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0章 一去不復返
2023-12-16 09:31:12 作者: 金妖
好狠的招啊,這魚死網破的方法,估計也就她跟東方澈能用得上了。
伊唯岑點頭說道:「那,你打算什麼時候動身?」
「今晚!!」
夜色朦朧,一騎馬隊揚長而去,在郊外換上召喚獸奔去狼國。伊唯岑遠遠地看著,深嘆一口氣,背後涼風襲來,伊唯岑耳朵一動,眯眼說道:「真是稀客啊,居然來了二十個黑羽騎兵,你狼帝還真是對我好的很啊。」
「季小姐,皇上有請!」
伊唯岑緩緩轉身,二十隻召喚獸已經從天上到地下,將她包裹的嚴嚴實實,只要她一動,恐怕就是殺無赦的事情了。
伊唯岑冷冷一笑:「你們就不怕林天意找你們的麻煩?」
「這些我等無從插手,我等只是奉了皇上的命令,請你回去。」
「狼帝真是精明啊,是一早就讓你們埋伏在這裡,算準了我會帶東方澈走,也算準了東方澈會先回去了解一些事情,便給你們下了,他一走就帶我回去的死命令吧?」
「請跟我等回去!」
黑羽騎兵直屬於狼帝,也只聽狼帝的命令,雖然她已經猜中,可是這跟他們沒有關係,他們關心的,只是帶她回去而已。
伊唯岑笑道:「我不回去,他是否還想殺我一次?」
「皇上下令,若是無法帶你回去,就對賢王殿下百里追殺!對季家斬盡殺絕!」
媽的,好狠毒的人!捏住了他們的弱點,算盡了別人的人心,這種人,恐怕是早已經沒有心了。
第三百六十三章老不死的妖怪
伊唯岑咬牙冷笑:「好,我跟你們走,咱們走著瞧,看誰笑到最後。」
狼國皇宮,東方澈冷眼看著兩鬢斑白的狼帝,還算是客氣的說道:「父皇這是何意?「
「父皇知道你心繫一人,所以就把她請來,跟你一起做伴了,父皇很久沒有享受過天倫之樂了也很久沒有跟她聊天了,很是想念她,所以請她來聚一聚,朕把你母后的寢宮收拾出來了,你就暫且住在那邊吧。」
東方澈和伊唯岑對看一眼,她臉上的面具已經被拿下來了,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就像在說:誰******叫你多管閒事的,看吧,都被抓了!
東方澈無奈的沖她笑了笑,轉而對狼帝說道:「父皇,一定要如此嘛?」
「皇兒別擔心,朕知道你們情深意重,不會對她如何的,你先下去。」
伊唯岑慢慢放開東方澈的手,拍拍他的背說道:「你先去,皇上許是很久沒有見到我了,要跟我說兩句話呢。」
「唯岑……」
「去吧。」
東方澈點點頭,走出宮殿外面,狼帝笑道:「唯岑,好久沒有見面了,你瘦了不少,卻還是那麼漂亮。」
「遺傳好也沒有辦法啊,你說是吧?」
「是在夸朕嗎?」
「算是吧,不顧我也不是盡得你的遺傳。」至少在心狠手辣,殺妻滅子這一點,可是一點也不像的。
狼帝咳了兩聲,伊唯岑這才注意到他,短短五年的時間,竟然好像老了三十多歲,已經不再有當年的神采了。
「你……怎麼了?」
狼帝嫣然一笑:「看出來了?你走了以後,朕的身體就每況愈下,現在已經不復當年了。也不知道是因為欠你母親的,還是欠你的。」
「或者,是因為虧欠東方寧的!」
狼帝不做聲,屋子裡面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安靜了片刻之後,狼帝聲音略帶蒼涼的說道:「這五年,你還好嗎?」
「不錯,在炎魔龍的地盤一直修行著呢,現在也略有小成了。現在我已經出師了,皇上啊,你要是沒有別的事情,就放我跟東方澈走吧。我絕對不會再回來了。」
「誒,朕只是想請你在這裡休息幾日,順便,等到過兩天子莫言來的時候,找他聊聊天。」
「你!」
她皺了皺眉眉頭,只見狼帝笑的陰險:「聽說你已經通過了黑樓的測試,要接管了。不過你不熟悉黑樓的一切,暫時黑樓的權力還在子莫言的樹上,朕怎麼樣也要跟他談一談啊。」
原來他還不知道子莫言跟自己的關係啊!伊唯岑心裡鬆了一口氣,面上不動聲色地說道:「那你現在是要怎麼做?用我來逼子莫言聽你的話?你就不怕他日我掌控了黑樓,反你?」
「有情的人就有弱點,東方澈有你,你有東方澈,有子莫言,還有季家上上下下,朕,不怕有情的人。」
果然是個無情的狗東西啊!
伊唯岑冷笑道:「那要是黑樓不從呢?」
「現在是多事之秋,如此強大的勢力獨立了多年,朕老了,不得不想多個依靠,若是不能為朕所用,就只有讓他消失了。」
「黑樓不會消失,沒了子莫言還有別人統領。」
「只要不是如此強大,便可以!」
伊唯岑冷冷的看了他一會兒,便轉身說道:「夜深了,皇上早些休息吧。」
「你也休息吧,給她帶路。」
伊唯岑住的寢宮重兵把守,跟東方澈分開,四周有結界和陣法固定,她也無法使用召喚獸。
她呆呆看著四面牆,狠狠的跺了一腳:「這他媽真是一個好老子啊!」
三日之後,狼帝寢宮。
子莫言一身白衣坐在他的面前,等下完了最後一步棋,喝一口茶笑道:「皇上,您的提議草民真是不敢從啊,黑樓並不是草民的囊中之物,草民無從決斷是否歸順,更不敢說異主的事情了。還請皇上明鑑。」
「慕容先生是不從嗎?」
他的語氣裡面透著一絲危險,子莫言拱手說道:「皇上言重了,草民只是少主,並不是主人,就算是主人,也要經過長老們的一致同意,才能著手,並不是草民一人決斷。」
子莫言當然不會傻到把黑樓送給狼帝,他這種人,早點死透了才是正理。
「你別忘了,伊唯岑還在我手裡,你總不會不顧她的生死吧。」略顯沙啞的聲音不急不緩地說著,狼帝一雙幽深的眸子靜靜地注視著子莫言,眼中有一閃而過的狠戾。
「你在威脅我?」子莫言眼神轉冷,無畏地和眼前的男人對視,面色陰沉帶著不善,放在身側的拳暗暗握緊,很好地掩飾了心中湧起的擔憂和焦慮。
狼帝不置可否地聳了聳肩,不動聲色地笑著說:「何必那麼緊張,只是合作而已,不是麼?」
子莫言沉默片刻,重新對上狼帝的目光,微微點頭,「就算是合作也要給我時間考慮吧。」
「那當然,不過不要考慮太久,我沒什麼耐心的。」狼帝開懷地笑。
「還有,我要見伊唯岑。」子莫言轉開視線,不看他的笑容。
「請便,你也知道她和東方澈的關係,我自然會善待她的對吧?」
子莫言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轉身離開。
…………
