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追殺

  蘇青玉站在窗前，眺望遠處，看著雨水沿著青磚屋檐落下，激起的水霧漸漸迷失了人的視線，不覺深深的蹙眉。

  她知道，穆珏的處境很難。

  親信接二連三的被刺殺，埋伏在東宮的探子，也被處死，太子背後隱藏的詭異，越發讓人捉摸不透。

  夜色漸漸朦朧，暗沉的夜空中偶爾傳來幾聲雷吼，嚇得一些膽小的丫鬟，躲在廊下瑟瑟發抖。

  蘇青玉沒有心思用晚膳，看著遠處書房的燈依舊通宵的亮著，她取出久未穿過的夜行衣，蒙上臉，身影陷入了無邊的黑夜之中。

  ……

  「除掉了函谷關總兵，接下來，我們只需要對嘉興關的總兵和益州協領動手，九王在軍中的勢力，基本上會被剷除乾淨！」

  東宮書房內，兩人竊竊私語，聲音極為低沉。

  蘇青玉正好攀上屋檐，卻沒想到竟然真的恰巧聽到了兩人的陰謀。

  看來，她和穆珏猜的沒錯，太子這個草包的背後確實有人出謀劃策，可蘇青玉很難想像，對方究竟是用了什麼方法，能夠探知穆珏的親信之人究竟是誰？

  「嗯！」穆桓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嘴角噙著一絲陰柔的微笑，「大將軍，九弟麾下的勢力也不僅僅於此，孤曾聽聞，恆通錢莊背後的老闆正是九弟，若是我們能夠將這錢莊收歸孤的名下，對我們日後的行事，卻是大大有益。」

  「不錯，恆通錢莊確實對我們很重要，只要能順利的除掉九王爺，這錢莊以後自然歸屬太子，又何須在眼前多費周折？」

  蘇青玉只覺得這人的聲音有些熟悉。

  她小心翼翼的掀開屋頂略沾青苔的朱紅磚瓦，借著書房內的光線，仔細看去，頓時，大驚失色。

  她幾乎以為自己認錯人了。

  蘇靖國，她的便宜爹爹，不是裝病躲人麼？為何會出現在東宮，甚至替太子出謀劃策？

  不！

  蘇青玉努力讓自己的思緒稍微平復些，至少，在這兒看見蘇靖國，對於她而言，實在是太過于震撼了。

  他究竟幫誰？

  蘇青玉曾一直以為自己的這個便宜爹爹是站在穆珏這一邊，或者至少兩不相幫，否則他完全沒有必要裝病去躲避太子的示好，可是眼下，穆珏親信被殺，這一系列的事情居然都是蘇靖國在背後出謀劃策的，實在讓人匪夷所思。

  蘇青玉的心臟不免跳動的有些快，查清楚了這一切，正準備轉身離開，卻不想腳下打滑，一塊琉璃瓦被她踢了下去。

  「砰！」聲音清脆可聞，頓時，東宮的所有侍衛幾乎都被驚動了。

  蘇青玉蒙著臉，頓時意識到不好。

  若是被太子發現她剛才偷聽了這段對話，一定會要了她的性命，蘇青玉下意識間主動出手。

  極為狠厲的招式，直接攻向圍困過來的侍衛，沒有半分的猶豫，袖中暗藏的弓弩瞬間齊射，經過改良以後的數百隻響箭，齊齊的射向這如同潮水襲來的侍衛。

  「廢物！」穆桓奪門而出，見一黑衣人居然敢擅闖他的東宮，頓時大怒，「一群廢物，今天拿不下這個刺客，你們全都提頭來見！」

  「是！」

  說話間，侍衛的攻勢越發猛烈，他們都心知肚明，以穆桓的暴虐，如果今天無法將黑衣人拿下，只怕他們真的都要掉腦袋了。

  蘇青玉有些暗暗叫苦。

  以弓弩的優勢，對陣數百個尋常侍衛不會是難事，可那是護持東宮的侍衛，幾乎都是大內高手，她只能勉強苦苦纏鬥。

  正想找辦法尋求脫身的良機，忽地，沉默在一旁的蘇靖國，終於出手了。

  一手爐火純青的少林擒拿絕技，端的是殺氣騰騰，如果是單打獨鬥，或許蘇靖國和蘇青玉之間還可以較量，可如今另有數百個侍衛齊齊對蘇青玉出手，她漸漸落了下風。

  「啊！」蘇青玉的肩膀上，不禁被蘇靖國抓出了血痕，極為恐怖。

  她來不及回手出招，蘇靖國的龍爪手就已經捏住了蘇青玉的脖子。

  四目相對的瞬間，不需要說話，就已經認出了彼此，可是蘇靖國的眼中卻連絲毫驚訝都沒有，恍若早已從她的身手之中，認出了她。

  「敢擅闖孤的東宮，找死！」穆桓猛地將蒙臉的面巾撕下，看見蘇青玉的時候，不禁大驚。

  瞬間，他臉上儘是猙獰和譏諷，直直的盯著蘇青玉的雙眸，不禁狂喜。

  「孤還以為是誰，原來是九王妃！」穆桓的手，輕佻的勾起蘇青玉的下顎，這種姿勢，不禁讓蘇青玉很不耐煩，「看來剛才孤和大將軍之間的對話，你都聽見了，人有的時候知道了太多未必是好事，大將軍，你說是嗎？」

