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以牙還牙

  纖纖素手停止了撥弄燭火的動作，將燈罩罩上燭火，湖藍的燭光下，纖纖素手的主人——蘇青玉，嘴角勾起一抹輕笑，回頭看向房間燭光照不到的黑暗角落。

  一道魁梧的身影從黑暗中踱步而出，無聲的拍了拍手掌，表示對她的讚賞。

  蘇青玉無聲的笑納了這番讚賞，蔥白的手指一伸，指向旁邊的七弦琴，沖黑影——穆鈺，點點頭，示意到他表現的時候了。

  穆鈺緩慢的捋捋袖子，撩起長袍，姿勢優雅的盤腿坐下，修長的手指微抬，如行雲流水般在琴弦上細攏慢捻抹復挑，空靈舒緩的樂聲潺潺流過。

  柔和低緩的聲音如徐徐清風，伴著這如九天之上飄灑下來的樂聲，劃入沈雨涵迷迷糊糊的意識之中。

  「你現在很放鬆，放鬆，你在漸漸的下沉，下沉，」蘇青玉的聲音極度柔和，低沉的仿佛就要睡去了，「好，呼吸，慢慢的，吸氣，呼……」

  沈雨涵的神情漸漸放鬆，呼吸開始和琴聲相融合，緩和悠長。

  「你現在站在一片黑暗中，你看看周圍，很黑很安靜，」輕柔的聲音指引著沉睡的意識向前走去，「你看到前面有一點光亮，你朝著光亮走去，越來越近，越來越近，光點越來越大。」

  「你現在走出了黑暗，你抬頭看向前方，」蘇青玉的聲音越來越輕柔，像是要融化在這琴聲中一般，「告訴我，你看到了什麼？」

  「有人在彈琴。」沈雨涵丹唇微微翕動，聲音含糊不清。

  穆鈺劍眉高高挑起，狹長的眼睛微微睜大，明亮的黑眸中滿是不可思議，放佛再問，這真的能行？

  「你走近些，仔細看了看，彈琴的人你認識嗎？」

  「認識，是阿雅。」

  阿雅？蘇青玉心底默念一聲，莫非是那個琴師？甩甩頭，蘇青玉繼續問下去。

  「阿雅在給誰彈琴？」

  沈雨涵皺皺眉頭，似是十分困惑的樣子。

  蘇青玉略一怔，立即明白過來，沈雨涵記憶有些模糊了，當下改變問法。

  「阿雅的前面好像坐著個人，你往前走幾步，人影越來越近，」蘇青玉指引著沈雨涵向著阿雅走去，「告訴我，你能看清那個人的樣子嗎？」

  「能看清。」沈雨涵夢囈一般的低語。

  「是誰？」

  「貴太妃。」

  「貴太妃在幹什麼？」

  「睡覺。」

  「你回頭看看阿雅，阿雅一邊彈著琴，一邊在幹什麼？」

  「阿雅在說話。」

  「你走近兩步，仔細聽，她在說什麼？」

  「她說，蘇青玉是個紅顏禍水，害的鳳國和南嶽開戰，害死很多人，她會害死九王爺的。你要讓九王爺正式娶上官子嫻為側妃，轉移蘇青玉的注意力，然後，然後……」

  沈雨涵柳眉緊皺，睫毛微顫，恍惚中似乎升起了抗拒的意識。

  穆鈺眉頭微皺，很不滿有人這樣說他的青兒。

  蘇青玉卻是無暇顧及這些，她緊皺娥眉，輕咬櫻唇，目不轉睛的看著沈雨涵的表情。

  自我保護意識終究是輸了，短暫的抗拒之後，沈雨涵吐出了答案。

  「然後，讓九王爺娶貴太妃最疼愛的沈雨涵為側妃，幫助沈雨涵打壓蘇青玉。」

  蘇青玉滿臉黑線，沒想到穆鈺還是一個香餑餑，這麼多女人處心積慮的，只為了成為他的側妃。

  穆鈺也是緊皺著眉頭，這麼神奇而且有效的方法，居然不是用來爭權奪利，只是為了爭奪一個側妃之位，真不知道他是該高興自己的魅力夠大，還是該生氣對他有企圖的都是這種白痴。