伊唯岑坐在院子裡的圓桌旁,輕輕地摩挲著手裡的白瓷杯子,目光盯著院子外面時不時經過的巡邏兵,秀眉微皺。該死的!說是奉了皇帝命令保護她的安全,可也不用巡邏得這麼勤吧,到底是在巡邏還是在監視她!伊唯岑氣悶地捏緊杯子,剛想著眼不見為淨收回視線的時候,就看到子莫言跨過拱形走了進來,身後跟了一個從沒見過的侍女。
「這麼有閒情逸緻,一個人在這裡品茶?」子莫言坐到伊唯岑的對面,拿起一個空茶杯在手裡把玩,一想嚴峻的臉上露出一抹淺淡的微笑,面部表情柔和了許多。
伊唯岑知道子莫言是有意調侃她,眯起眼睛冷哼了一聲,沒搭腔,只是抬眼仔細打量站在子莫言身側的女人。
伊唯岑知道子莫言的性格,斷不會無緣無故地帶一個陌生的女子在身邊,於是抬起眸子明目張胆地打量起來。
細看之下,忍不住微微挑眉。目測之下,那女子身高跟自己相仿,白色紗巾遮住了一半面容,露出外面的一雙眼睛大而分明,不用看也可以想像得到面巾下的容顏不一般,最重要的是,難得氣質出眾。
進來到現在,只是安靜地站立在一旁並不多話,顯然是個聰明人。
伊唯岑漾起笑容,半是調侃,「難得,你挑人的品位終於提高了。」
子莫言無聲地笑了笑,目光若有似無地往外面經過的士兵看了一眼,挑眉問:「你就打算在這裡招待我?」
伊唯岑不悅地撇嘴,站起來說:「進屋說吧。」
子莫言看了那女子一眼,跟著伊唯岑走進屋裡。伊唯岑並不客氣,自顧自落座,執起桌上的茶壺先給自己倒了一杯,然後才給子莫言倒茶,看了看依舊安靜站立於一旁的女子,詢問地看了子莫言一眼,問那女子,「坐下喝杯茶?」
「別喝茶了。」子莫言自己端起杯子慢條斯理地抿了一口,對身後的女子示意了一下,然後面向伊唯岑說:「換衣服去。」
「啊?」伊唯岑莫名,看了看自己的著裝,有些不解。
子莫言眯起眼睛,一臉地懷疑神色,「在這裡待著不無聊麼?不想出去轉轉?」
伊唯岑更加不悅,托著腮極輕地嘆了口氣,「看來不是我的錯覺啊。」
真的被監視了!可是,這做的也太明顯了吧!重又抬眸看了一眼那女子,伊唯岑瞭然,不過隨即便不屑地撇嘴,「我要是想出去,誰攔得住!」
「知道。」子莫言順著她的話點點頭,語氣中隱匿著寵溺,「可是你不想這麼快挑明,撕破了這表面的平靜麼!所以,我不是給你帶了個替身過來麼!是想暫時地離開還是永久,由你決定。」
永久?伊唯岑自嘲地笑了笑,她早就和東方澈綁在一起分不開了,怎麼可能獨自離開?!不過麼,暫時出去透透氣還是不錯的。想到這裡,伊唯岑挑起嘴角笑了笑,感激地看了子莫言一眼,親昵地拉了那女子的手,歡天喜地地跑進了屏風後面,笑眯眯地說:「麻煩你了,姐姐。我只是出去轉轉,很快就回來的。」
那女子微微頷首,只看眼睛便知道她在笑。伊唯岑心情大好,樂呵呵地開始換衣服。依然端坐在外面的子莫言聽到這話,無聲地苦笑了一下,盯著手裡的杯子靜靜地出神。很快回來麼?這一次不能由你自己做決定了,唯岑。
伊唯岑快手快腳地換好衣服,接過那條遮面的紗巾,還特地抬眼看了眼對面穿著她衣服的女子,瞭然地挑眉,毫不掩飾自己的讚美之情,「果然是個美人。」
「謝謝。」那女子微笑地說,聲音偏低但很悅耳,和她給人的感覺一樣,低調不張揚。
「吶,說吧,哪兒找來的美女?」伊唯岑揮舞著手裡的絲巾,一臉八卦地問,活像個青樓的老鴇。
子莫言無奈地揉了揉太陽穴,拉著她坐下,遞了杯水過去,簡單地吐出兩個字,「喝茶!」
「喝什麼茶呀?早點出去早點回來。」伊唯岑站起來拉著他想走,這幾天雖說不至於被禁足那麼明顯,但是到哪兒都是狼帝的人,讓伊唯岑厭煩無比,索性就不出去了,難得有這麼好的機會,可以出去又不會被跟蹤,當然要好好把握。
第三百六十四章偷梁換柱
子莫言無奈地握住伊唯岑的手腕,把她再次拉回凳子上坐好,說:「喝完再走,總得裝裝樣子吧,我剛來就走了,不是容易惹人懷疑麼!」
「也是。」伊唯岑撇撇嘴,乖乖坐下喝茶。
兩隻手撐著桌面,雙手捧著白瓷杯一口一口地喝完杯子裡的茶水,然後把空杯子遞給子莫言看,「這下行了吧,能走了麼?」
子莫言聳了聳肩,順從地站了起來,轉身走了出去。伊唯岑戴上面紗,對安靜對她微笑的女子眨了眨眼,低聲說:「我很快回來。」說完,便跟著子莫言走了出去。
伊唯岑儘量地低著頭,垂著眼睛看著地面,跟在子莫言身後走出了自己的院子。子莫言一言不發地徑直往前走,面上是和平時一樣的冷峻。伊唯岑怕被人認出來,幾次張了張口都沒說話。直到子莫言越走越偏,伊唯岑終於忍不住問:「喂,去哪兒?」
「閉嘴,跟著來!」子莫言頭都沒回,丟給她一句話。
伊唯岑磨牙,眼看著周圍的景色越來越陌生,人也越來越少,眯起眼睛不爽地盯著子莫言的背影碎碎念。就知道這廝沒那麼好心,突然安排自己出來玩,現在看來根本就是有事!
子莫言一直走一直走,直到前面沒路了才停下來。伊唯岑走過去,看了眼眼前高高的城牆,沒好氣地問:「幹嘛?翻牆啊?我也沒打算出去。」
「就算出去也不會讓你翻牆那麼沒面子的!」子莫言半開玩笑地回了一句,下一刻正了臉色說:「不過,的確是要送你出去。」
「什麼?」伊唯岑皺了皺眉,也嚴肅了起來,「我什麼時候說要出去了?」
子莫言挑眉,「你沒說,不過你問問你自己,心甘情願待在這裡麼?」
「我……」伊唯岑語塞,還不是因為東方澈!
「走吧。」子莫言溫和了語氣,「這樣委屈自己不像你,你先離開,東方澈那邊我再想辦法。」
伊唯岑沉默了一下,隨即抿起唇微笑,略帶得意地說:「那是自然,我伊唯岑何時需要委屈了自己來成全別人!只是……」停頓了一下,坦然地望著子莫言說:「我答應過東方澈,就算要走,也要一起。」
「可是……」子莫言盯著伊唯岑,咽下了到了嘴邊的話。
可是,時間不多了,狼帝想拉攏黑樓,我不能冒這個險,想不臣服於狼帝又不能讓他傷害你,就只有送你走,這樣才能兩全。
伊唯岑盯著子莫言,等著他的下文,眼前突然一陣模糊,伊唯岑甩了甩頭,怎麼有些暈?伸手按住太陽穴,伊唯岑皺眉看眼前的子莫言,腦海里突然回憶起子莫言剛剛讓自己喝茶的情景,心裡暗叫不妙,伊唯岑伸手掐自己的手腕,想用疼痛來刺激自己越來越迷糊的大腦,可惜眼前子莫言的面容還是漸漸模糊了起來,伊唯岑不死心地抓住子莫言的衣袖,「你……」
她疑心所有的人也不曾疑心過子莫言,他的茶,伊唯岑沒有半點猶豫就喝了。
「唯岑,對不起……外面有人接應,你放心!」耳邊傳來子莫言低沉的聲音,伊唯岑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只能用力地搖了搖頭,手上的力氣卸去,終於眼前一黑倒在了子莫言的懷裡。
子莫言,你瘋了!不要命了!
