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八章 初聞斗詩
2023-12-16 11:15:43 作者: 歡落
「好啊,你居然沒等我醒來就先行吃過晚膳,我必要懲罰你……就罰你不能碰這道灌湯黃魚,只能在邊上看著我吃。」
然而還沒等溫以恆有所回應,守在門邊的丁旭銘便忍不住為溫以恆開口說話:「蘇姑娘您誤會了,公子原本想等您醒來一塊用晚膳,然而實在腹中空空,竟餓得肚子翻滾咕叫。」
「府中大夫也與卑職提過,知會了一聲公子有腸胃方面的毛病,讓我媽這些做下屬的好好監督他飲食,所以卑職才勸了公子吃了塊乾糧餅墊墊肚……」
溫以恆適時打斷了丁旭銘的話:「好了旭銘,我要與蘇九冬用膳,不願有人打擾,你去樓下守著吧,別讓無關人等進了這小樓里。」
支走了「多嘴」的丁旭銘,溫以恆利落的起身關門,又坐回蘇九冬對面的位置,卻躲閃著她關心的眼神。
此時的蘇九冬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盯著眼前溫以恆為她拌了魚湯的白米飯,一時靜默無言,不復剛才的喜色,顯然已經從剛才的調笑狀態,恢復了平日的理智與冷靜。
哪怕當時與蘇金國一戰時,溫以恆率領軍隊困守在阿勒泰山地區外圍的艱難時刻,蘇九冬也從未聽過有士兵說,溫以恆為了戰事忍飢挨餓到肚子腸胃翻湧的狀態。
蘇九冬從沒想過冷靜自持的溫以恆,也會有餓得肚子咕咕叫的時候,不敢想像溫以恆今日為了等她醒來,默默忍餓到了如何境地,竟將自己餓得肚子翻騰。
經歷過「大風大浪」的溫以恆,今日竟然為了等她醒來一起用膳而忍著不吃午餐與晚膳,蘇九冬只覺得這樣的溫以恆實在是幼稚大愚,卻也可憐可愛。
蘇九冬心疼的拉著溫以恆坐在自己身邊,親自盛了一碗魚湯餵到溫以恆嘴邊,心疼的柔聲勸道:「你今日為了我餓得厲害,你先吃……」
「我吃過了,不餓,你喜歡吃就多吃些。」溫以恆此時得了蘇九冬的「餵食」,嘴角的笑容一時沒了邊際,笑容晃眼。儼然如耀眼的燦陽。
蘇九冬雙眼滴溜溜轉了一圈,想好了另一個說辭:「不可!我就想讓你先吃……你就當是替我試毒了,畢竟在這樣陌生的環境,誰知道驛館裡的廚子會不會有問題。」
溫以恆下意識的反駁道:「不會的,那廚子坐著水時我派了暗衛在身邊盯著看,居然不容許有人在食物中下毒的機會……」
溫以恆自己就是遭人暗中下毒受害之人,斷不允許蘇九冬也遭人毒手,所以囑咐暗衛們在平日的防範里,對各種下毒的途徑與事情必須多有重視。
溫以恆說完,一雙笑眼轉頭就望進了蘇九冬的剪水秋瞳之中。
蘇九冬那一雙清亮靈郁的眼睛似乎有魔力一般,哪怕她沒有開口說出一個字,溫以恆就能領會其意,對從她眼神中傳達出的「指令」言聽計從,乖乖接過湯碗,將鮮美的魚湯嘗盡。
溫以恆拿起手巾擦拭嘴角,對著蘇九冬滿臉堆笑,調笑意味漸濃:「試毒結束,魚湯中並無毒,九冬小姐可放心食用了~」
蘇九冬也玩心大起,在漫天紅霞的背景里,對溫以恆綻開了艷麗無雙的笑顏:「好,本小姐看你這位試毒官今日的工作做得不錯,決定賞賜你今日與我一同用膳的機會。」
溫以恆與蘇九冬二人一邊吃著晚膳,一邊打破了「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歡樂的進行著口頭上的玩樂調笑。
平常原本只需要一刻鐘左右就能吃完的晚膳時間,今日竟被忘形的溫以恆與蘇九冬二人,硬生生拖長到將近半個時辰才終於用盡。
酒足飯飽,蘇九冬拿起手巾擦拭嘴角,語帶抱歉道:「今日晚膳我們吃得這麼晚才結束,也不知廚房裡的洗碗夥計會不會嫌棄我們耽誤他的時間……」
「到時候我多賞他一些銀錢就是了。」溫以恆回答道,走出房間外對丁旭銘耳語了幾句。
在廚房裡負責洗碗刷鍋的夥計大多還是十三、四歲的小大人,有幾個營養不足的孩子,個頭也才堪堪與取水器齊平,打水都十分費勁。
這么小的孩子,本應是在父母的庇護下安然成長的年紀,他們之所以在廚房裡做學徒,無非是為了將來的謀生,溫以恆清楚知曉在面對這樣的人群時,給他們送去銀兩才是最實際。
