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 人間地獄

  即便是阿雅這樣叛逆的南隅族人，也下意識的跪倒在地，只是沒有像其他人那樣膜拜罷了。

  隨著話音落地，蘇青玉白衣飄飄，從天而降，輕盈無聲的落在鳳國軍隊前面的空地上，手中拿著六芒星盤，高高舉過頭頂，另一隻手將躲在她背後的柳明敘推到鳳國人群里去了。

  阿雅抬頭看向聲音傳來的地方，她總覺得這聲音很耳熟，這一看，阿雅瞳孔緊縮，映入眼帘的竟然是那個荊楚新收的女弟子。

  「是你！」阿雅的聲音沙啞，激動中帶著不甘，「我和玉田為族裡做了這麼多事情，玉田甚至賠上了性命，大長老竟然還是把聖物交給了荊楚？」

  阿雅當然不會認為大長老會把聖物交給只認識了一天的蘇青玉，這聖物定然是要交給荊楚的。

  跟隨在阿雅身後的人聽見阿雅憤怒的吼聲，心中好奇，小心翼翼的抬起頭，看到前面手持聖物之人，雖然驚訝，但是從小被灌輸的教育讓他們不會對手持聖物的人有質疑的想法。

  「南隅族自古流傳下來的規矩，繼承聖物六芒星盤者為南隅族族長，傳達蚩尤大神的意志，你們還不懸崖勒馬，束手就擒？」

  蘇青玉神情肅穆，聲音悠長莊嚴，傾國傾城的俏臉冷若冰霜，白衣隨風飄揚，像是自九天而來的仙女，就要隨風而去。

  南隅族人神情更加恭敬，絲毫沒有反抗的心思，他們召喚出來的蠱蟲也因為他們停止了指令而本能的向自己的主人爬去。

  不一會兒，幾個南隅族人身邊就聚攏了一堆堆的蠱蟲，整個場地只有阿雅的蠱蟲還在負隅頑抗。

  阿雅冷笑一聲，輕蔑的看一眼周圍服從的族人，不甘的站起身，脊背挺直，繼續吹奏起短笛，指揮著蠱蟲向鳳國的士兵進攻。

  隨著笛聲飛揚，四面八方傳來更多細細索索的聲音，毒蛇就像是彈簧一樣，不時的從樹上彈射出來，咬傷士兵。

  這些毒蛇彈射速度飛快，數量眾多，一擊必中之後飛速彈回，隱沒在密密麻麻的樹林裡面，令人防不勝防。

  就連士兵們出發前特意帶在身上的雄黃粉都對它們沒有絲毫用處，片刻間，就有不少鳳國的士兵倒在地上，有的頃刻間就已經斃命，有的仍然有口氣在，臉色青黑的倒在地上有氣無力的呻吟著。

  「阿雅，你敢違抗蚩尤大神的意志？真是大逆不道！」

  蘇青玉側頭躲過向她飛速襲來的猙獰的蛇頭，在毒蛇一擊落空，尚未來得及返回的時候，反手一劍，將蛇頭斬下。蛇頭尚未落地，蘇青玉手腕翻轉，將蛇頭從嘴角處順著將其剖成兩半。

  蛇是生命力相當強悍的生物，蛇頭離開了身體，短時間內仍然有可能跳起來咬人。

  蘇青玉本來是打算用六芒星盤命令其餘的南隅族人與阿雅對抗的，可是想到即便是阿雅違抗六芒星盤發出的指令，可是他們畢竟是一起生活的族人，就算是現在他們遵照命令殺了阿雅，難保以後不會心生怨懟，天長日久，恐怕南隅族又會不平靜了，甚至有可能重蹈今日之覆轍。

