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四章 以身作則
2023-12-16 11:15:43 作者: 歡落
「城中有旱事,本相欲代百姓向上天開壇祈雨。為表誠懇敬天,要求眾位官員一同齋戒三日。今日便是驗看我們為官者是否誠懇敬天的時候了。」
溫以恆望向石一清,石一清當即一揮手招回查驗各位官員痰盂的官差們。
官差們排起了長隊,每位官差皆在石一清跟前低聲匯報,身旁有刀筆小吏記錄在冊。
在場大大小小官員不超過三十人,然而官差們向石一清的匯報,卻超過了快兩刻鐘的時間。在場所有人目光皆鎖定在石一清身上,翹首以盼最終的結果,無人敢吱聲。
溫以恆環視一周,目光從每位官員的臉上掠過,輕展笑顏,卻是皮笑肉不笑的玩笑道:「從今日祈雨的情況來看,估計沒有幾位官員真的遵守了本相提出的齋戒三日的要求。」
溫以恆話音剛落,石一清便帶著答案走到溫以恆身前。眾人只看到石一清向溫以恆搖頭,並沒有說一個字,而溫以恆卻對石一清回以點頭。
溫以恆與石一清二人都不說話,全靠眼神與動作交流。眾人正看得雲裡霧裡,石一清便在萬眾期待中,轉身向在場的官員、富戶及百姓宣布檢查的結果。
「在場官員共三十七人眾,所吐之物皆為肉腥葷之物。可見爾等都沒有遵守溫相提出的齋戒三日之要求,竟在城中旱情嚴峻之時,百姓飢餓之時,繼續過著食物富足的愜意日子…」
溫以恆此時已經收起了剛才的微笑:「為求順利向上天祈雨,齋戒一事何等重要?爾等只將本相的話當做耳旁風,這三日內照樣酒肉不誤,對我城內百姓所受之苦無動於衷。」
溫以恆起身踱步到高台中間,將祈雨所用的蕉葉從淨瓶里摘出,扔到胡不識腳下,聲威俱厲道:
「不怪從剛才祈雨至此將近一個時辰之久,只有烈日驕陽,卻不見上天降下雨水半滴。可見皆因爾等的不誠之舉觸怒上天,以致祈雨不成!」
眾官員聞言面面相覷,紛紛低眉順目不敢再看溫以恆,將自己的恐懼與慚愧掩藏在沉默之中。
富戶隊伍中偏有一人「噌」的站起身,抬手遙指溫以恆,高聲質問道:「溫大人!你指責其他大人未能遵守約定齋戒三日而食葷腥,焉知你與石大人是否也履行了齋戒的約定?」
隱次歸能在此時「勇敢」的站出來說話,只因為他是富戶而已,不是朝中官員,不必遵守溫以恆對官員們提出齋戒三日的要求,所以他才敢開口迎擊溫以恆。
溫以恆望向台下對他質問的戎狄富戶隱次歸,眼神堅毅而探究,小小沉默了一陣。
隱次歸為在場官員說話的「仗義豪言」讓官員們心裡多了幾分底氣,而溫以恆與石一清二人的沉默更是讓他們挺直了腰板。
官員群里又是一陣議論:「呵!溫相不吱聲,怕是被問住了!看來他自己也沒能履行齋戒三日的約定!如此寬縱自身、苛責待人,又何能服眾呢…」
眼見局勢似乎發生轉變,胡不識瞬間找到了反駁的理由:「對!打鐵尚需自身硬。溫相,您不能只驗看下官們的嘔吐之物,而自己未能以身作則吧?!」
溫以恆再次輕笑:「如此說來,胡大人及在場的諸位大人都想看本相、以及石大人的嘔吐之物了?」
不知官員及富戶,在場的災民百姓也對此十分好奇。好奇這位號稱行事作風雷厲風行的當朝尚書令宰相是否真如傳言描述一般屬實。
有見識過官員糊弄慣了的百姓不屑道:「其他官員都喝了茶水,就這位溫相與石大人沒動,可見他們也不是什麼好的,怕吐出來的東西一樣是葷腥之物,丟了臉面。」
旁邊的絡腮鬍大漢附和道:「就是!那些官員天天大魚大肉慣了,你讓他們齋戒一餐都難,更何況齋戒三天?」
混在百姓人群中的蘇九冬反駁道:「我看未必。如果溫相怕被發現沒有齋戒而不敢喝,他就不會接下胡大人的話茬了。」
只見那絡腮鬍大漢狠狠瞪了蘇九冬一眼,嘴裡沒好話:「他們那些官老爺吃沒吃魚肉,你個兔兒爺又知道?」
蘇九冬抬頭挺胸自信道:「我不是什麼兔兒爺,而是遊方的術士。我算出來這位溫相真的齋戒了三日,所以等下肯定會喝濃茶催吐!」
說完,蘇九冬意味深長的瞥了絡腮鬍大漢一眼,故作神秘道:「我還算出來,你今日會有血光之災,還不止一次。勸你還沒被人胖揍一頓之前,還是趁早離開此地為好。」