子莫言看著懷裡陷入昏迷的伊唯岑,伸手輕輕地撫摸她的臉頰,心裡默默地說了一句「對不起」,然後便一手扶著她走到了牆邊,伸手按上牆上一塊看起來比其他石塊黑上一分的石頭,手指用力將石塊整個抽了出來,然後抓住了裡面的一個手掌大小的轉盤,輕輕地轉動。隨著機關地轉動,子莫言左邊的牆面緩緩地動了起來,一會兒的功夫便出現了一個等人高的洞,洞外探出了兩個腦袋,看到子莫言,恭敬地行了個禮。
子莫言沒說廢話,擺了擺手示意那兩人別說話,然後把伊唯岑交給了他們,低聲囑咐了一句「萬事小心」便重新啟動了機關,不由分說地關上了那道石門。門徹底封住之前,子莫言聽到那邊傳來的焦急聲音:「少主,一起走吧!」尾音被石門合上的聲音無情地淹沒了。
子莫言挑起嘴角笑了笑,一起走麼?總要有人來收拾殘局才行吧,她伊唯岑的失蹤可是會掀起千層浪的!
子莫言靠著冰冷的牆壁安靜等待,默默地算著時辰,直到確保伊唯岑已經被帶到了安全地帶,才不緊不慢地往回走。回到伊唯岑住的院子時,沒有意外地接收到了來自門口守衛的異樣目光,子莫言沒理會,目不斜視地走了進去。
頂替伊唯岑的女子像他們離開時一樣端坐在紅木圓桌前,聽到開門聲便回頭看了一眼,見是子莫言走了進來,便站起來關切地問了一句,「如何?」
子莫言點點頭,目光柔和,「一切順利,跟我們預計的一樣,辛苦你了,紫荊。」
被喚作紫荊的女子溫和地笑笑,「都是我自願的,無需道謝,更何況你妹妹已經謝過我了。」
子莫言失笑,想到不久之前伊唯岑拉著紫荊去換衣服的樣子,無奈地搖了搖頭,捏了捏眉心,子莫言正了臉色,說:「我們去找東方澈。」
時間緊迫,他不能讓無辜的人送命。想到這裡,子莫言下意識地看了紫荊一眼。
「嗯。」紫荊並不多話,只微微點點頭。
子莫言不再耽擱時間,轉身逕自走了出去,紫荊沒了面紗,不過依舊是一副冷冷清清的樣子,安靜地跟在子莫言的身後。
這兩人神色如常,附近的守衛可是驚嚇不小,雖然對子莫言去而復返的行為感到奇怪,但此刻他們驚嚇的原因是,剛剛明明是子莫言一個人來的,現在為什麼多了一個陌生女子,還有最重要的是,伊唯岑去哪裡了?!
「等等,敢問少主,季姑娘可在屋裡?」其中一人不放心地攔住了子莫言的去路。
慕容密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偏頭示意了一下說:「唯岑說在這裡悶得慌,在屋裡休息了,你可以進去看看。」說完,就想離開,只不過那人沒識相地讓路。
「這位姑娘是?」
子莫言皺眉看了他一眼,似乎是覺得他多事,不過還是耐著性子回答,「伊唯岑的侍女,我正好要去看看東方澈,唯岑有些東西要帶給他。」說著,其實冷然地逼近一步,「怎麼?要檢查麼?」
「呃,不敢。」那人猶豫了一下,退了回去。
子莫言冷哼了一聲,回頭對紫荊說:「我們走。」說完,大搖大擺地往東方澈的住處走去。
留守伊唯岑住處的守衛面面相覷,彼此對視游移了一會兒,卻誰都不敢提要進去看看的話,他們心裡清楚,伊唯岑可不是個好伺候的主,惹急了她,是會宰人的,萬一真的在休息被打擾了,那他們都得遭殃。
「少主,萬一他們進去看,我們不是就暴露了,剛剛為何不讓我留下?或許還能拖上一段時間。」紫荊不解地問,聲音刻意地壓低了,只有子莫言能聽到。
「他們不敢進去看。」子莫言笑了笑,「伊唯岑可不是誰都敢惹的,要不是她對我沒防備,我們也不可能得手。再說了……」子莫言的聲音也低了幾分,「你留在那裡的話,萬一被狼帝發現,那必死無疑。」
紫荊微微一愣,抬頭看了一眼子莫言的背影,微微動容,卻終究沒再開口。
東方澈和伊唯岑的關係如今是眾所周知,處境自然也和伊唯岑差不多,不過畢竟是皇子,當然是「自由」的,所以子莫言和紫荊走出不遠,就遇上了迎面而來的東方澈。
兩人交換了個眼神,看了眼「貼身」護衛的侍衛,心照不宣地點點頭,東方澈笑了笑,「從唯岑那裡來的麼?」
「是啊。」子莫言挑起一邊的眉毛,說:「那丫頭吵著說無聊,把我攆出來自己睡覺了,這不我只好來找你了。」
東方澈皺了皺眉,看了眼子莫言身邊的陌生女子,隱約猜出大概是出事了,雖然擔心伊唯岑,但還是配合著說:「正好,我那兒有好酒。」說著,轉身先往回走。
子莫言暗自鬆了口氣,跟著東方澈回到他府上。東方澈左右看了看,領著兩人進屋,剛關上門就迫不及待地問:「唯岑怎麼了?」
他臉上難掩焦慮之色。
子莫言沉吟片刻,抬起頭對上東方澈的眼睛,說:「我把她送出去了。」
東方澈微微一愣,並沒像子莫言預計的那樣發難,而是在短暫的怔愣之後,皺眉問:「狼帝在打黑樓的主意,用唯岑威脅你?」
子莫言意外地看了東方澈一眼,雖然知道東方澈有可能猜到,但是沒想到那麼快就反應過來了,不置可否地聳了聳肩,無所謂地說:「誰都想拉攏黑樓,狼帝自然也不例外。」
「你確定,唯岑現在安全麼?」東方澈不放心地問。
「百分之兩百的安全。」子莫言一臉篤定,嚴肅地看著他,「現在的問題在你。唯岑因為你本來不願離開的,是我自作主張把她送出去的,她醒了之後可能就會來找你,到時候我的人肯定攔不住她,唯一能讓她心甘情願的離開的理由是你。」
東方澈連想都沒想就說:「我走!我不會再讓他身陷險境的!」
子莫言欣慰地笑了笑,抬手拍了拍東方澈的肩膀說:「這樣最好,走了就別回來了。」
「那你呢?你怎麼答覆狼帝的?如今你送走了伊唯岑,你也很危險。」東方澈想了一下,「你在這裡等我,我去安排一下,我們一起離開。」
「還是我來安排吧。」子莫言挑眉,意有所指地說:「你現在行動多有不便,如今在這狼國,我一個外來人做起事來都比方便的多。」
東方澈無奈,子莫言說的是事實,狼帝如今連他都不相信,因此對於狼帝用伊唯岑威脅子莫言這件事情,東方澈一點也不感到意外。
子莫言回頭對紫荊說:「紫荊,去安排一輛馬車,我們離開狼國,記住,高調一點,等一下我們就從三皇子府上離開。」
東方澈聽完之後,先是愣了一下,等會過意來之後立刻不贊同地搖頭,「你想聲東擊西,給我創造機會離開,不行!這樣你太危險!如果你出事了,我怎麼跟唯岑交代。」
「彼此彼此。」子莫言笑了笑,對紫荊點頭,紫荊便出去了,子莫言回頭面對東方澈,「要是不把你安全帶出去,我拿什麼臉去見唯岑!」
「那就一起走!」東方澈目光堅定。
子莫言擺擺手,滿不在乎地說:「別太小看我!我背後有整個黑樓,你老子還不敢輕易動我。」看東方澈似乎還想再說些什麼,就挑眉搶道:「想見伊唯岑就少廢話,我們在城外匯合。這是你的地盤,不用我教你怎麼出去吧?外面那幾個小嘍嘍也應該不用我幫你擺平吧!」
東方澈揚起臉,「自然!」說著,目光一瞬不瞬地盯著子莫言,鄭重地說:「好,城外匯合!」
子莫言頷首應下,門外想起紫荊的聲音,「少主,都準備好了。」
「來了。」子莫言看了東方澈一眼,後者瞭然地點頭,和他一起走了出去。
東方澈客客氣氣地把子莫言送到了大門外,兩人在門口你一言我一語地寒暄了一陣,子莫言含笑告辭,和紫荊一起進了馬車。馬車剛剛離開,東方澈就轉身進了自己的屋,還讓閒雜人等別來打擾,然後門一關沒了聲響。