  說著，穆桓意味深長的眼光看著蘇靖國，含著隱隱的殺氣。

  不！

  蘇青玉仿佛如同看著一個陌生人一樣，此刻，蘇靖國眼中的嗜血和暴虐，和她印象中的，根本判若兩人。

  雖然她是從二十一世紀穿越而來的靜流月，可是畢竟曾叫過蘇靖國幾聲便宜爹爹，一個人如果能夠狠心到連自己的兒女都能下的去殺手，她只能叫他魔鬼！

  蘇靖國的掌風，毫不猶豫的落下。

  就在快要接近蘇青玉的那一刻，忽地，有人從背後以極其鬼魅的身影，發動攻擊。

  所有人，都猝不及防。

  蘇青玉甚至還來不及反應一二，她已然被這突然出現的黑衣人帶走。

  「廢物，都愣著幹什麼，給我追！」穆桓看著蘇青玉和黑衣人凌空而去的背影，不免大怒。

  可是要去追的時候，卻已經晚了。

  ……

  陰雨綿綿，空氣中透著雨水的清涼，卻難以舒緩人心中的壓抑。

  深山古寺之中，卻一改往日的荒涼，長孫珩言一身極為素雅的淺藍色長袍，乾淨的不沾絲毫塵土，麻黃，桂枝，生薑，數十味中藥有條不紊的配置著，又掀開一旁的藥爐，仔細看著火，動作十分嫻熟。

  許是聞到了這隱隱的藥香，昏迷之中的蘇青玉也不禁變得有幾分安靜沉穩起來，苦澀的中藥被灌進她的嘴裡，漸漸的，那種頭疼欲裂的不適感恍若慢慢消失。

  「是你！」蘇青玉一睜開眼，卻驀地發現長孫珩言的身影。

  她的身體本來就尚未康復，高燒才退，卻沒想到又在東宮經歷了那一番波折，卻讓病勢如同風雨欲來。

  大概已經在這兒躺了三天，蘇青玉隱隱記得。

  只是她怎麼都沒有想到，救她出東宮的人，居然會是長孫珩言！

  難道那日，除了她，長孫珩言也一直潛藏在東宮？若是連蘇青玉的身手都無法發現他的存在，只能說長孫珩言的武功修為，已經遠遠超過了蘇青玉。

  「恢復的不錯啊！」長孫珩言打量了幾眼蘇青玉，見她氣色漸漸變得紅潤，嘴角難得的彎起一絲弧度。

  「多謝！」蘇青玉刻意的保持和他的距離。

  雖然這大概是他第二次救自己了，可是長孫珩言，如同一個隱藏的迷。

  她強撐著起來。

  三日未回九王府，穆珏應該著急了。

  更何況，太子和蘇靖國已經聯手的事實，她必須儘快讓穆珏知道。

  「你不用著急，九王爺現在不在府中！」長孫珩言一眼便看穿了蘇青玉的心思。

  不在府中？蘇青玉娥眉微蹙，有些詫異。

  「益州發生瘟疫，九王穆珏奉旨前往視察，三日前就已經啟程了！」長孫珩言將手中的藥盞放在一旁，說話的口吻，依舊帶了幾分的漫不經心。

  蘇青玉的手不由地抓緊，蔥管似的指甲，蜷縮在掌心。

  她隱約聽說過益州瘟疫嚴重，而且皇上接二連三的派遣太醫前去尋找解開瘟疫的藥方，至今仍然沒有進展。

  如此關鍵的時候，文帝卻讓穆珏深入險境，這不得不讓蘇青玉隱隱的替他捏了一把汗。

  窗外，低沉的雷鳴，震得人心惶惶。

  穆珏的背後還有太子和蘇靖國聯手，虎視眈眈，她如何能眼睜睜的看著穆珏身入險境。

  蘇青玉來不及多想，眼下，唯有儘快趕上穆珏，才是她最想做的。

  「嗯？」長孫珩言不妨察覺到身後的異動，有些吃驚，「還是要去？」

  「是！」蘇青玉答應得很乾脆。

  長孫珩言那清冷似月的臉上，不禁泛起一絲詫異，白衣翩翩，一如那塵世之外的修道者，不沾染這紅塵的半分塵埃。

  沉默了半會兒，方才開口，「罷了，我隨你去益州走一趟！」

  蘇青玉雖然並不清楚長孫珩言的真實身份，可是才和他短短的見到兩面，卻暗暗的覺得此人深不可測。

  兩次的救命之恩，另當別論，長孫珩言數番接近自己，不由地讓蘇青玉有些困惑。

  「不用！」蘇青玉拒絕的很是乾脆，「益州瘟疫嚴重，又怎麼敢連累了你，以後若有機會，我必然親自去貴府道謝，就此別過！」

  言畢，蘇青玉轉身離開，不再有任何的羅嗦。

  山路崎嶇，雖然樹影遮擋，可是長孫珩言卻依舊能看清蘇青玉的背影，山風襲來，卻更顯得那張臉無比鬼魅，仿佛這才是那張清冷如月的外表之下，該隱藏的真實面目。

  逃？蘇青玉以為，她能逃得過麼？

  昨日在東宮，長孫珩言意外的發現這個女人身陷困境，本來並不想出手，畢竟解開迷隱森林的關鍵，不在蘇青玉，而是穆珏。

  可是他的眼神透過黯淡的光線，竟然不經意的瞥見她手腕上戴著的那個古青銅手鐲，那一次在山谷之底，他竟然都不曾發現。

  果然造化弄人。

  穆珏，還有蘇青玉，這一切一切與巫咸古族有關的秘密，悉數浮出水面，看來，那被上古巫族守護了千年的長生之秘，也該出世了。

  「派人去跟著，若是跟丟了，或是被她發現了，你們提頭來見！」長孫珩言對著空氣吩咐道，語氣卻有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是！」黑暗中，走出兩個影子，連忙抱拳行禮，緊接著，身影一閃，頓時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