絡腮鬍大漢被蘇九冬一番胡說嚇了一跳,又半信半疑道:「你可別嚇人!虎爺我上頭可有人!有隱次歸隱老爺,這西受降城裡誰敢欺負爺爺我,我就打得他當場給爺爺我下跪磕頭!」
絡腮鬍大漢名叫嚴虎,原來是山寨里的土匪頭子,後來山寨被官府剿滅了無處可去,迫於生計便來到隱次歸手下做事謀生。
嚴虎確實是西受降城的街頭一霸,身後又有戎狄富戶隱次歸撐腰,大多是官員與隱次歸都有利益關係,因此對嚴虎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所以嚴虎才能在西受降城裡橫行霸道。
「還有你這個兔兒爺,分明是那些達官貴人玩爛了的禁臠。自稱是遊方的術士,也不怕鬼谷子來收了你!」嚴虎的嗓門大,引來了不少圍觀百姓的注目。
蘇九冬自信道:「哪怕鬼谷先生來了也收不了我…」身為縱橫家的鬼谷子早已仙逝千年,身為現代人的蘇九冬自然不信鬼谷子能活上千年之久。
「你還是不肯信我是遊方術士?」蘇九冬觀察到嚴虎臉上雖然仍是怒容,但雙目中早已沒了怒火,便猜測這位嚴虎也不是衝動莽撞之徒,所以便放鬆許多。
嚴虎沒好氣道:「你說你是遊方術士,卻又對你們的祖師鬼谷子不敬,豈不是前言不搭後語,自相矛盾。換做其他人當人也不會信!」
蘇九冬也樂得找樂子,便逗趣打賭道:「也好。那我們不妨打個賭,就賭這位溫相是否遵循齋戒三日。你認為溫相沒有遵守約定,那我就押他遵循了齋戒三日的約定。」
嚴虎當即答應了蘇九冬的提議,爽快道:「行!正好今日爺爺我無事閒著,就與你這行騙的兔兒爺玩一玩。誰要是輸了直接當場下跪。」
「好,那我們就在此地等著,看看待會兒誰給誰磕頭。」蘇九冬臉上已是成竹在胸的笑容。
怨不得蘇九冬笑得放肆燦爛,只因溫以恆這三日來的飲食皆在她的一手管理,一日三餐吃的藥膳都是素食類,所以早知內情的她只管等著看待會兒結果出來時,嚴虎輸勢時的窘迫。
高台下,蘇九冬與嚴虎的一場打賭之局弄得風風火火好不熱鬧,高台上溫以恆與官員富戶的對峙博弈也進行到了白熱化的階段。
「是!」胡不識調門更高了:「齋戒三日既然是溫相您為祈雨提出的要求,您又身為百官之首,理當以身作則,否則難以服眾!」
「好。」溫以恆對身邊的僕人招手:「茶來…也給石大人送一杯去。」
石一清誠惶誠恐接下溫以恆賜下的濃茶,二人同時開飲。
與石一清將濃茶仰頭一飲而盡不同,溫以恆則是慢條斯理的細品,面上仍是一派從容淡然,仿佛品的不是辣口苦澀的濃茶,而是口感醇正的貢品好茶。
溫以恆與石一清二人喝完了茶水,眾人皆靜待結果。不一會兒,石一清與溫以恆相繼以袖掩面,吐在了各自的痰盂里,交由官差驗看。
胡不識提著官袍一角衝上來奪過兩個痰盂驗看,面色頓時難看起來。
台面下的官員看不清胡不識的臉色,也不知情況如何,急切的隱次歸站起身高聲對胡不識詢問道:「怎麼樣?胡大人,結果如何?!」
溫以恆拿了手巾擦拭嘴角,以清水鹽水輪換漱口了六次,才重新坐回位子上,語氣淡然:「胡大人,既然你都無視禮記法度直接衝到上面來了,那不妨由你宣布結果罷。」
胡不識這時才意識到了自己衝到高台上的莽撞行為,但此時已後悔不得,騎虎難下。
後悔不迭的胡不識只能快速拿袖子擦了額頭的薄汗,轉身對眾位官員富戶及百姓宣布道:「溫相與石大人所吐之物乃粗飯蔬菜,確實遵守了齋戒三日的約定…」
宣布完結果,高台下的百姓們突然爆發出如潮歡呼。
歡的是當朝宰相確實以民為心、愛民如子;歡的是有如此以為以身作則的好官;歡的是有這麼一位好官來治理此次的災情。
如今兩邊的結果已出,為首的兩位大官溫以恆及都護使石一清,都嚴格遵循了三日的齋戒。
而其他官員則無視了這兩位頂頭上司的要求,三日內照樣肆無忌憚的山珍海味大魚大肉,所以嘔吐之物皆為在此時旱情里難得的酒肉腥葷。
溫以恆穩坐高台,不動如山:「如此,諸位還有何話要說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