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一十九章 幻覺

  「你為什麼.」 蘇蘇猩紅的眸子瞪著他，一步一步向他走去，口中呢喃低語，像低聲咒罵著什麼，緊緊攥著拳頭，指甲深深嵌進肉里，她卻像感覺不到一樣，手指骨微微泛白，步子有些不穩，但還是向他走近。

  「蘇蘇！」

  「閉嘴！」蘇蘇一拳打過去，那一擊足以讓樹被打出一個印的力道狠狠打在他肩上，「你，不配這麼叫我！」

  也許是她的攻擊太過突然，他連躲都來不及，元恆感覺左鍵一陣劇痛，整隻手臂都發麻了，他的腦子很清醒，躲過了蘇蘇的下一擊，只是左臂的痛讓他的動作有些遲緩。

  這隻手暫時用不了了.

  「蘇蘇，是我啊.」元恆話未畢，蘇蘇又一拳打來，他的面孔上，染上絲絲擔憂，再一次躲過。

  他不想傷她，因為，她是他的妻！

  蘇蘇的眼眸中是濃烈的怒火和恨意，銀牙咬緊，已經很用力的拳頭被她再一次握緊，好像要挖出一塊肉，小小的身軀微微顫抖，聲音也有些不穩：「穆鈺.你敢躲.」眼中有一層極淡的氤氳，拿起柳條便揚了過去。

  元恆側身，柳條擦著他的臉過去，划過一道不見血的痕跡。

  一道清脆的聲音響起，柳條被拽在他的右手中，他的手被劃出一道血痕，周邊的皮膚也泛著紅色，血順著他的指縫流出來。

  蘇蘇看著他指縫中滴下的血，有一瞬恍惚了，很快回過神來，用力想扯出柳條，可是元恆抓的緊緊的，任憑血不斷的流，就是不肯鬆手。

  「穆鈺，你真是好樣的！」蘇蘇甩開柳條，咬牙切齒，眼中泛起波光，使勁眨了一下眼睛，隱去了。

  為了上官子嫻麼？！好！真好！

  「蘇蘇.」元恆扔了柳條，站在原地看著她，慢慢向她走去，就好像她是一件無上的至寶，害怕把她嚇走了。

  「狗男女！」蘇蘇猛然睜大眼睛，渾身都爆發著濃濃的恨意，「我要你們償命！」狠狠一個衝擊，一腳踢在元恆小腿上，上官子嫻，穆鈺你們要為念兒的死——付出代價！

  元恆右手趁蘇蘇轉身一瞬，抓住了她的手：「蘇蘇，你聽我說」

  「穆鈺，想念兒嗎？」蘇蘇不掙脫他，悽慘一笑，眸子紅光愈烈，「我都忘了.你怎麼可能會想他.怎麼可能呢？哈哈哈哈」

  元恆一怔，拉過蘇蘇：「我當然想念兒！」

  蘇蘇的臉上嘲諷愈深，用力甩開他的手，面上的疏離和恨意盡數入了他的眼：「你想念兒？那就去陪他吧！」反手一擊，卻沒有打到，蘇蘇猛然抬頭，不給他，也不給自己喘息的機會，一掌一拳，處處及要害，但也許因為情緒太過於激動，她的手都在微微顫抖。