子莫言一路無言,低著頭閉著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紫荊在他的身邊時不時看他一眼,偶爾掀起馬車帘子看一眼外面的街道,眼看著他們就要出城門了,紫荊面上有了欣喜之色,剛想跟子莫言說一聲,子莫言卻突然睜開了眼睛,低低地說,「來了!」
「什麼?」紫荊不解,話音未落,就聽到後方傳來的密集腳步聲以及高聲的喝止:「攔住那輛馬車,三皇子可能在車上!」
「東方澈,但願你已經在城外了。」子莫言喃喃自語說了這麼一句之後,突然抬頭對紫荊說:「讓車夫快點!衝出去!」
「嗯。」紫荊不敢怠慢,應了一聲便掀開帘子走了出去,一邊催促車夫快些一邊注意後方的情況。只聽到有人高聲嚷了一聲「關城門」,眼前厚重的鐵門便緩緩地合了起來,紫荊飛身而起,直接從馬車上飛了出去,落地的同時出手掀翻了守城的兩個侍衛,只可惜還是慢了一步,城門依舊在她之前關上了。
「少主!」紫荊回頭叫了一聲,馬車急急在城門前停下,很快便被包圍了,可是馬車裡的子莫言卻紋絲不動。
「給我搜!」為首一人一聲令下,數百名侍衛立刻逼近了馬車。
「慢著!」紫荊縱身一躍,落在了馬車前,高聲喝止,「不得無禮!」
「紫荊,讓他們搜。」子莫言慢悠悠地從馬車裡走出來,站在了紫荊的身邊,拍拍她拿著劍的手,示意她放鬆。說著,對那些人一擺手,站到了一邊。
前面的十幾人把不大的一輛馬車裡里外外檢查了一遍,結果一無所獲。子莫言冷笑了一聲,語氣不善,「如何?是不是該讓我們走了?」
「不行!皇上有命,少主今日不能出城,請回!」生硬的語氣,生硬的表情。
紫荊皺了皺眉,現在不出去,回去就是凶多吉少!剛想開口周旋一番,子莫言卻伸手阻止了她,淡淡地說:「好,我回去!」
「少主!」紫荊驚訝地看了他一眼,可惜人已經被子莫言拉上了馬車。子莫言進了馬車之後,臉色變得嚴峻,看到紫荊不解的眼神,便掀起帘子指著城樓上方說:「看看那裡。」
紫荊順從地看過去,看清之下臉色驚訝之色難掩,在城樓隱蔽的角落竟然站了一個人,若是不注意看的話絕對發現不了,而讓紫荊驚訝的是,那個躲在暗處注視著他們的人正是狼國的一國之君!他竟然親自來了,那麼,可見他的野心有多大。紫荊緩緩放下帘子,滿心滿眼的憂慮。看了子莫言一眼,紫荊還是問:「我們……怎麼辦?」
子莫言捏了捏眉心,歉意地說:「還是連累你了。」
紫荊連忙搖頭,不再說話,剛剛滿溢的擔憂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臉的決絕。
馬車一路進了皇宮,來請子莫言下車的太監操著尖細的嗓音不客氣地叫子莫言下車,眼角眉梢里都透著一股輕蔑。子莫言冷眼看了他一眼,昂首闊步走進了眼前富麗堂皇的宮殿……
雖然被監視了,但是東方澈好歹還是狼國皇子,就算要跟也是以保護之命跟隨的,東方澈說要出去散散心自然也沒人敢攔著。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東竄西跑輕輕鬆鬆便把後面跟著幾個人甩掉了,只是東方澈記掛著子莫言的安危,因此捨近求遠又尾隨著子莫言離開的路線追了一陣。
沿路風平浪靜看起來和往日一樣,東方澈稍稍鬆了口氣,想來子莫言應該已經出去了。剛剛放下心來,突然聽到身邊兩個路人的交談,說起東門無緣無故封掉的事情。東方澈皺了皺眉,東門往來行人最多,怎麼會封起來?!心下一緊,立刻趕往東門,還沒到那裡,便看到了那輛子莫言特意準備的華麗馬車從遠處緩緩行來,周圍圍了一大群侍衛。東方澈怕被認出來,躲藏在角落裡,眼睜睜地看著子莫言的馬車又進了皇城。
東方澈左思右想了半天,最後還是沒出去,還皇宮附近逗留。這樣跑出去,就算見到了伊唯岑,如何跟她交代?
東方澈猶豫了片刻,又悄悄地潛回了自己的府邸,這個時候還是自己的人用起來放心一些,無論如何,他得先打聽到子莫言的消息才行。
…………
皇宮,皇帝寢殿:
子莫言不卑不亢地站在狼帝面前,這次連行禮都免了。還是那個地方,上次眼前這個高高在上的男人為了全力不惜用伊唯岑來威脅自己,而現在在這裡,他會給他一個肯定的答覆。
子莫言看著龍案後面的雙龍雕花,又看了眼此刻站在龍案前臉色陰沉的狼帝,忽然間有些感慨,原來權利真的是會把一個人逼到瘋癲的。其實不用子莫言說,試想狼帝也猜到個大概了,否則不會連做戲都不願意,直接把自己「綁」回來。
「伊唯岑和東方澈在哪裡?」沉默片刻,狼帝低聲問,聲音刻意地壓低了,顯然在壓抑自己的怒火。
子莫言淡漠地看了他一眼便移開了視線,漫不經心地回答:「這話皇上好像不該問我,他們倆就算不見了,也是在您狼國地界不見的,與我何干?」
狼帝怒極反笑,冷哼道:「你當真以為我沒辦法找到他們,若是你以為淮南城各個入口都跟表面上那樣鬆懈那就大錯特錯了,不管他們從哪一個城門離開,我都有辦法知道。」
「皇上聰慧,我也不笨,若是真要離開,也不會笨到從城門出去,您說是麼?」
「你這是承認你帶走了伊唯岑?」狼帝眯起眼睛,臉色不善,周身有輕微的顫抖。
「承認什麼?我剛剛有說什麼嗎?」子莫言笑著搖搖頭。
紫荊一直在子莫言身後觀察著狼帝的反應,總覺得狼帝的樣子有些奇怪,周身瀰漫著凌冽的氣息,更重要的是,他似乎在極力地忍耐著什麼,而且顯然效果不佳,隨時都可能暴走。紫荊不明白,為什麼堂堂狼帝會管理不了自己的情緒?是靈力過盛超過了身體所能承受的範圍,還是……其他原因?
「再問你一遍,伊唯岑在哪裡?子莫言,你別以為我真不敢動你!」狼帝突然間暴怒,拍案而起,掌下的龍案應聲斷裂。
子莫言微微地皺了眉,也意識到眼前的人似乎暴躁過了,不過還是坦然地搖搖頭,說:「不知道。」
狼帝危險地眯起眼睛,紫荊注意到他垂在身側的手顫抖得越來越明顯,而且可以清晰地看到手背上暴起的青筋,眼睛也開始泛起不正常的紅色。紫荊下意識地握緊手中的劍,警惕地留心狼帝的反應。
子莫言不再廢話,抱了拳敷衍地道:「皇上若無其他事宜,那在下先告辭了。對了,若是我有伊唯岑和東方澈的消息,會來告知的。」說完,便轉身沉著地離開。
「別想走!」狼帝的眼睛突然間變得血紅,飛身而起直奔子莫言,手心蹦出一道刺眼紅光,利刃一般刺向子莫言的心臟。
子莫言在第一時間回身防守,可惜低估了那席捲而來的力量,被擊退了數步才穩住身體,於此同時,紫荊飛身擋在子莫言的身前。子莫言在抬頭的瞬間,眼睜睜地看著那道紅光盡數沒入紫荊的身體。一瞬間氣血上涌,子莫言來不及調理自己剛剛亂掉的氣息,便撲過去接住了紫荊的身體。
紫荊胸前的衣襟迅速地被鮮血染紅,費力地睜開眼睛看了一眼子莫言,嘴角露出一抹滿足的微笑,然後,眼角的淚水和懸在半空的手一起滑落。
「紫荊——」子莫言抱緊懷中的身體,自己也因為身體裡紊亂的靈力而吐出一口鮮血。抬起頭看了一眼突然間癲狂的狼帝,子莫言微微皺眉,為什麼他會突然發狂?而且力量還瞬間變得那麼強大?!
