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天階夜色涼如水

  榮浩摸了摸自己的臉頰，又伸手去摸蘇夏的臉頰。「太子妃臉皮何時變得這麼薄了？還燙手。」

  蘇夏伸手拍掉臉上的豬蹄，「行了，怪不正經的。都要做爹的人了，你也得收收心。」

  「真是冤枉，我也就只能對著你動動手腳，哪裡不正經了。」榮浩將懷裡的人抱得更緊。「夜裡風涼，咱們趕緊回屋裡去吧，莫要受了風寒。」

  蘇夏這段日子真是覺得自己是個瓷器，動不動就會碎了。走兩步擔心摔跤，出來看看風景擔心磕碰，晚上出來看個花，還要擔心受了風寒。

  她有些無奈的嘆了口氣，「你說什麼都對，誰讓你是太子，你當家呢。我真是每日憋在屋裡氣悶的厲害，難得出來走走，你連地都不讓我下，就抱著走了一路，又當心我受風寒，我真沒你想像的那麼嬌氣。」

  二人靠的很近，蘇夏這種沮喪的情緒一下子就讓榮浩感知到了。榮浩看著她小鼻小眼的委屈樣，也有些心疼。這個丫頭原本是那麼跳脫的性子，一下子有了身孕就被絆住了腳，那也不讓去，確實挺讓人心疼的。

  「行吧，那你就下來，我陪你走一會兒再回去。」榮浩將她輕輕放到地上站好，將披風給她拉攏。「以後，每日我都陪你出來走走。不然你天天悶著要悶出病來。」

  蘇夏得了甜頭，一下子就喜笑顏開。「還是你對我好，你太好了。」伸出胳膊攬住榮浩的脖子，在他臉上吧唧親了一口。

  榮浩摸了摸臉頰，勾著唇角笑，「沒想到就這麼一點小的退步，就得到太子妃的投懷送抱，唔，不虧。」

  月色下，二人手牽著手，就像普通夫妻一般，在王府的花園裡晃蕩。

  「王爺，你看今夜的星星真好。」蘇夏抬眸，望著天上漫天的繁星。

  榮浩側過頭看她，漫天星辰盡收在她的眼底。鋪灑而下的月光照在她溫潤的臉龐上，連一貫清冷的月光也變得溫熱。

  「是挺好。」榮浩捏了捏她的手心，「以後咱們孩子生下來，就每天帶著他一起到這花園裡逛逛，這樣一家人的感情都能好點。」

  蘇夏點頭，「可不是麼。溝通是最好的升溫感情方式。平日裡都忙，也沒什麼時間好好說話。這樣的夜晚最是好。」

  慢慢的閒逛，就走到了一處小閣樓的門前。月光傾瀉在台階上，如清水流淌而過，玉階都是冷白色。

  榮浩牽著蘇夏坐下，蘇夏靠在他膝頭，二人一起看著漫天的星星。「你看，那兩顆就是牽牛織女星吧？」蘇夏指著天空銀河兩岸的兩顆星，問榮浩。

  榮浩仔細辨認了一下，點點頭。「是的。隔著一條河呢。」

  「你說那喜鵲也真是狠心，一年到頭也就這麼一次機會給他們搭個橋。若是如我心意，就每天將這橋架起來，讓他們朝朝暮暮長相對。」蘇夏伸出手，在銀河上虛虛的比劃了一下，「這麼一年見一次，心都等涼了。」

  「你真是好心。」榮浩伸手握住她的手，「你我朝朝暮暮常相見，就不能忍受人家不相見。本王的太子妃還真是個好人呢。」

  夜風微涼，蘇夏靠在榮浩懷裡，二人的體溫互相溫暖，一點都不冷。空氣里還隱隱飄散著臘梅的香味，真是沒有比這更好的時節了。

  「榮浩，你說這段日子，咱們是不是過得太順暢了？」蘇夏眨著眼，看著榮浩，「我總覺得過得太順暢，都有些不敢相信了。」

  這話說的沒錯，自從她穿越過來這麼久，都沒過過這麼太平的日子。每天都在為了各種事情操著心，如今一下子老公孩子熱炕頭都有了，到覺得有些不習慣。

  「怎麼，好日子過得燒包了？我告訴你啊，以後這種好日子你得過一輩子呢，你可得早點適應。」榮浩捏了捏蘇夏的鼻子，柔情的說。「以後等我坐上高位，你就是後宮中唯一的女主人，咱們夫妻齊頭並進，好好守著一輩子。」