  因此種種，蘇青玉到底是打消了這個念頭，只要他們不幫著阿雅，那阿雅一人獨木難支，就不難處理了。

  對於蘇青玉的斥責，阿雅不屑的嗤笑一聲，笛聲卻半點沒有停頓，可見，她並不把所謂的六芒星盤持有者為族長這樣的規矩放在眼裡。

  將中了蠱毒的士兵匆匆處理好的荊楚，皺眉看著眼前的混亂，再看看負隅頑抗的阿雅，眼中閃過一抹掙扎糾結之色。

  原本荊楚是只想幫助鳳國軍隊帶路和治療，以減少傷亡的。

  他並沒有打算對自己的族人出手，即使對方是想帶領族人走上萬劫不復之地的阿雅，可是，看到眼前傷亡一片的慘狀，荊楚突然明白了為什麼世人會懼怕他們，幾十年前為什麼南隅族會被圍剿，遭遇滅族之禍。

  荊楚一直以為是世人不了解他們，懼怕他們的強大，所以才會害怕他們，排斥他們，甚至想將他們消滅。

  可是這一刻，看著以一己之力將鳳國軍隊這麼多士兵傷亡到這個程度的阿雅，荊楚明白了，讓世人害怕的不是他們特殊的能力和他們的強大，而是他們失控起來給人們造成的毀滅。

  越是能力強大，就越要有嚴明的紀律來約束控制自己，才能不讓能力變成災禍。

  在這一刻，荊楚突然頓悟了，而此刻悟出來的真理在往後數十年甚至數百年讓南隅族漸漸走上穩定富強的道路，改變了世人對他們的看法，讓他們走出了這一片囹圄之地，和世人們世世代代融洽的生活在一起。當然這是後話了。

  如果說之前荊楚與蘇青玉和穆鈺合作，是為了保全南隅族不被滅族不得已而為之的話，那麼，現在悟出這一真理的荊楚，是為了自己的信念，為了大義而站在這裡的。

  荊楚足尖點地，身形如大鵬展翅一般，從空中掠過，一股股青色的煙霧隨著他掠過的身影氤氳開來，煙霧所到之處，所有的蠱蟲似是被催眠了一般，蔫蔫的沒有一點精神，行動也變得非常的遲緩，連普通的士兵都能躲過它們的攻擊，將他們斬於劍下。

  阿雅再怎麼變化笛聲，都不能讓蠱蟲再振作起來，她將手中的短笛遠遠的擲開，雙眼血紅的盯著和她作對的人，這個人的面容她並不認識，可是，竟然敢破壞她的計劃，她不會放過這個人的。

  「阿雅，你這個背叛南隅族，背叛你們的神的旨意的罪人，還不束手就擒？」

  穆鈺聲色俱厲的衝著阿雅高聲怒吼，俊俏邪魅的臉上滿是冷酷之意。

  紅琳呆呆的看著眼前這個陌生又熟悉的英俊男子，他不是說要和師父和解的嗎？

  阿雅雙眼血紅，眸中滿是嗜血的瘋狂之色，她瘋狂的笑著，看著眼前這些膽敢和自己作對的人，嘴角閃過殘酷的笑意，聲音沙啞卻帶著莫名其妙的愉悅。

  「呵呵呵，既然你們這麼想找死，那麼，本長老就讓你們見識見識，什麼是修羅地獄。」

  話音剛落，一道銀光閃過，阿雅用匕首將自己雙手手腕劃破，素手一揮，一片血霧噴出，阿雅掏出掛在脖子上的骷髏狀的青花瓷陶笛，一陣的悠揚的樂聲響起。

  蘇青玉和穆鈺對視一眼，不著痕跡的點一下頭，看來，阿雅要使出她最後的殺手鐧了。

  幾人高度戒備的看著阿雅，同時注意著周圍的環境變化。

  這一刻，林中死一般的寂靜，這安靜卻反而讓人心裡不安，就像是醞釀著風暴，如同黎明前的黑暗一般。

  悠揚的樂聲突然停止了，阿雅大笑著將手中精美的青花瓷陶笛甩向一旁，陶笛撞在旁邊的山石上碎裂開來，發出清脆的聲音。

  「哈哈哈哈哈哈，你們這些卑微的螻蟻，去死吧！」

  正在蘇青玉和穆鈺皺眉思考，懷疑阿雅其實已經瘋了的時候，突然，深林中同時響起一陣猛禽野獸的沖天怒吼聲，這吼聲讓人像是要刺破人的耳膜一般，周圍的樹木都被震的劇烈的搖晃，發出不絕於耳的『沙沙沙』聲，人們感到大地都在顫抖一般。