  「夠了！」元恆臉上儘是關切和擔憂，「蘇蘇，你看看我啊！」

  可在蘇蘇眼中，他的面孔是那麼疏離，那麼冷漠，眼底一絲溫柔都沒有，不禁啞然失笑，眼淚溢出眼眶，淒涼的笑聲不斷在空中迴響：「穆鈺，你就，這麼絕情啊！？」

  穆鈺，甚至在念兒死的時候，連眼神都不曾動過一下！念兒可是口口聲聲叫爹，叫父皇的啊！這麼冷血的一個人，她竟然還愛了他這麼久！

  為了上官子嫻？為了那個南嶽公主？他把她打入冷宮？！也是，一個戲子的女兒，一個不受寵的將軍三小姐，怎麼配得上九五之尊？堂堂天子？！

  「嘖嘖，蘇青玉，本宮還是勸你有點自知之明，跟你兒子去吧，免得還要受這苦.」

  蘇蘇猛然抬頭，只見他站在面前，嘴角勾著諷刺，身邊，是一個身著鳳袍，頭戴鳳冠的女子，當今皇后——上官子嫻！

  旋即瞳孔猛然一縮，這個賤人！奪走她心愛的人，殺了她唯一的兒子！

  上官子嫻，就是你，害的念兒死的如此不堪！

  「蘇青玉，如今，本宮賜你一個死，你還不謝主隆恩？」上官子嫻偎在元恆懷中，微微一笑。

  「謝主隆恩？呵，我倒是真要謝謝你。」蘇蘇眼神冷漠，「不如，我帶你去見念兒吧！」一拳打在上官子嫻身邊的牆上，不感覺手上的疼，手背上早已鮮血淋漓。

  「來人！來人啊！蘇青玉！你好大的膽子！膽敢行刺當今皇后！」上官子嫻尖叫一聲，躲在元恆身後，「陛下.」

  「你以為，這樣你就沒事了？」蘇蘇怒瞪著元恆，猛地一踢，自己的腿都震得有些發麻，元恆更是悶哼一聲，卻沒有什麼。

  「夠了嗎？」元恆睥睨她一眼。

  蘇蘇的淚止不住流下，指著面前的兩人：「好夠了你不是說想念兒麼？我就送你去見念兒！」

  元恆扭住她的手，冷眼看著她：「朕留你一條命，已經很開恩了。」

  蘇蘇好像聽到什麼笑話，哈哈大笑起來，開恩？利用她的愛登了帝位這叫開恩？得權後把她打入冷宮，這叫開恩？把她的兒子活活弄死在她面前，連眼睛都不眨一下這叫開恩？一邊笑，淚卻不斷湧出：「穆鈺，你何必這麼折磨我？！」

  元恆皺眉，甩開她的手，看她的樣子像是看到了什麼怪物一樣。

  蘇蘇狂笑，是啊，他如今厭惡她，她在他心中，連只螻蟻都不如！

  這到底是怎麼了.怎麼了.

  元恆看著她的眼中，濃濃的恨意，就好像他是她幾輩子的仇敵。

  「蘇蘇！你醒一醒啊！」元恆拉著她的手，實在是擔心她出了什麼事。

  蘇蘇眼中有怨恨，此時，她血紅的眼睛裡有了波動，她一巴掌扇在元恆臉上：「我真是看錯你了」

  「蘇蘇.」元恆一驚，沒有反應過來.

  「真是當面一套背後一套！」蘇蘇咬牙切齒，淚流滿面。

  「蘇蘇.」元恆一拉，把她摟在懷裡，小心喚著她的名字。

  蘇蘇一怔，旋即掙開他，離他幾丈遠，冷眼看著他，輕輕呢喃著，別碰我。

  「神醫，我們當真不去幫幫殿下麼？」殘陽站在張神醫的背後，此時，他們正在旅店的一個高層閣樓之上，從這裡可以清楚地看到院子裡正在打鬥的男女。殘陽看了一眼坐在黑暗裡的厥漣，嘆了一口氣。

  如今，張神醫在夫妻二人的打鬥嘶喊之中已經知道了元恆的身份，既然如此，殘陽也沒有必要再隱瞞下去了。整個旅店都被他們包了下來，就連店老闆他們也被要求鎖在了自己的房間裡，這樣以防有人看到這樣的場面，將風言風語傳出去。

  可是看到平時和和睦睦的兩夫妻這般打鬥起來，她心裏面還是有所不忍。

  「這個我們可幫不了。」張神醫看著院子裡的那對夫妻，幽幽地嘆了一口氣。不是他們不幫啊，而是有心無力，就算他們去幫忙，反而是越幫越亂，你看看厥漣就知道了，白白挨了一拳。

