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長生之術

  凹陷進去的眼眸，完全看不見昔日縱橫沙場的蘇大將軍的英姿，甚至以往略顯健碩的肌肉，也變得如同皮包骨一樣，枯瘦如柴。

  雖然蘇青玉的靈魂，早已經換成了從二十一世紀穿越而來的靜流月，但她畢竟叫了蘇靖國幾聲爹爹，乍一看見病榻之上躺著的蘇靖國，不免心中一震。

  大夫人正從丫鬟的手中端來湯藥，眼見蘇青玉進來，語氣難免陰陽怪氣，「青兒回來了，老爺都病成這個樣子，你卻姍姍來遲，哦，對了，你現在都是九王妃了，都已經躍上了枝頭成了鳳凰，自然是忘了你這個爹爹！」

  蘇青玉的嘴角不禁勾起一抹冷笑。

  如若她沒有記錯，那一日，她曾經偷聽到大夫人和蘇瑞商議，要取了蘇靖國的性命

  如今卻反而責備她一個不孝的罪名，這樣的厚臉皮，蘇青玉只能說佩服之極。

  「是嗎？」蘇青玉眼中的冷意更甚，「既然爹爹都已經病了這麼久，為何不見大夫人去九王府送封口信，可見大夫人未必樂意我回來！」

  「哼！」大夫人重重的將湯藥放在一旁的桌子上，臉色極其難看。

  正待要發作，忽地看見穆珏幽幽的站在蘇青玉身後，不得不將話吞了回去。

  「青兒！」蘇靖國聽見了響動，迷糊的睜開眼，看見蘇青玉，艱難的揮揮手，「你，快過來！」

  「爹爹！」蘇青玉連忙依言坐在床沿邊上。

  她心裡忍不住有幾分懷疑。

  蘇靖國病成這個樣子，肯定有幾分蹊蹺。

  只是以大夫人的手段，要想成功給蘇靖國下毒，只怕很難，可除了大夫人，誰還如此迫不及待的想要蘇靖國死呢？

  「在曦城，過得好嗎？」蘇靖國拍了拍蘇青玉的手，略表安慰，凹陷進去的眼眸，卻依然可見昔年沙場征戰的傲氣。

  「嗯！」蘇青玉連忙點了點頭。

  蘇靖國不禁出神。

  大概，那個人若是還活著，看見蘇青玉和穆珏這對璧人站在一起，也應該會欣慰吧。

  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強撐著病軀起身，又淡淡的瞥了一眼大夫人，道，「寧兒嫁給太子的嫁妝，昨天我已經吩咐管家準備好了，你去看看吧，缺什麼，哪裡不滿意，可以再自行去置辦。」