  穆鈺臉色大變，心中升起不祥的預感，急忙怒吼出聲，「退，向後退!塊！」

  可惜，林間的怒吼聲遠遠的蓋過了他的聲音。

  下一瞬間，林中衝出數以百計的凶禽盤桓在天上，時不時的俯衝下來，用尖利的喙啄傷眾人，用鋒利的爪子在人的身體上狠狠的抓過，它們的喙和爪子都紫黑的發亮，被它們弄出來的傷口流出來的也是紫黑色的血液，可見其毒之烈。

  士兵們都抱著頭，或者將盾牌頂在頭上，躲避著天空中俯衝下來的猛禽，向旁邊茂密的樹林裡跑去，想繁密的枝丫躲避天上的猛禽。

  突然從樹林裡撲出無數的猛獸，一口將向樹林裡跑來的士兵咬成兩節，不少士兵連一聲慘叫都沒有發出就斷了氣。

  那些凶禽和猛獸眼珠子都是空洞的，沒有絲毫生氣，就算是被斬斷了四肢，它們也依然不知道痛一般的，繼續攻擊著周圍的人。

  「這些，這些畜生怎麼殺不死啊？」

  有的士兵開始崩潰的喊了起來，他們可以勇敢的和猛獸搏鬥，可是他們接受不了怎麼都殺不死的猛獸的存在。

  霎時間，凶禽尖利的鳴叫聲，猛獸時不時的怒吼聲，人們拼死反擊的呼和聲，瀕死的痛苦吼叫聲，在這片不算大的土地上混亂的交叉成一片。

  眼前的景象，如同人間地獄一般，讓人心中發涼。不止是鳳國人，就連因蚩尤大神之名而一直五體投地的眾位南隅族人都覺得眼前這一幕太殘酷了，他們竟然跟著這地獄的製造者這麼久，想想都覺得後怕不已，他們都做了些什麼？阿雅她真的是想帶他們復興南隅族，讓南隅族東山再起嗎？

  「我們，我們怎麼辦？」一個人穿著白藍色衣裙的秀麗女子聲音發顫的問著旁邊一起跪伏著的同族人。

  周圍的族人們都茫然的搖搖頭，他們能做什麼？

  白蘭看看眼前地獄般的場景，咬咬牙，猛地站了起來，高聲吶喊。

  「這是師父培養的傀儡，只要師父用笛聲召喚出來了，就只跟著師父的血液走，師父在哪裡，它們就在哪裡。你們小心，她還有……」

  白蘭話未說完，心中一陣劇烈的疼痛讓她無法再說什麼了，心口處像是有什麼要衝出來一樣，讓她疼的撕心裂肺，下一瞬間，一隻紅色的飛蛾一樣的東西從白蘭的心口出飛射而出，伴隨著一陣血霧噴出。

  白蘭眼神渙散，重重的栽倒在地，無力的呻吟著，渾身抽搐，她像是還有什麼話想說一樣，嘴巴無力的翕張著，大量的血液從她口中湧出。

  阿雅回頭，眼神陰鷙的看著瀕臨死亡的弟子，「哼！誰想背叛我，就是這個下場！」

  「師姐——」白蘭周圍的南隅族人哭喊著撲向白蘭。

  他們看向阿雅的眼神，終於也帶上了仇恨之意。他們願意跟著阿雅，只是想振興南隅族而已，他們無法容忍有人傷害自己的族人。

  「白蘭，你想說什麼？」

  黑竹趁著阿雅不再注意這邊，無聲的靠近白蘭，將耳朵附在白蘭嘴邊。

  白蘭努力的張合著嘴唇，聲若蚊吶，「……地下……地……」

  地下？黑竹看著已經停止了呼吸的白蘭，將她圓睜的眼睛合上。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