  「而且，你們看到了沒有，蘇蘇姑娘現在的狀況恐怕是深深陷入幻境之中了，已經開始以幻境之中的景象來看待真實世界了，」張神醫憂心忡忡地摸了一把灰色的鬍子，繼續道，「這個情況如果你們殿下能夠一舉把她從幻境之中拉出來，那就什麼問題都沒有了。但是如果沒有在這一段時間裡面拉蘇蘇姑娘出來，恐怕，她的精神會永遠活在自己那可怕的幻想之中，就算是死了，也會如此。」

  這才是血魔毒真正可怕的地方，發病之時，你越怕什麼，它就越出現什麼，只有戰勝了自己，才能夠逃出來。

  「神醫，這可如何是好？！」殘陽聞言大驚，跟久了主子的他們十分清楚，如果主子出了什麼事情，那麼殿下肯定也會吃不消的。

  張神醫眯了眯眼睛，道：「只能看他們的情到底有多深了。」

  怕就是怕，情越深，幻境就陷得越深。

  「陛下，您可是答應了臣妾的，只要一登基就除了蘇青玉的，陛下，您可不能騙臣妾啊。」上官子嫻的樣子完全變了，根本不是當初蘇蘇看到的那一副安靜嫻淑的樣子了，反而更像一個狐媚子，讓蘇蘇看著心煩。

  元恆聽了，輕輕颳了一下上官子嫻的鼻樑，道：「當然，朕怎麼會食言呢，你看朕不是證明給你看了麼？」那一副親熱的樣子狠狠地刺進蘇蘇的心裏面，這不就是當初穆珏對她的樣子麼？

  突然，蘇蘇的腦袋一陣巨疼，她一個沒站穩，倒在了地上，腦海裡面有一些片段閃過。

  「我不求你們什麼，只是你們一定要去江南！」

  「你們可是要去江南？」

  「帶上小老兒一起吧。」

  「我們要抓緊時間趕到江南！」

  什麼？江南為什麼要去江南？江南江南到底有什麼？！

  他們是誰？！是什麼聲音在說話？！

  「嘶」蘇蘇用手扶著額頭，她感覺到腦袋非常的疼，甚至已經出現了耳鳴，眼睛看著眼前的穆珏和上官子嫻的身影也開始變得模糊。

  「青兒.」

  「蘇青玉！」

  「靜琉月」

  「蘇蘇.」

  「夫人..」

  「娘子！」

  是誰？！你們是誰！為什麼這麼叫我？！

  我忘了什麼？！

  我是誰.

  「蘇蘇？」元恆有些不敢確定地上前一步，看著呆滯的蘇蘇，輕輕叫了一聲。元恆真的是不敢確定，因為蘇蘇發病的期間十分古怪，他都不能夠確定是否該這麼做。

  突然一滴清淚划過蘇蘇白玉似的臉龐，在白色的月光照耀之下顯得格外醒目。蘇蘇的雙手突然抱住頭，莫名其妙地搖著頭，一副痛苦的樣子不停地往後退著，嘴裡還不停地喃著：「我是誰江南，為什麼要去江南.你們是誰」

  「什麼？你怎麼了？蘇蘇？」元恆走上前去，抱住不斷顫抖的蘇蘇，心裡有一絲慌亂，他怕蘇蘇再一次推開他，這一次老天爺倒是聽到了元恆的心裡話，蘇蘇沒有再推開元恆，只是靜靜地讓他抱著。

  「我是誰？.江南去做什麼.」蘇蘇的白色袍子早就被不知道是自己的還是元恆的血染得點點紅色了。

  元恆聽了一愣，緊緊地抱住蘇蘇，趴在她耳邊道：「你是我的妻，蘇蘇，蘇青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