  「阿雅還說了什麼？」最後的『密碼』還沒有問出來。

  「阿雅說，你記住，你是得知九王爺中蠱嚇暈的，一切都是蘇青玉害的。聽到『蘇青玉』三個字，你就會開始按計劃行事。

  穆鈺精神一振，目光灼灼的看向蘇青玉，黑眸中滿是詢問之意。

  蘇青玉面露喜色，沒錯，密碼就是她的名字，察覺到穆鈺詢問的目光，微笑著向他點點頭。

  「你明天見到貴太妃，你就……」

  片刻之後，蘇青玉看向穆鈺，點點頭，示意他可以準備結束了。

  「我數一二三，你就醒過來，自己走回沈府休息，記住，今天晚上你一直睡在自己的房間裡，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

  「一，二，三。」

  ……

  冬日的太陽暖融融的照在身上，令人舒服愜意的想要長長的舒一口氣。

  寧壽宮裡，貴太妃半躺在貴妃榻上，卻絲毫感覺不到暖意，只覺得渾身直冒寒氣。

  低緩的琴聲中，沈雨涵嬌俏的嗓音卻像毒蛇的『嘶嘶嘶』聲一般，讓人感覺頭皮發麻。

  「你要記住，蘇青玉想要害你，想要害穆鈺，害鳳國起戰亂，只有沈雨涵才能救穆鈺，一定要讓穆鈺娶沈雨涵。」

  貴太妃鳳目微睜，兩眼無神的看著沈雨涵。昨夜，穆鈺和蘇青玉夜半求見，解開了她的催眠術，講清楚了來龍去脈，她本來還不信沈雨涵真的會對她下毒手。

  雖然，自從上次沈雨涵設計穆鈺壞她清白一事，貴太妃就知道沈雨涵並不是平時表現出來的天真無邪。但是，她畢竟是自己從小看到大的孩子，只以為她是被和穆鈺青梅竹馬的情意蒙蔽了雙眼，才做出這種事來，貴太妃心底還是有些心疼她的。

  萬萬沒想到，沈雨涵竟然能對自己下毒手。貴太妃可是從小將她撫養長大，情同母子的人啊，她怎麼能……

  「哼！真是狼心狗肺的東西！」

  一聲威嚴的厲喝聲，讓沈雨涵像是從夢中醒來一般，抬頭望去。

  只見一身明黃色的文帝從屏風後轉出來，滿臉蘊怒之色。

  蘇青玉從文帝的身後走向彈琴的阿雅，不對，沈雨涵定睛一看，哪裡有什麼阿雅，琴桌後優雅起身，拉住蘇青玉手的清瘦身影，明明就是九王爺穆鈺。

  「這是，這，怎麼回事？」沈雨涵雙眼圓睜，不可置信的搖著頭，嘴裡不停的喃喃自語，「我明明看見，阿雅她……」

  「呵！」蘇青玉輕蔑的冷笑一聲，斜著鳳眼蔑視著沈雨涵，「你莫不是以為這催眠之術，只有你才懂得吧？」

  沈雨涵如夢初醒，恍然大悟，不可置信的狠狠瞪著蘇青玉，「這一切都是你搞的鬼？」

  「何必說的那麼難聽，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蘇青玉嘴角勾起一抹輕蔑的笑意，「我不過是以牙還牙罷了。」