而此時,狼帝雙目赤紅,看著子莫言懷中的紫荊,癲狂地笑了笑,似乎是不認識子莫言一般,瘋狂地吼道:「都得死!一個都別想逃!都要死!」說著,全身蹦出無數道紅光,化作無數片尖利的短刃飛向子莫言。
子莫言大驚一下,迅速地在周身豎起保護膜,可惜那些紅刃竟然全都穿越了透明的保護膜,沒入身體數寸。子莫言悶哼一聲,下意識地護住紫荊的身體,擁進懷中的人,漸漸淹沒在耀眼的紅光之中。
殿內的動靜引來了外面駐守的侍衛,狼帝的眸色漸漸恢復成原本的顏色,淡漠地看了一眼地上的兩具屍體,眼裡有一閃而過的疑惑,不過很快便逝去,只是轉過身冷聲說:「把子莫言的屍體懸到宮門口,讓所有人都看到。」
「懸……懸在宮門口?」侍衛不確信地問,這可是黑樓的少主。
「聽不懂麼?」
「遵旨!那這個女人呢?」
「扔了吧。」
「是!」
…………
伊唯岑迷迷糊糊地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深夜,揉了揉隱隱作痛的腦袋,昏迷之前的情景清晰地腦海里快速地閃過,伊唯岑低咒了一聲,抬眼打量了一下,發現自己現在身在一個陌生的房間裡,桌上有一截快要燃盡的蠟,整個屋子在跳動的火光中顯得格外地暖。伊唯岑覺得稍微氣順了些,坐在床上緩和了一下,等頭不疼了,才跳下床,碎碎念著子莫言的名字衝出門找他算帳去了。
剛走出房間,就驚動了守在外面打著瞌睡的人,伊唯岑看了一眼,依稀記得是子莫言身邊的人,但沒見過幾次,印象不是很深。伊唯岑眯起眼睛,低聲問:「子莫言呢?去哪兒了?」
那男人低垂著眼睛,恭敬地站著,神情有些木訥,聽到伊唯岑問起,剛想回答,外面突然慌慌張張地跑進了一個小廝,見伊唯岑已經醒了,便十萬火急地沖了過來,扶著腰大口地喘氣,斷斷續續地說:「不好了!不好了……少主他,他……」
伊唯岑一愣,所有的信息在腦海里過了一遍,心裡剛剛燃起的那一絲小火苗立刻被恐懼淹沒,一把抓住那小廝的肩膀,有些失控地搖晃,「子莫言怎麼了?快說!」
小廝被伊唯岑嚇到,又想到自己要說的消息,臉一垮哭了起來,哽咽著說:「少主他……少主死了!」
伊唯岑如遭電擊,整個人都僵住了,不知道該如何反應,倒是剛剛一直不說話的男人一步跨了過來,神情突然變得兇惡,伸手粗暴地提起了小廝的衣領,不可置信地問:「你胡說什麼?!少主怎麼可能會死?!」
「是真的!」小廝抽抽噎噎地擦了下眼睛,怯生生地回答:「狼帝,狼帝他把少主的屍體懸掛在了皇宮的正門門口,剛……剛掛上去的!」
「你說什麼?」剛剛一直處於呆滯狀態的伊唯岑突然望了過來,眼裡沒有淚甚至看不到一絲情緒,只是機械地問:「你剛剛說什麼?再說一遍。」
小廝呆呆地看著伊唯岑,張了張嘴卻不敢說話,伊唯岑卻不依不撓地問:「你剛剛說什麼,狼帝把子莫言的屍體掛在皇宮門口?」
「是……」
伊唯岑愣了一下,才抬步往外跑,剛跑了兩步就被抓住了,前一刻還因為這個噩耗而失去理智的男人此刻冷靜地抓住她,沉聲說:「少主好不容易神不知鬼不覺地把你送出來,你不能回去,否則他的心血就全白費了。」
伊唯岑平靜地看著他,緩緩地把他的手指一根一根地從自己的胳膊上推了下去,一雙深不見底的眸子直直地對上那人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你聽到了,現在是你主子死了,他是我伊唯岑的哥哥,誰殺的誰就得償命。問問你自己,想不想報仇,如果想,就別攔著我。」
男子沉吟片刻,再抬起頭的時候眼神堅定,「我跟你一起去。」
伊唯岑滿意地扯了下嘴角,拍了拍他的肩膀說:「若真想報仇,你就給我把黑樓看好了,等我拿狼帝的血來祭你們的少主。」
說著,快步走了出去,身影很快消失在黑夜之後。
淮南城各個城門盤查並不嚴密,加之之前狼帝派人仔細地在各個出口盤問過,得知伊唯岑並未在任何一個出口出現過,因此皇宮裡的人都以為伊唯岑還在城內,甚至還躲在宮裡的某一個角落。所以,如今的淮南城是進去容易出來難,伊唯岑只稍微換了個妝便輕輕鬆鬆地進了城,只是如今皇宮守衛森嚴,要想進去並不容易。
伊唯岑一進城只直奔皇宮,此時天已經微微泛白,但是皇宮門口的守衛卻一如既往地警醒。伊唯岑躲在暗處,借著灰白的晨光看清了宮門口的情景,確切地說,是看清了高高地懸在門口的子莫言。
以往那個風度翩翩冷峻寡言的人就那樣被吊著,衣衫破碎髮絲凌亂,臉上還有已經幹掉的血污。
伊唯岑覺得吊著子莫言的那根繩子同時也綁著自己,讓她連呼吸都覺得困難。放在身側的手漸漸握緊,指甲陷阱手掌刺穿了掌心脆弱的皮肉,可是伊唯岑感覺不到疼痛,她現在滿眼只有不遠處被高高吊起的子莫言。
伊唯岑眼中殺意泛濫,儘管用盡全力去克制,卻還是抑制不了心裡翻滾的殺意,她要報仇!她要狼帝血債血償!
藏在暗處的身體隱隱有些顫抖,伊唯岑咬著唇終究還是敵不過周身瀰漫的凌冽氣息,至少她要先把子莫言的屍體搶回來,她不能容忍他被如此對待!