  蘇夏想了想那樣的日子，確實讓她心神嚮往。「好，那我爭取早些適應。不過如今還有一道關卡沒過，宮裡還豎著一個皇后呢。上次麝香手釧的事情她肯定也開始心生疑竇，恐怕還得找其他的茬。」

  「那手釧她肯定是囑託最親近的人去做的。如今你已經順利懷上孩子，她肯定以為是你得了手釧之前懷上的。現在按兵不動，恐怕就是想看看你能不能順利將孩子生下來。」榮浩皺著眉，「有的人就是貪心不足。不該是她的，她非得巧取豪奪，想盡一切辦法收入囊中。已經有了皇后這一世的榮華，卻妄想長盛不衰，繼續做個太后。其實若是她安安靜靜的，做個太后倒也無妨。可是她如今的所作所為，真讓人煩躁。恐怕是想將手伸到前朝去干政。」

  一陣冷風吹過，蘇夏風帽上滾著一圈的白兔毛被風吹的抖了抖，「野心勃勃。否則也不能在這後宮百花爭艷的地方屹立不倒。你也不要和她硬碰硬，防止出紕漏。」蘇夏囑咐道，「以後我也儘量少和皇后交鋒，防止她有什麼么蛾子。」

  「這些女人，嫁人的時候也不過和你差不多大年紀，也不知怎麼會有這麼多歹毒心思。後宮藏污納垢，好好的人進去，一兩年再出來就已經物是人非。若說中間有誰不同，那就是二哥的母妃，淑妃娘娘了。天天只一門心思讀書寫字，過得道也瀟灑自在。」榮浩輕輕嘆息了一聲，他的母親就是在這些爭鬥中，連一句話都沒有留下就轟然而逝了。

  每每想到後宮那些女人的歹毒手段，他都忍不住唏噓一二。

  「這些女人，天天就守著一個男人轉，白白空費了自己的青春。原本是值得可憐的，可是其中一些人的所作所為，讓我一點都可憐不起來。」蘇夏也嘆了口氣。「其實也別說皇宮那後宮佳麗三千人的地方了，就是我們蘇府，那三房夫人的後宅，你看看，這些年鬧出來的事情也不少啊。」

  二人的母親都是女人間爭鬥的犧牲品，雖然蘇夏是後來穿越過來的，和原本母親並沒有什麼交集，但是原主的記憶和情感完全的傳遞給了她。她也知道痛失生母的那種撕心裂肺。所以她和榮浩談到這裡的時候忍不住皺了眉。

  榮浩將蘇夏的風帽遮好，不讓夜風吹到她，「正所謂人心不足蛇吞象。今日家主在這個屋裡多留了一會兒，明日家主多給那個一點賞賜。都是矛盾之源 。」

  作為新世紀少女，蘇夏其實很不理解。這麼多女人去搶一個男人到底是什麼心態。她不禁感嘆自己命好，穿越過來就遇上榮浩這麼個一心人。若是當時穿到一個其他女人身上，沒有遇到榮浩，是不是也要嫁入後宅，這麼蠅營狗苟的和其他女人一樣，倉促的過完這一生。

  她忍不住對榮浩心裡滿懷感激。這麼一個身居高位的男人，在這種大環境下頭，還能堅守本心，只和她蘇夏長相廝守，蘇夏也知道這很難。她伸手將榮浩的脖子勾了下來，溫熱的唇瓣貼上去，細細的纏綿的吻著。

  「謝謝你。」二人鬆開的時候，蘇夏紅著臉對榮浩說。「謝謝你讓我不用陷入那些後宅的是非，不用和其他女人一樣，為了等你的到來而守著一盞孤燈。榮浩，真的謝謝你。」

  榮浩也有些動情，深深的看著蘇夏有些紅腫濕潤的唇瓣，「我也要謝謝你。是你改變了我的生活。沒有你的日子，我都生活在算計里，每日都在扮演著一個浪蕩的王爺。明明很討厭那些煙花之地，卻為了掩飾，一而再再而三的去探訪。小夏，如果沒有你，我想不到我現在的生活是什麼樣子。也許，會一團糟，也許會越來越陷入陰暗。是你拉了我一把，讓我知道人間還能有這麼美麗的生活，這麼美好的人。小夏，真的謝謝你。」

