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七章 安危相易
2023-12-16 11:15:43 作者: 歡落
「小女對官場並不熟悉,且志向不在朝堂而在醫術,即便下輩子若投生成為男子,也還是會以治病救人為己任。」
「可惜……,你若是真的生為男子,定不比那溫子初差。」
「生為女子並不可惜。」蘇九冬當即予以反駁:「男子能做到的事情,女子也一樣能做到。況且,小女自認為自身所學及實力,也不比其他男兒差。」
天鐸帝面色一滯,原本對蘇九冬略有欣賞的神色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佯裝出來的誇讚:「女子也有男兒氣!蘇風瀾有你這樣的女兒,真是不知道幾生幾世修來的福氣。」
天鐸帝雖然認可蘇九冬的才智,但到底還是認為女子無才便是德,女子多智便是妖,所以對蘇九冬不由得生出幾分提防之心。
感慨過後,天鐸帝最終做出決定:「你今日所提的建議確實不錯,朕決定予以採納。往後你若有類似這樣的好建議,儘管提出來。」
天鐸帝沒有說出來的話是:「但也就只是允許你蘇九冬提出建議,是否要依據採取行動,還是要看朕自己的意思。」
「只可惜你是女子,不能當官,否則朕也要效仿太祖,將殿閣大學士的制度撿起來,封你做個殿閣大學士,專門提建議提想法,供為顧問。」
蘇九冬當即抓住機會,積極表示道:「小女現在就有新的提議,不知聖上今日是否還有時間聽一聽?」
「若是好的建議,你盡可大膽提。」天鐸帝將蘇九冬請到麟德殿偏廳入座,二人相對而坐,距離更加拉近。
由於麟德殿中沒有太監服侍著,目前除了龍案上有茶水供天鐸帝以外,再無多餘的茶水。天鐸帝當即將劉德豐喊進來備茶給蘇九冬取用,這是剛才連溫以恆也沒有的特殊待遇。
劉德豐應召入內,進去之前還不忘問溫以恆一句:「聖上此刻召雜家入殿,莫不是要將九冬小姐給處置了。」
溫以恆反倒沒有劉德豐的急迫,只意味深長的瞥了身旁的羽林衛劉上將軍一眼,從容應道:「如果要將九冬小姐處置,斷不會是傳劉公公你進去,儘管讓劉將軍入內將九冬小姐擒了。」
「也是……,那雜家就先進去了,勞溫相繼續在此等候。」
劉德豐微微壓低了身子,暗暗告誡自己,無論殿內是如何疾風暴雨的景象也不可表露聲色,做好了心理建設,才敢推開門入內。
劉德豐剛剛推開一扇門,只聽得天鐸帝的洪亮聲音從偏廳的方向傳來:「劉德豐,趕緊去備茶來,最好是同朕一樣的君山毛峰!今日,朕要與蘇小姐暢敘詳談一下午。」
聽到天鐸帝的吩咐,麟德殿內又是一派安靜祥和,劉德豐回頭望了望守在門邊的溫以恆,提醒道:「是,奴才這就去備茶……可溫相還在殿外等候,是否需要傳他入殿?」
偏廳里沉默了一小會兒,天鐸帝才回應道:「溫子初既然還在殿外,那就一併傳入吧。」
天鐸帝本想只與蘇九冬商談、繼續讓溫以恆在外等候,彰顯自己的君威,然而又隨即想到自己剛剛才挽留了溫以恆,若繼續將他晾在殿外,傳出去也不好聽,所以才改變了主意,同意讓溫以恆再次進入麟德殿。
劉德豐親自去準備好茶水,溫以恆上前接過端盤:「本相也是要進去的,不如就由本相將茶水端進去罷。」
溫以恆端茶入內,正好聽到蘇九冬在向天鐸帝匯報西受降城戎狄富戶的情況。
「當時正是城中旱情最為嚴峻之時,然而那些戎狄富戶卻囤積糧草、當地官員亦不肯慷慨捐款,漠視身邊的災民因旱情與飢餓而去世。」
蘇九冬的聲音與情緒皆有起伏,可以想見對此事相當不滿。
「若非當時有溫相從中斡旋苦苦支撐、施巧計另那些一毛不拔的官員與戎狄富戶捐款捐糧,只怕還未等到朝廷的賑災錢糧下發,城中百姓早已死傷過半。」
「西受降城乃我大胤朝邊境重鎮,僅僅因為一場小小旱災而損失大半人員,豈不是給了鄰國外族有可乘之機?」
天鐸帝聽到門口的動靜,抬頭就對上了溫以恆的眼睛,當即說道:「說曹操曹操到,子初你來得正好,你說說,當時的情況是否如九冬所述?」
距離剛才天鐸帝對蘇九冬發怒不出一刻鐘的時間,天鐸帝對蘇九冬的稱呼就從剛才的「無知女輩」改成了親近的直呼其名。