就在伊唯岑徘徊在失控的邊緣,已經向外面邁出一步的時候,臂彎突然被拉了一把,然後整個人都被按到了牆上。伊唯岑本能地反抗,抬起的手還沒落下便被握住,緊接著是無比熟悉的氣息瀰漫開來。
「唯岑,是我!」東方澈幾乎是半強迫地壓制著伊唯岑,生怕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不管不顧地衝出去。
「……東方澈。」伊唯岑愣了愣才低聲喚了一聲。
東方澈嘆氣,自言自語一般地低語,「你不該回來的。」
眼中有隱匿的傷痛,是對子莫言也是對伊唯岑的。
伊唯岑低垂著眼睛,沉默了一下,再抬起頭時眼裡已經恢復了冷靜,轉了個方向不再看子莫言的屍體,只是冷聲說:「我怎麼可能不回來?!」
東方澈並不反駁,旁邊的街道上已經有早起的小販搭起了買早點的攤子,東方澈拉起伊唯岑的手,輕聲說:「先離開這裡再說,如今在這狼國,你和我都是被通緝的人。」說著,自嘲地笑了笑。
伊唯岑順從地跟著東方澈拐進了旁邊的小巷,眼神轉冷。通緝?既然你不仁那可就別怪我不義!伊唯岑回頭,又看了一眼皇宮的方向,雖然已經看不到宮門口的情形了,但是伊唯岑的另一隻手還是漸漸握緊。無論如何,一定要先把子莫言的屍體搶過來。
東方澈帶著伊唯岑到了一處空置的民屋,後面的鐵鎖被東方澈弄斷了,裡面大約是許久沒人住了,桌子上積了許多的灰。東方澈一邊彈去凳子上的灰塵把伊唯岑按到凳子上坐下,一邊絮絮叨叨地說:「這是我昨晚找到的地方,一時半會應該不會被發現,等到天大亮的時候,外面巡邏的人會增加,到時候行動多有不便,所以先暫時在這裡避一避比較好。」
「我等不了,我要把子莫言帶回來。」伊唯岑打斷他的話,低著頭堅定地說。
東方澈沉默,低頭看了一眼伊唯岑握緊的拳頭,慢慢地蹲下身,貼著伊唯岑的膝蓋握住她的手,然後輕輕地扮開她的手指,果然掌心已經被鮮血染紅。
東方澈心疼地用手指輕輕撫過被伊唯岑自己掐出的傷痕,低聲勸慰:「唯岑,慕容之所以把你送出去就是怕你有危險,你知道那你現在很難過,但是如果你真的想救他,我們就必須從長計議。如今在這淮南城裡,我們的處境不容樂觀。」
「好,從長計議。」伊唯岑沒什麼表情地點點頭,平靜地可怕,「我要為子莫言報仇,你幫我潛入皇宮,剩下的我自己來。」
東方澈看著伊唯岑的眼睛,知道多說無益,只好點點頭說:「好,我幫你,但是你要給我時間。還有,答應我,不能自己亂來。」
伊唯岑點頭,看了眼自己的掌心,說:「現在,告訴我,怎麼回事?」
東方澈坐到伊唯岑的對面,依舊固執地拉著她的一隻手,好像這樣就能讓自己安心一般,低聲敘述,「狼帝用你威脅子莫言想拉攏黑樓,這個你也應該猜得到的,這就是子莫言堅持送你離開的原因。」
「然後呢?」
「然後子莫言找到我,讓我出去找你。我偷偷離開,而他大搖大擺地從城門離開。」說到這裡,東方澈有些歉意地說:「抱歉,他是為了給我創造機會所以才……」
「繼續說。」伊唯岑催促。
「結果,你和我失蹤的消息傳出,子莫言被迫回到皇宮。狼帝因為你我先後消失震怒,再加上子莫言不肯答應他的條件,狼帝一時失控便……這些是我後來打聽到的。」
「一時失控?」伊唯岑冷笑,「他根本就是想除掉子莫言想了很久!這只是契機!」
「唯岑……」東方澈無言以對,只是不放心地握緊伊唯岑的手。
伊唯岑沒說話,不過還是回握住了東方澈的手,示意他不用擔心。
兩人沉默著待了一會兒,直到外面響起熱鬧的說話聲,伊唯岑終於坐不住了,站起來往外走。東方澈寸步不離地跟了出去,「你去哪?」
伊唯岑腳步沒停,頭也不回地說:「去看子莫言。」
在陽光的照耀下,子莫言身上斑駁的血跡顯得格外刺目。伊唯岑在皇宮附近的一家客棧落腳,從二樓的窗戶可以清楚地看到皇宮門口的子莫言,那景象與另一邊熱鬧的市集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整個上午,伊唯岑都靜靜地看著皇宮的方向,臉上看不出喜怒,連東方澈都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麼。期間,有幾對人馬拿著伊唯岑和東方澈的畫像挨家挨戶地詢問盤查,東方澈皺了皺眉,看了伊唯岑一眼,可伊唯岑似乎是沒看到一般,只是目不轉睛地盯著宮門口。
晌午時分,宮門口有了些異動,伊唯岑眉間微動,站起身走到了窗邊,東方澈跟過去,就見有人把子莫言的屍體緩緩地放了下來,粗暴地扔到了一旁簡陋的板車上,罵罵咧咧地說:「真是,死了還不讓人省心,走走走,扔亂葬崗去!」然後,吆喝著幾人走了。
東方澈皺眉,還沒說話,伊唯岑已經出門了,東方澈緊跟上去,拉住伊唯岑不放心地說:「小心有詐!」
伊唯岑不屑地撇撇嘴,「是肯定有詐,那老不死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相反的,比小人還小人!可就算有詐,我也不得不去!」
東方澈不再阻止,和伊唯岑一起尾隨著那幾人走了,途中留意觀察了一下,無奈地發現,果然是埋伏了不少人。伊唯岑還真是沒說錯,狼帝真是什麼卑劣手段都用上了。
負責運送屍體的那幾個倒霉蛋顯然不知道這是個陰謀,一路上還天南地北地聊了會兒,東方澈注意到伊唯岑的目光一直緊緊地盯著剛剛把子莫言的屍體放下來的那個人,剛剛那人對子莫言不敬,不用想也知道等一會兒肯定不可能活著走出亂葬崗。
到了亂葬崗附近,立刻就聞到了一股難聞的惡臭,伊唯岑的臉色更難看了,大約是心理作用,周圍總是時不時地飄過一陣陰風。剛剛聊得熱火朝天的幾個小太監也怯生生地左右張望,不再唧唧咋咋地說話。幾人快手快腳地把子莫言的屍體扔掉,就推搡著想離開。
伊唯岑自然不會就這麼讓他們離開,也不管那些埋伏在暗中的人,只想著先殺了這幾人給子莫言陪葬,眼神一冷,就想出去,可惜再次被東方澈拉住。伊唯岑不悅地看了東方澈一眼,有些不滿他一而再再而三地阻止自己。
東方澈無奈,伊唯岑已經在失控的邊緣了,只好小聲地提醒,「唯岑,把呀呀叫出來。」