  這二人的情話經常說，一說就是一大車。嘀嘀咕咕說的沒完。

  那寒雀都已經誰去，榮浩還摟著蘇夏坐在台階上。蘇夏已經迷迷糊糊睡著了。有些冷，夢中又朝著榮浩懷裡拱了過去。

  一年多了，她已經不會像剛穿過來那段日子，每夜做噩夢了。不過這些日子總和榮浩同榻而眠，若是哪天榮浩不摟著，她還真睡不著。

  榮浩溫柔的看著懷裡的人，沉靜的睡顏是那麼的安靜而平和。他伸手將蘇夏鬢邊揉亂的髮絲理好，在她的眉目間印下一個吻。

  一伸手，將蘇夏抱起，回了內宅。

  原本的屋子裡因為麝香珠的願意，需要空置。他們現在住在東廂里。

  因為蘇夏有孕在身，太醫囑咐不好在屋內燃香，所以房間裡總是放著鮮花。

  此刻屋內菊香陣陣，無比宜人。

  榮浩將懷裡睡成奶糰子的人輕輕放到床上，吹熄了燭火。

  一夜好眠。

  而李清雪已經開始正式教導八公主榮歡的生活。

  每日早起一個時辰的教課，然後陪著榮歡練上兩個時辰，其他的時候都可以自己安排。

  這後宮碩大，大部分都是女子，或者一些宦官，沒有什麼阻撓。

  而皇后對李清雪的待見，讓她有些受寵若驚。

  一兩日不去，翠芝就會來黃妃宮裡找她，說皇后想她了。

  皇后也不曾要求過她什麼，每次去，不是賞給她點布料製衣服，就是賞些金銀首飾。她只要坐著陪著皇后說話就好了。

  李清雪出身貧寒，又自小被賣入館子裡做了清倌人，很少能感受到來自別人沒有要求回報的好意，這段日子和皇后的相處讓她對皇后有著極大的感激。

  這一日，李清雪照常進了鳳翔宮。

  一進內殿，就看到皇后怏怏不樂的坐在銅鏡前，拿著梳子在整理鬢髮。

  李清雪就乖巧的走到皇后身後，接過皇后手中的象牙梳，給皇后梳頭。

  皇后哀傷的望著鏡中的自己，眉目間的哀愁都要溢出來了。

  李清雪忍不住低聲問：「娘娘，何事讓您這麼悶悶不樂？」

  「唉，清雪，你看看，這鏡中的人是我麼？」皇后伸出手，去碰了碰銅鏡，銅鏡里那個中年富貴女子也伸手碰了碰。「怎麼時間這麼不禁用，一下子本宮就老成這樣了呢？」

  手中的青絲中確實也混著一些銀絲，李清雪將發細細的給皇后綰好。「娘娘，您一點都不老呢。奴婢看你正值華年，又華貴又好看。」

  皇后苦笑一聲，「本宮年輕的時候也是容色傾城呢，怎麼這幾十年匆匆而逝，紋路就這麼無情的爬上來了。」她惆悵的撫著自己眼角日益加深的紋路，嘆了口氣。「你看，這眼角的紋路，都能夾死一隻蚊子了。」

  李清雪可從未見過這樣的皇后，平日裡皇后總是高高在上的，雍容華貴的，或是慈愛有加的。這個傷春悲秋的女人，一下子讓李清雪心頭閃過一絲不忍，「娘娘，您別這麼說。您這樣，讓清雪看了心疼。」

  她本就是館子裡的清倌人，怎麼討人開心怎麼說話，都是老鴇一手教過的。安慰起皇后來，也是綽綽有餘。可是這段時日的相處，她實在不忍心對皇后使出那些賺錢的手段。

  「最是人間留不住，朱顏辭鏡花辭樹。女人這一輩子花期太短了。清雪，你現在就是那朵正開的嬌艷的鮮花。本宮真是羨慕你啊，這麼年輕，這麼美麗。」皇后栓繩拉過李清雪的手，塗著鮮紅蔻丹的手指輕輕的佛摸著李清雪年輕的肌膚。

  李清雪被她哀傷的情緒所感染，一時間也有些悲上心頭。「娘娘，您怎麼突然間這麼難過，是有什麼心事嗎？奴婢不才，願傾聽娘娘心中所想，絕不假與第二人聽。」

  皇后嘆了口氣，眼睛深深的望著李清雪，「清雪，本宮說實話，真是拿你當做女兒看的。這些話我也只能和你說說。你知道，當今的太子，榮浩不是我親生兒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