  看著蘇青玉那滿臉的輕蔑之意，沈雨涵雙眼微紅，就要向她撲過去。

  穆鈺劍眉微皺，將蘇青玉攬到身後，一雙黑亮的眸子警惕的瞪著沈雨涵。

  「放肆！」文帝飽含怒意的高聲厲喝，「在朕的面前都如此大膽，可見平日裡是如何行事的了，真是不知死活！」

  文帝身處皇位多年，那滿身的威嚴與氣勢可不是一個養在深閨的二八少女能承受的了，沈雨涵當下被唬的雙膝一軟，重重的跪在地上。

  「太妃，不知想怎樣處置這膽敢忤逆犯上的人？」文帝略一思索，還是決定徵求貴太妃的意見，雖然他是皇帝，但此事涉及太妃，還是讓太妃決定的好。

  經過這一番折騰，這個時候，貴太妃已經稍稍緩過神來了，到底是在深宮多年，見多了人情冷暖，人心險惡的，雖然受了不小的打擊，倒還不至於一蹶不振。

  「太妃娘娘饒命，太妃娘娘饒命。」沈雨涵知道最後的決定權在貴太妃手上，當即苦苦哀求。

  貴太妃眼裡閃過一抹猶豫與不忍，看看苦苦哀求的沈雨涵，抬眼向穆鈺和蘇青玉望去，這件事情，他們兩個也是受害人，也要顧及他們的意思。

  「我對鈺哥哥一往情深，求太妃成全，求求您了！」沈雨涵不甘心就這樣失敗，只能苦苦哀求太妃的憐憫，想抓住這最後的一根希望的稻草。

  蘇青玉娥眉輕挑，沒想到，都這個時候了，沈雨涵居然還不死心，不求貴太妃寬恕她，反倒求太妃將她嫁給穆鈺。

  穆鈺臉色鐵青，神色陰沉，若說經過上次的事情，他對沈雨涵還有一絲殘存的兄妹之情的話，那麼這次，她差點害死青兒，害死他們的女兒，那一絲殘存的感情也被徹底磨光了，現在，他對她只有厭惡與憎恨。

  「太妃，像這樣心狠手辣，不仁不孝的人，理應嚴懲，否則，之後再有人效仿，我鳳國豈不是要大亂。」穆鈺面無表情，聲音冰冷，言辭犀利。

  沈雨涵睜大雙眼，不可置信的看著穆鈺，似是沒想到他不但不為自己求情，還嚴詞指責自己，他是想害死她嗎？可是，她做這一切都是為了他呀，他怎麼可以這樣對她？

  貴太妃看看穆鈺眼中的狠厲，再瞥一眼不知悔改的沈雨涵，心下暗嘆一口氣，開口卻是聲音平穩。

  「來人，將沈雨涵押入宗人府，擇日審理。」

  穆鈺劍眉微皺，不滿貴太妃只是關押沈雨涵，卻沒有懲罰，思索著該不該繼續據理力爭。

  蘇青玉扯扯他的衣袖，眼中閃過一抹了悟，沈雨涵到底是貴太妃撫養大的，能這樣已經算是秉公處理，很不容易了，還是不要逼的太緊了，免得適得其反。

  穆鈺與蘇青玉對視一眼，明白她的意思，只得作罷。

  文帝看著蘇青玉，想著昨晚見到的催眠之術，只覺得神奇至極，瞥一眼她白皙腕間的青銅古鐲，眼中閃過一抹幽深。

  ……

  「貴太妃開始提出要我正式娶上官子嫻，原以為是上官子嫻耍的陰謀，沒想到，到頭來是沈雨涵搞的鬼。」

  九王府里，穆鈺攬著蘇青玉在梅樹林裡散步，想起這段時間經歷的事情，其中的曲折與兇險竟然與戰場相比也毫不遜色，心中唏噓不已，這深閨里的嬌弱女子狠毒起來，那計謀可也不輸於朝堂上的爾虞我詐啊。

  說到這個，蘇青玉也是頗有感慨，她只知道防著心思詭異的上官子嫻，倒是沒提防著沈雨涵這個情敵了。

  「這段時間，沈雨涵一直都挺安分，我們倒是疏忽了。」蘇青玉想想以前沈雨涵的手段，輕笑一聲，「有些日子沒見，她倒是長進了，學會拿上官子嫻當擋箭牌了。」

  「呵呵，」穆鈺輕笑一聲，俊臉湊近蘇青玉，正要說什麼，一陣腳步聲打斷了他。

  穆鈺皺眉，看向來人，「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