伊唯岑一愣,隨即迅速地反應過來了,有些歉意地看了東方澈一眼,自己被殺意沖昏了頭,差點連累了東方澈。輕輕點了點,伊唯岑輕聲喚出了呀呀。
「唯岑,要我怎麼做?」呀呀沒說廢話,開門見山地問。
伊唯岑沉默了一下才說:「製造點幻覺困住外面那些人。」說著眯了下眼睛,「要是有不聽話的就殺了,我不介意多幾個人給子莫言陪葬!」
「明白!」呀呀點頭應下,回頭看了一眼不遠處子莫言的屍體,轉過臉咽下酸澀的感覺飛快地跑了出去。
伊唯岑看著呀呀出去了,才轉臉看著那幾個小太監,縱身一躍,輕巧地落在了那幾人的面前。走在最前面的一人認出伊唯岑和東方澈,嚇得腳一軟跪在了地上,對著東方澈口稱「殿下」。另外兩個也嚇得跪了下來,其中一個眼珠轉了轉,突然朝著外面大聲嚷嚷了起來,「三皇子在……」最後幾個字還沒出口便一命嗚呼了。
剩下兩個小太監瑟瑟發抖一個勁求饒,驚恐地看著緩緩朝她們靠近的伊唯岑,張著嘴卻發不出聲音,只能轉而向東方澈求救。
東方澈無動於衷,先繞過他們,在一堆腐爛半腐爛的屍體之中抱起了子莫言的。才剛把子莫言的屍體抱到一邊,身後就傳來了兩聲慘叫,東方澈沒回頭,伊唯岑已經走到了他身邊。
東方澈回頭看了伊唯岑一眼,剛想說些什麼來安慰她,伊唯岑的目光卻落在了那一堆腐爛的屍體上。東方澈莫名,剛想叫她,伊唯岑突然瘋了般沖了過去,跪倒在一堆屍體邊用雙手搬開那些腐屍。
「唯岑!」東方澈嚇了一跳,連忙放開子莫言跑了過去,抓住伊唯岑的雙手,擔憂地問:「怎麼了?慕容兄找到了,在那邊。」
伊唯岑的手已經握住了什麼,東方澈低頭看了一眼,皺了皺眉,伊唯岑緊緊抓住衣裳的一角,努力推開四周的屍體。東方澈覺得那衣服有些眼熟,就幫忙一起搬開了屍體,下面是一具女屍,胸前一大灘血跡,臉上也被血跡染紅模糊了面容,不過東方澈認識那套衣服,之前伊唯岑穿過。
「這是?」東方澈皺眉,覺得伊唯岑的樣子有些奇怪,便把那女人的屍體也抱了出來,放到了子莫言的旁邊。
伊唯岑拿出帕子先給那女子擦乾淨臉上的血污,然後低聲說:「子莫言就是用這個女人跟我掉的包,所以我才能順利出去。可是,東方澈,我連她的名字都不知道……因為我,他們都不在了。」
東方澈把伊唯岑抱進懷裡,輕輕地拍撫她的背。伊唯岑看著並排躺在眼前的子莫言和紫荊,眼中淚光閃爍,難得地脆弱。等伊唯岑平靜了一些,東方澈才說:「她叫紫荊,我聽慕容這樣叫過。」
伊唯岑最後還是決定把子莫言和紫荊葬在一起,雖然不知道他們是什麼關係,但是紫荊是陪子莫言走到最後的那個人,而且伊唯岑記得紫荊看著子莫言的目光,她肯定紫荊對子莫言一定有情。
而他,也不一定有意。
…………
入夜之後,伊唯岑跟著東方澈繞過大半個皇宮,看著眼前高高的宮牆,迷糊地問:「這是哪兒?還有,從哪兒進?」
「這邊。」東方澈拉起伊唯岑的手,一邊走一邊解釋,「牆的另一面是冷宮,我小時候聽宮裡的太監說過,因為傳言冷宮裡住的都是瘋子,所以沒人敢來這裡。」
伊唯岑嗤笑,「這種騙小孩的話也有人相信麼!」
「呵,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能在這宮裡生存下去的人,誰沒做過幾件虧心事!」東方澈撇撇嘴。
「也是。」伊唯岑冷笑,「那你說狼帝該是做了多少天理不容的事情,早該死了!」
東方澈不答,只是握緊了她的手。如東方澈所說,那地方是冷宮,隔著一道宮牆,裡面是死一般的寂靜。伊唯岑左右看了看,半開玩笑地說:「你確定牆的另一面沒人,要是有人埋伏的話,我們倆可卻成靶子了。」
東方澈莞爾,「放心,就算要死,不是還有我陪你嘛。」
伊唯岑白了他一眼,摸了摸牆面,比想像中的光滑許多,不好借力,不過目測一下高度,應該能過去吧。伊唯岑回頭看了東方澈一眼,眼神詢問誰先上,東方澈搖搖頭,看了看天色說:「再等等。」
「等什麼?」伊唯岑的話音剛落,牆的那一邊突然扔過來一條繩子。伊唯岑一愣,警覺地退後了一步,東方澈卻走了過來,拉了拉繩子讓那邊的人知道,然後對伊唯岑說:「走,現在是巡邏兵換班的時候,我們趁亂到皇帝的寢宮去,時間有限。」
「嗯。」伊唯岑點頭,不再耽擱,順勢拉著繩子借了下力,輕巧地越過了宮牆,東方澈緊接著落在了伊唯岑的身邊。
雖然百分百相信東方澈,但是伊唯岑還是警惕地看了那個給他們送繩子的小太監一眼。東方澈拍拍她說:「風墨府上的人,很可靠,我們走吧。」
「嗯。」伊唯岑點頭,和東方澈一起離開。
雖說夜晚的皇宮向來都是肅穆的,但是東方澈還是覺得今日尤其寂靜,略帶不安地皺了皺眉,東方澈不自覺地握緊了伊唯岑的手。
「怎麼了?」伊唯岑低聲問。
「總感覺有些不一樣,好像出了什麼事了。」東方澈喃喃自語。
「哪裡不一樣?」雖然之前來過皇宮,但是伊唯岑對這裡肯定沒有東方澈熟悉,因此也看不出什麼異樣來。
「說不出來,感覺而已,可能我太敏感了。」東方澈拉著伊唯岑熟練地避開了各處的守衛,來到了皇帝的寢殿。
遠遠看到寢殿裡燈光忽明忽暗,殿門口的人也沒往常多,東方澈謹慎地停了腳步,拉著伊唯岑跳上了廊檐。一邊仔細地觀察著,一邊對伊唯岑說:「還是不對,就算是晚上,也應該是燈火通明的才對,怎麼會這麼暗,會不會有埋伏?」
伊唯岑拉了東方澈一把,說:「有埋伏也闖。」索性拉著人上了房頂。
兩人悄無聲息地在屋頂上移動,東方澈準確地找到了狼帝的寢宮,拉著伊唯岑指了指自己的耳朵。伊唯岑屏息聽了一會兒,除了微弱的呼吸聲,其他什麼聲音都沒有,就算有埋伏,也不該就這麼點人吧!還是說,這個狂妄自大的一國之君太自信了?!
伊唯岑左右看了看,這會兒站在屋頂上,連她都覺得這皇宮寂靜得有些詭異,可見並不是東方澈敏感。可是都到了門口了,要伊唯岑再退回去那是萬萬不可能的,所以儘管看到東方澈猶疑的目光,伊唯岑還是輕手輕腳地掀起了兩片屋瓦,探了個腦袋看下面的情況。
東方澈無奈,不過也抑制不住好奇湊過去看了看,看清之後,兩人交換了一個疑惑的目光。只見屋裡的床上,狼帝正在閉目休息,床邊只有一個守夜的太監,盤腿坐在床邊打著瞌睡。而讓伊唯岑和東方澈疑惑的是,他們偷窺得這麼明顯,別人發現不了也就算了,沒道理狼帝發現不了啊!
這是哪一齣戲?請君入甕?
