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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九章 野貓擾心

2023-12-16 11:15:43 作者: 歡落
  而後溫以恆的注意力就放到了蘇九冬的眉毛上,指尖輕撫殘留著淡淡線條硬朗而上挑的眉尾,疑惑道:「你這改妝似乎還不算厲害,這眉尾的部分竟然沒能卸乾淨。」

  蘇九冬今日扮做道士,特意塗改了偏男子的英氣眉形,用的是墨膠打底,再拿細煤炭削尖了小頭一根根畫上空餘部分的眉毛,看著比較真實自然。

  至於為什麼講究逼真自然,一是因為隱次歸人精明,而且眼睛毒。第二個原因就是在開壇祈雨那天蘇九冬曾與隱次歸的手下嚴虎打過交道。

  蘇九冬擔心假扮道士前去當鋪會遇上嚴虎,或者是其他與她打過照面的人,容易穿幫,所以力求一定要與之前的形象差別大,營造出讓人認不出來的逼真感。

  但這眉妝的唯一缺點就是墨膠不好卸,即便拿熱水或雞蛋清輕敷清洗過後,仍留有淡淡的痕跡,需要幾日後才能漸漸淡化消除。

  蘇九冬聽聞也忍不住摸了摸眉尾,蹙眉道:「這次出來行軍,我也沒想到需要改妝,只以為女扮男裝即可,所以就沒帶工具。」

  「西受降城城裡也沒有合適的顏料,便只能拿墨水熬出膠來塗在眉毛上先糊弄著。瞧著模樣,估計得好幾日才能消退呢。」

  溫以恆看著蘇九冬臉上雌雄莫辨的眉形,忍俊不禁:「這樣也好。這幾日你就在家裡休整吧,能一邊等墨膠消退,一邊隱藏蹤跡,不在隱次歸面前過多現身。」

  在蘇九冬躲在行轅里等墨膠消退的幾日裡,溫以恆繼續每日外出為旱情賑災之事忙碌。身邊沒了說話的人,蘇九冬也不好叫暗衛出來閒聊天,全靠翻閱醫書以及為菡萏圖填色度日。

  距離蘇九冬扮做道士造訪萬隱當鋪八日後的一大清早,都護使石一清就帶著隱次歸造訪了府衙里溫以恆專屬的辦事科房。

  此時溫以恆也才剛進入科房不久,位子上的麻藤墊子還未坐暖,石一清就帶著隱次歸在科房外求見。

  「石大人求見?身邊還跟著隱次歸?是那位城中大名鼎鼎的戎狄富戶隱次歸麼?」

  溫以恆好整以暇的坐定,才輕飄飄對僕人送出一句話:「石大人也不是外人,他帶來的隱次歸應該也算得朋友,請他們進來吧。」

  石一清領著隱次歸入內,畢恭畢敬的行了禮數,得了溫以恆的賜座,二人才敢在圓墩上坐下。

  自隱次歸隨石一清入內後,溫以恆的目光便開始上下打量隱次歸的一身裝扮。溫以恆雖然沒有穿宰相的官府,只一派與民同色的節儉棉衣布服,但他的眼神最能看穿人心。

  隱次歸據聞溫以恆最善洞察人心,雖不如司馬懿的鷹目狼顧,但似乎確有直至人心的效果。所以隱次歸不由心虛的飄開眼神,不敢與溫以恆直接對視。

  溫以恆沒有因隱次歸的失禮而生氣,只坐正身子,語氣自然卻不失威嚴道:

