己的雙足變得鮮血淋漓。
唯有這種尖銳的刺痛,方能讓她感受到自己仍然還活著,仍然在可笑地苟延殘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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