東方澈依舊比較謹慎,把伊唯岑的安危放在了第一位,拉著伊唯岑輕輕地搖了搖頭。伊唯岑是猶豫了片刻,便做了決定。
龍潭虎穴她都闖過了,還怕一個狼帝的寢宮不成?對東方澈微微一揚眉,伊唯岑毅然決然地跳了下去,穩穩地落在了地上,幾乎沒有發出聲響。東方澈只好跟隨,怕弄出太大的聲響,手裡還捧著伊唯岑剛剛掀起來的兩片瓦。
不過兩個大活人站到眼前,那個半夢半醒的太監終於後知後覺地睜開了眼睛,短暫的迷糊之後立刻瞪大了眼睛,張著嘴更想大叫,東方澈更快地捂住他的嘴巴,舉著兩塊青石瓦片作勢要對著小太監的腦袋拍下去。
小太監腿一軟跪了下來,含糊地嚷著:「三皇子饒命!」
東方澈滿意,湊過去低聲警告,「不想死就給本王乖乖閉嘴,否則就拍碎你的腦袋,聽到沒?」
小太監忙不迭地點頭,東方澈這才放開了他,看了眼床上依舊沒反應的狼帝,有些疑惑,就算要演戲也不用這麼入戲吧,要知道剛剛他和伊唯岑都有機會要他的命的。東方澈覺得有些蹊蹺,走近了一些,借著床頭一點微弱的燈光,才看清狼帝不正常的臉色。
「怎麼回事?」東方澈問那小太監,聲音稍微提高了一些,剛剛進來的時候他看過了,外面沒多少守衛,本來以為是設了埋伏等著他和伊唯岑的,可是看狼帝現在的狀況,可是要另當別論了。
往日風光無限的狼帝此刻躺在床上,連呼吸都很微弱,應堂發黑臉色泛青,怎麼看都是一副命不久矣的樣子。只是東方澈不明白,這樣的一個人,是怎麼殺了子莫言的?顯然,同樣疑惑的,還有伊唯岑。
這也是伊唯岑進來到現在遲遲沒有動手的原因,因為床上的人明顯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樣,這樣看來,不需要她動手狼帝也活不成。
小太監戰戰兢兢地看著東方澈,小聲回答,「皇上晌午的時候突然暈倒,太醫說……說是中毒了。」
「呵,活到現在,我總算是相信了一次『老天有眼』。」伊唯岑諷刺地說。
「外面怎麼沒有人?還有,狼帝病倒的事,大臣和其他皇子知道麼?」東方澈問。
「皇上醒了之後,太醫說中毒太深沒得救,皇上一怒之下殺了太醫,還遣走了外面的守衛,吩咐奴才不得聲張,皇子和大臣都還不知道。」
東方澈不動聲色地挑了下嘴角,擺擺手說:「知道了。」
那邊,伊唯岑已經上前一步,到床邊為狼帝把了把脈。東方澈靠近一步,問:「怎麼樣?是不是真的沒得救?還是那個庸醫亂說的。」
伊唯岑挑了挑眉,難掩眉間的愉悅之色,對東方澈說:「的確是沒得救,這毒是日積月累了好久的,現在已經深入骨髓了。原本若是發現的早,及時醫治也沒什麼,偏偏平日裡老糊塗用靈力壓著,結果拖到最後突然毒發,必死無疑!」
「這算不算天意?」東方澈冷哼。
伊唯岑斜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問:「你怎麼看起來比我還高興?」
「有麼!」東方澈摸了摸自己的臉,無辜地說:「我沒笑啊。」
伊唯岑翻白眼,「是眼睛,你的眼睛出賣了你。」
東方澈也不否認,眼睛盯著眼前的龍床有些走神,神情也有些陰鬱,幽幽地說:「我是很高興。為了皇位,這老不死地算計了一輩子,下面的幾個皇子也掙得你死我活,如今我竟然是第一個知道狼帝將死的人,真是笑話。」
「怎麼?你想當皇帝?」伊唯岑陰陽怪氣地開口,「我差點忘了,三皇子一開始不就是為了皇位而活的嘛。」
東方澈失笑,攬過伊唯岑,笑的一臉曖昧,「我有了你,還要這皇位作甚!不過麼,我不要,也不能便宜了別人不是麼!」
兩人就這樣口無遮攔地在一個將死之人的床前聊了一通,終於把奄奄一息在鬼門關徘徊的一國之主給暫時地拉了回來。
狼帝清醒的時候,伊唯岑和東方澈都在第一時間發現了,剛剛明明微弱到幾乎感覺不到的呼吸突然間加重,警覺性再差的人也會注意到吧,不過這也間接地讓伊唯岑和東方澈鬆了口氣,這老不死的果然快不行了。
伊唯岑站在床邊一動不動地看著狼帝,就見他眼珠費力地動了動,終於緩緩地睜開了。
狼帝看到伊唯岑,張了張嘴似乎是想說話,但是聲音還未出口已經覺得吃力,要休息一會兒才能勉強保持清醒。
伊唯岑冷笑,「怎麼?看到我驚訝麼?你應該早就算到了,你殺了子莫言,我一定會來找你償命的。不過可惜,我若是再來遲一步,你都不用我送你上路了。」
狼帝困難地吸了幾口空氣,才氣若遊絲地叫了一聲,「唯岑。」
「別告訴我你要跟我求饒啊,我會很失望的。或許,你應該感謝我來了,可以讓你死得痛快一點,不用在這裡繼續苟延殘喘。」伊唯岑繼續冷聲說。
「你……」狼帝抬起手似乎是想去觸碰伊唯岑的手,可惜手懸在半空掙扎了許久,終究還是沒有碰到,只能費力地問:「你,是不是很恨……我?」渾濁的眸子執拗地看著伊唯岑。
伊唯岑冷冷地看著狼帝要來握她的手僵持了半天終於還是落下了,聽到狼帝的話眼神一凜,聲音更冷了,逼近一步說:「恨你?!你說呢?!你跟我的是能說的清楚的麼?哼,遠的先不說了,就說子莫言!你竟然殺了他!」說到最後,伊唯岑控制不住地顫抖起來,聲音里滿是控訴。
東方澈握住伊唯岑的肩膀,微微用力,無聲地安撫著她的情緒。
伊唯岑回過神,伸手回握了一下肩上東方澈的手,再次轉眼看狼帝,臉上的神情已經恢復了平靜,聲音也回歸平淡,「我本來已經決定放下了,反正你當沒我這個女兒,我也當沒你這個父親,井水不犯河水,我們兩清!可是,你為什麼要動子莫言?!你已經是狼帝了,你想不知足?為什麼要打黑樓的念頭!」
「我……我……」狼帝的手緊緊地抓著床單,努力地先說些什麼,可終究還是敵不過已經發生的事實。
「別指望你病入膏肓了我就手下留情讓你自生自滅,還有什麼遺言要交代的,趕緊說。」伊唯岑回頭看了東方澈一眼,突然補充了一句,「不過皇位繼承人就不用你操心了,我會幫你拿主意的。」
東方澈聽到最後一句話差點笑出來,也虧得伊唯岑這個時候了還惦記著這個。狼帝也不知道聽到了伊唯岑的話沒有,目光開始渙散,呼吸也更加艱難,張著嘴斷斷續續地說:「別……別,恨……我!」一隻手吃力地抬起,卻不知道是去想抓東方澈的還是伊唯岑的。
伊唯岑閉了下眼睛,再睜開時,手起掌落,不帶一絲猶豫地了結了狼帝的性命,眼裡平靜無波。耳邊響起那人最後留下的三個字,我自然不會浪費精力去恨你!
「你留在這裡,我去找人通知風墨,這事必須要快,否則天亮之後,皇帝駕崩的消息瞞不了多久的。」東方澈拍了拍伊唯岑的肩膀。
「嗯,小心。」伊唯岑點頭。
東方澈眯起眼睛看了眼一直哆哆嗦嗦站在旁邊的小太監,故作嚴肅地問伊唯岑,「這傢伙怎麼辦?留著他我們就多一分危險。」
伊唯岑還沒發話,小太監就嚇得「撲通」一聲跪到了地上,一個勁磕頭討饒,「殿下饒命,奴才只是幫太醫提藥箱子的,什麼都不知道!以後必定唯皇子之命是從!啊,還有姑娘!」
伊唯岑無奈地白了東方澈一眼,「行了,別嚇他了,快去吧。」
東方澈離開之後,伊唯岑左右無事,本來是來報仇的,可是沒想到狼帝自作孽自己送了命。伊唯岑轉臉看了看那個小太監,問:「你剛剛說你是給太醫提藥箱子的?」
「是的,姑娘。」
「那你肯定知道太醫院在哪裡了?」
「知……知道。」
「很好,帶我去。」
雖說狼帝已死,但是伊唯岑還是很謹慎,帶著小太監偷偷地溜了出去,本想搜刮一些太醫院的名貴藥材帶走,沒想到剛到太醫院外面就遇到了天一。
伊唯岑不方便露面,所以躲在暗處,讓那個小太監把天一叫了過來。
天一公主看到伊唯岑顯然十分意外,緊張地抓著伊唯岑手腕,小聲地說:「唯岑,你怎麼在這裡?皇上派人到處在找你,你不會不知道吧?」
「我當然知道。」伊唯岑撇撇嘴,不答反問,「這麼晚了,你怎麼在這裡?」
「我聽到消息說皇上病了,下午去求見,結果皇上說不見,我想來想去覺得蹊蹺,就想來太醫院打聽打聽,可是太醫院的人說去給皇上的診脈的太醫到現在都沒回來。」天一一五一十地回答。
伊唯岑冷哼了一聲,小聲嘀咕,「可不是麼,永遠都別想回來了。」
「你說什麼?」天一沒聽清楚,湊過去問。
伊唯岑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對天一說實話
於是壓低了聲音說:「皇帝已毒發身亡了,澈去通知風墨了,、其他人還不知道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