  「石大人最近為了賑災奔波忙碌,實在辛苦。今日怎麼突然得空帶著隱老闆來訪科房,莫不是隱老闆打算為城中旱情捐款捐糧施以援手?」

  「捐款捐糧之事還另說…」隱次歸訕笑一陣,將話題轉移回正軌道:「今日隱某前來拜訪溫相您,皆因石大人的介紹,乃隱某有一事相求。」

  溫以恆淡淡的說道:「據聞隱老闆難得有求人的時候,看在石大人的份上,本相就抽出時間聽你說一說罷。」

  「事情皆因一方硯台與一匹棉布說起…」隱次歸粗略向溫以恆與石一清說了前有落魄落魄道士來當鋪里典當兩間「寶貝」的事情。

  「那山秀道士離開前曾說,這兩樣東西放於隱某處也可使用,只要嚴格按照她提出的挑剔要求執行保存,便可使用她這方硯台與棉布。」

  隱次歸語氣頓時頹喪起來:「然而沒想到正是這方硯台與棉布,引來了後面的麻煩。」

  溫以恆靜靜聆聽,做出了與石一清第一次聽聞後的同樣判斷:「隱老闆所說的麻煩,是指有人覬覦這方硯台,發生了劫奪之事?」

  溫以恆與石一清會產生這同樣的想法,皆因行商之間是赤裸裸的利益,你方唱罷我登場,彼此之間爭奪起來絲毫不亞於官場的殘酷鬥爭。

  是以二人在聽聞後,才會不約而同的想到了商人之間,你爭我奪的激烈競爭之中。

  「若只是單純的劫奪之事,那也還有人可以問責,可此次發生的事情卻比劫奪之事更無奈。」說著,隱次歸不禁隨著往後的描述而皺起了眉頭。

  「隱某得到硯台後喜不自勝,第二日就讓當鋪的蔡掌柜叫手下的夥計把以往那些舉足輕重的典當存據票單拿出來,全部使用這方硯台磨的墨、將棉布墊在紙張下,重新謄寫了一遍。」

  聽到此時,溫以恆依舊一副興致缺缺的模樣,只端了茶水貼在唇邊細品,不以為意道:「好端端的存銀票據,為何還要重新謄寫一遍?…是為了過癮麼?」

  隱次歸聽了不禁訕然賠笑,但內心裡卻早已想著把溫以恆狠狠揍了一遍。

  但礙於溫以恆身為當朝宰相,位高權重,即便隱次歸心中對溫以恆再有不滿,也不能直接顯露,於是只能一邊附和笑聲一邊繼續解釋道:

  「過癮也有,但更多的是為了長久保存票據。紙占八百,墨占一千。不過是想讓存據能保存得久遠些,墨跡不容易發散褪色,將來要債時筆記依舊清晰,證據充足。」

  「原來如此。」溫以恆恍然大悟一般點點頭,語氣淡淡:「可隱老闆你說到了此處,也並不見有任何麻煩之處呀…隱老闆是否覺得本相這幾日賑災太累,今日特意過來逗趣的?」

  「豈敢豈敢…溫相您說笑了,麻煩之處隨後就來了。」隱次歸陳述道:「隱某讓夥計們謄寫完畢後,待到天色放晴,便將謄寫好的存銀票據連同那匹黑色棉布,一起攤在屋頂上曬太陽。」

  「原本就是尋常的曬個陽光,卻不知從何鑽出來許多野貓,足有六隻之多,竟將那些謄寫好的存銀票據撕扯成了碎片,而那黑色棉布也未能倖免,被抓撓得不成樣子。」

  溫以恆似乎是有意與隱次歸挑剔,次次在隱次歸說一句後便評論一句:

  「城中會有夜貓出現也不奇怪,恐怕也是因城中旱情影響吧…城中大旱,百姓忍飢挨餓,連野貓等動物也沒了食物可吃,自然會到處跑鬧搗蛋,繼而撕扯了隱老闆的存銀票據與棉布。」

  「如果當初隱老闆能早些相應官府的號召捐款捐糧,說不定城裡的旱情也能早日減輕些,哪裡還會有這些餓了肚子的野貓出來調皮搗蛋呢…」溫以恆意有所指的瞥了隱次歸一眼。

  隱次歸聞言不由得身軀一震,知道這是溫以恆在藉機敲打他帶頭,不肯相應官府請捐的事情。

  奈何經商之人向來都是以厚臉皮走天下的,隱次歸併不想在此時談及捐款捐糧的事情,索性裝作聽不懂的樣子,只應付的搪塞了「唔唔」二字,表示自己知道了。

  知道了是一回事,能不能捐、願不願捐,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溫以恆看出隱次歸不想多談旱情與請捐的事情,心情頓時不好,說話語氣更是諷刺意味濃厚:

  「而且,那些被野貓撕毀的不都是謄寫的存銀票據嗎?既然還有原來的存底存根留著,聽起來似乎並不是棘手之事。」

  「隱老闆拿這種小事來煩擾本相,看來還是認為本相太閒了,要為本相找事情做。」

  隱次歸只當這是溫以恆以前是言官出身自帶的習慣,習慣別人說一句他就頂一句,從別人的話語裡找漏洞挑剔,是以並沒有將溫以恆話里話外表現出的輕視與敵意放在心裡。

  隱次歸繼續說道:「確實,因著新謄寫的存銀票據仍有原來的存根,是以謄寫的那部分舊存銀票據被毀了也不算棘手,棘手的是其他的存銀票據。」

  「自得到硯台與棉布後的這六天裡,隱某當鋪里的存銀票據與其他帳戶收據,全都是用這硯台磨出的墨、墊在棉布上寫出來的。如今這些新票據收據也一併被那些野貓給毀了。」

  隱次歸越說越恨,竟不由得攥緊了拳頭,恨不能將那壞事的野貓抓來泄憤。

  「如果這些存銀票據收據被毀的事情傳了出去,對隱某名下的當鋪名聲肯定有損,將來的一部分生意肯定也得擱置,隱某往後在商界恐怕也失了名聲,難以為繼了。」

  說到此處,隱次歸才終於忍不住泄露了自己的怒火:「都怪那些天殺的野貓!偏喜歡拿爪子胡亂撕扯東西!」

  無能的憤怒過後,接踵而至的便是有心無力的無奈與沮喪,隱次歸沉聲道:

  「這造成的損失太過巨大,因此隱某在封鎖消息後便找到了石大人。石大人推薦說,溫相您是京城裡來的,見多識廣,辦法一定比我們多,所以隱某才又找上了您,以求解決方法。」

  溫以恆沉思一陣,以手撐著下頜,緩緩問道:「隱老闆,卻不知那些被撕毀的存銀票據收據的碎片是否還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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