溫以恆也不由得對蘇九冬如此厲害的「社交能力」感到訝異。
溫以恆加快腳步端著茶水跨入偏廳,邊走邊回答:「西受降城的情況,確實如九冬小姐所述。」
天鐸帝給溫以恆賜座了一個繡墩,而不是與蘇九冬一樣坐在寬敞有倚靠的圈椅上。
溫以恆不敢有微辭,只能略顯「委屈」的坐在與他身形極為不符的圓繡墩上,沉聲敘述道:
「自聖上登基御極以來,派兵遣將向周邊鄰國展示我大胤朝的強盛之勢,因此有外族人前來我朝投降留駐的情況甚多。」
溫以恆話里的意思,也有此情況乃天鐸帝一手造成的含義。
如果當年天鐸帝沒有四處派兵征戰,生靈塗炭,也不會這許多無家可歸的外國異族投降至大胤朝,以至異族滲入至此的境況。
「西受降城的那些戎狄富戶,就是長久居住在城中,靠與朝中部分官員勾結,囤積財富才爬到今日的位置,其中牽扯的關係盤根錯節,連微臣一時也理不清頭緒。」
天鐸帝問:「那些夷人竟有資源與朝中官員勾結?」
溫以恆回答:「西受降城的財富,正是能令他們與朝中官員結交的資源,君子愛財,取之有道,我大胤朝的部分官員,正是與那些戎狄富戶交換利益,從他們身上取得錢財。」
天鐸帝再問:「那些夷人遠在邊城,如何與京城的大員接觸?」
溫以恆意味深長的輕笑一聲,玉帶諷刺道:「有錢能使鬼推磨,為了結交京官,那些夷人大可以購買快馬用於私下奔赴京城,與朝中大員相見。」
「有時即便不需要親自見面,也可以進行利益輸送,全看如何人為操作而已。」
蘇九冬補充道:「那些戎狄富戶靠著積累起來的財富成為城中富戶,橫行鄉里,對當地百姓動輒打罵,甚至連當地官員也對他們管束不得。」
天鐸帝越聽臉色越拉胯,原本剛才還是高傲的冷漠,如今竟越發有了以前粉飾太平的窘迫感。
溫以恆開始向天鐸帝舉例子:「受聖上可還記得一年前同樣是關內道呈上來的奏摺,奏章上說當地官員死於非命。」
天鐸帝冥思苦想一陣,才堪堪回答道:「似乎是有這麼一回事,當時奏章里說是那官員主動找人撩架、與人鬥毆致死,此事後來還是交由太子處理的。」
溫以恆特意大動作的瞥了一眼天鐸帝,才語重心長的說道:「此次微臣在回京途中經過當地,詳細盤查了此事,發現其中另有蹊蹺,真實情況並非如奏章所書。」
天鐸帝眉頭緊蹙,只感自己一直深處濃霧背後,許多事情不是看不清楚、就是被蒙在鼓裡:「你快說說其中有何蹊蹺之處?」
「原來這件事情最後竟是交由太子處置麼……難怪了。」溫以恆故意喃喃道,聲音雖然特意壓低,但還是控制在了天鐸帝能聽到的程度。
正值五十天命之年的天鐸帝耳朵依舊好使,理所當然的聽到了溫以恆故意的低喃,不由得對溫以恆側目:「你在自言自語什麼?」
「啊……沒什麼。」溫以恆佯裝無事發生的模樣,將事情簡略概括道。
「經過微臣的三日暗中摸排與問責,當地地保告知微臣,那官員並非是主動找人撩架,而是行在路上直接被一群人不由分說當街打死。」
「後來證實,打人的人是留居在當地的夷人,只因那被打的官員不肯為他簽發放行入京的文書,夷人懷恨在心,所以那位官員才被當街打死。」
天鐸帝一拍圓桌,桌上的茶杯跟著一顫,泡好的君山毛峰灑了一半出來。
天鐸帝也不管那茶水濕了手,臉上滿是怒不可遏的表情:「朕對那些投降的夷人施以仁政,允許他們在我大胤朝境內安家留駐,卻未曾想養出如此大的隱患來!」
溫以恆鄭重其事的告誡與勸諫道:「養虎為患,微臣也認為,那些外族人,不可不防。」
「他們留居於我朝境內,卻不肯遵守我朝律法。更為一己私慾當街打死朝廷命官,最後處理結果也是不了了之,如今微臣剛剛知曉當初處理此事的竟是太子,頓覺事情之嚴重。」
「那些夷人對我朝本就有憤恨之心,如今又與朝中大員暗中勾結,焉知其中是否有官員已被他們策反,如果連太子也受到那些夷人的挑撥離間……若對夷人放任不管,則後患無窮。」
聽聞夷人之事有可能牽扯到雲慕林,天鐸帝立即警覺起來,半信半疑道:
「溫子初,你可這知這件事情的嚴重性?夷人與朝中大員勾結,如果得到驗證,斷不是在背後詆毀同僚這麼簡單……你有證據能證實你所言非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