晚膳過後,溫以恆與蘇九冬二人各自漱口完畢,眼下又到了他們「例行」閒談的時間。
蘇九冬的房間在二層,剛才在溫以恆端菜入屋內,還沒來得及關門時,耳聽得房間外有吵雜之聲。剛才吃飯時不好多提,現在吃完了終於能閒下來,蘇九冬便好奇問道:
「剛才你端著餐盤進房間時,樓下發生了何事?我聽到似乎有許多人,似乎非常熱鬧。」
溫以恆與蘇九冬倚靠在一處,漫聲回答道:「看來你不僅鼻子靈敏,耳朵也靈……當時是一樓下方有人在比賽比對、斗詩。」
「時人有蘭亭之會與西園之會兩段佳話,有人聚集作對斗詩,有興致圍觀的人群多些也不奇怪。」
蘇九冬當即也表達了自己對斗詩的興致:「那作對斗詩可是會每天都有,還是只有今日有?」
「據說是為了慶祝當年聯姻吐蕃,促進唐蕃友好而設立的當地節日,所以近期的十天裡,每天午後都會有斗詩會,最後一天由官府夫子決出最好詩詞的勝者,還有神秘的獎品相送。」
「今日已經是第七日了。」溫以恆笑道:「怎麼?你也有興趣?」
蘇九冬嬉笑點頭:「我雖然對詩詞了解不算深,但也不怕有人嘲笑我參加斗詩會是附庸風雅之舉。這個所謂的斗詩會,我倒想看上一看。」
溫以恆當即點頭同意:「好,既然你有興致,那我們就在俶州多留幾日,也好讓其他人休息一番,近段時間的趕路也是累壞了他們。」
溫以恆有心體諒下屬,下面的人得了恩惠,自然也樂在其中,珍惜的享受著這段時間連日趕路來難得的「假期」。
隔日,蘇九冬早早起身在房間裡翻閱了讓館驛掌柜找來的詩詞賦,頗有些臨時抱佛腳的惡補意味,耐心的等待著下午作詩會的到來。
可是蘇九冬從上午已是末等到下午接近申時末,也不見一樓下有文人墨客聚集的意向。
蘇九冬已然等得不耐煩,索性戴了帷帽下樓找店小二詢問:
「敢問小二哥,原先下午時不是會有斗詩會嗎?據說斗詩會會持續十日,今日似乎是第八日了?但為何卻不見有人來此聚集?」
店小二認出眼前這位戴了帷帽卻依舊遮掩不住一身風流體態的美貌女子,正是昨日在館驛中留宿的世家閨秀,便熱情介紹道:
「所謂的斗詩會確實會舉行十日,我們這小小俶州地界的斗詩會能引起貴人您的注意,想必貴人也是愛詩之人。但是恐怕貴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斗詩會的前面七日,每日會在不同的七家飯店館驛進行斗詩,最後三日都會聚集到城東的布衣館去比斗,想必今日那些參加斗詩會的文人雅士都往布衣館去了。」
蘇九冬聽後才知道自己浪費了一上午和中午的時間,已然錯過了今日的斗詩會,再趕過去也不知來不來得及,打算趁此機會一併向店小二資訊個清楚:
「那個布衣館……是平日裡讀書人聚集、為百姓賑災施粥的所在嗎?」
布衣所指乃平頭百姓身上所穿的普通廉價布製衣物,以此形容百姓生活儉樸,是以乾脆用「布衣」來代指廣大百姓。
古代的「布」乃麻葛之類的織物,以「帛」指絲織品。富貴人家穿綾羅綢緞與絲綿織物,而平民穿麻、葛織物。因此往後也可以「布衣」稱呼未能做官的讀書人。
所以蘇九冬在聽到「布衣館」便下意識想到了平民百姓與讀書人。
店小二搖搖頭,解釋道:「貴人誤會了,那布衣館並非賑災所在,而是因三教布衣陳陶陳嵩伯命名的一家館驛。」
「當年陳嵩伯途徑俶州,得知文成公主和親時曾路過我們俶州,便在他當時所下榻的館驛外的牆壁上提詩,寫下了《隴西行四首》其二的詩句,來來往往的行人們都能看到那首詩。」
布衣館與蘇九冬所下榻的館驛,如今同樣是由官府設下的館驛,平日裡本就會安排路過的官員落腳。
但因那布衣館因為有了陳陶所留的《隴西行》實在太出名,所以文人雅士喜歡去那裡留宿,官員們倒喜歡往這裡來,也不怕彼此互相搶了生意。
正是因此兩家館驛之間不存在驚症衝突,所以但凡蘇九冬所問,店小二也樂得解答。
「後來唐宣宗年間時任宰相的蔣伸大人路過館驛,看到陳嵩伯的提詩,十分愛重,便命官府便將那家館驛以陳嵩伯自號的三教布衣為名,改稱為『布衣館』,這便是布衣館的由來。」
蘇九冬點點頭,問道:「原來如此……那小女現在趕去布衣館觀戰,是否還來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