  這話其實是暗示大夫人先退下，蘇靖國靠在軟枕之上，雖然說話氣喘吁吁，但卻有著不容違逆的威嚴。

  大夫人深深的看了一眼蘇青玉，心裡縱然千般不願，可卻也不敢拂逆了蘇靖國的意思，只能屈膝告退。

  房間中伺候的丫鬟，小廝，悉數都被遣退了出去，唯獨留下穆珏和蘇青玉。

  蘇靖國臉色凝重，只握著蘇青玉的手，又道，「九王爺，當年的那些事，想必純太妃已經告訴你了，你可有什麼打算？」

  穆珏愣了一下，完全沒有想到蘇靖國竟然會知道這等宮闈秘事。

  不過，細細想來，蘇靖國如今掌控著鳳國的軍權，昔年又曾經是文帝的心腹，對文帝，有從龍之功，知道那些事情，也不是難事。

  「本王不曾想好！」穆珏眼中儘是猶豫。

  對他而言，文帝既是他的生父，卻又是他的殺母仇人，這樣複雜糾結的感情和仇恨，如同生生撕扯著他的皮肉，是取是舍，對於任何人，都是一個很難的決定。

  蘇青玉不禁去握著穆珏的手，卻發現一片冰冷。

  她能理解的。

  正如那天，她親耳從沈國公和楚秋的口中得知當年的真相，無比吃驚，更多的是替穆珏心疼。

  蘇靖國不禁笑了。

  蒼老的臉上，那不屑的笑容，恍若在譏諷著這世間諸人的痴傻。

  皇室之中，最忌諱的就是講親情，因為那根本就是一個見不得人的去處，古往今來，慘死在父子相爭，兄弟鬩牆之下的人，多不勝數。

  他只以為，九王爺穆珏是不同的，至少在其他皇子之中，穆珏無論是才幹還是心思，都高人一等。

  可是一句簡單的不曾想好，蘇靖國只能說，穆珏還是嫩了！

  「老夫原本以為九王爺和其他皇子不同，至少手段狠點，心思硬點，可卻沒想到也是這般婦人之仁！」蘇靖國冷冷的笑道，自稱老夫而不是微臣，頗有那麼幾分自矜的意思。

  穆珏負手而立，卻如雲淡風輕。

  高冷的眸子，完全讓任何人都捉摸不透他心裡在想什麼。

  「看來有些事情，純太妃並不知道，王爺若是知道皇上當年為何逼死嫻淑皇后，若是知道巫咸古族守護了千年的秘密是什麼，王爺也許就不會這麼想了！」蘇靖國眼神幽遠，往事在他的口中，娓娓道來。

  巫咸古族，起於遠古，而他們的族人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壽命幾乎都可長達三四百年。

  而只有巫咸古族的聖女知道的璇璣古洞，據說藏著能夠讓人長生不老的方法，只是可惜，巫咸古族對於大多數人，也僅僅只是傳說中的存在，沒有人知道他們生活在哪兒，也沒有人知道璇璣古洞在何處。

  可是本朝開國之初，巫咸古族曾有人相助於太祖開國，神秘的古族現身於人間，卻讓更多的人對他們虎視眈眈。

  嫻淑皇后，就是巫咸古族的族人，如果說一個帝王的事業，對於任何一個用雄心抱負的男子是畢生的追求，而長生，就是一個帝王畢生的渴望。

  穆珏和蘇青玉相視一眼，彼此都有幾分震驚。

  長生之術？這根本和科學不符。

  可是蘇青玉卻根本不認為這是假的，她能夠從靜流月成為蘇青玉，從二十一世紀穿越到仙子啊，不也是科學所不能解釋的麼？

  蘇青玉的娥眉深深的蹙著，看著穆珏的眼神，不禁有幾分擔心。

  她曾經以為文帝或許出於昔年逼死嫻淑皇后的愧疚之心，一直保存著鸞翠殿的現狀，並且多穆珏另眼相看。

  可長生的誘惑，實在是太大了！

  當年文帝能夠對嫻淑皇后下毒手，卻未必不會對身上有著巫咸古族血統的穆珏起歹心。

  「王爺，你現在有兩個選擇，或者青兒一起歸隱，不問這世間的事，或者就去爭，為你的命運去爭！」蘇靖國說到這兒，已經有些咳嗽不已了，臉上變得十分蒼白。

  蘇青玉連忙拍了拍蘇靖國的後背。

  穆珏心思沉重，緩緩的拱手，「多謝大將軍告知，本王心裡有數！」

  「嗯！」蘇靖國點了點頭，「你們且先回去吧，我這將軍府人多眼雜，你們久留在這兒，或許會引起其他人的猜忌。」

  蘇青玉剛才用內力，悄悄試探了一下蘇靖國的身體。

  雖然臉上一副重病不起的樣子，可是他的內力卻十分飽滿充足，根本不像是一個久病的人。

  難道，他竟然是在裝病？

  蘇青玉站起身，挽著穆珏的手，卻忍不住試探，「爹爹，可你的身體怎麼辦？」

  「放心，我這是假病！」蘇靖國的回答出人意外，倒是讓蘇青玉有些猝不及防，她沒想到蘇靖國竟然承認的這麼輕鬆，「我若是不病，只怕太子殿下那兒，不好交代！」

  蘇青玉連忙收斂了臉上的狐疑，神色略微輕鬆了幾分。

  或許吧！

  太子最近想要得到蘇靖國的支持，幾乎無所不用其極，蘇靖國這一裝病，倒是可以省去不少的煩惱。

  ……

  沉默，難得的沉默。

  蘇青玉坐在馬車上，看見穆珏臉色陰沉，幽幽的想著心事，自己也選擇了閉口不言。

  饒是前一世她身為僱傭兵，也算見過了不少的人性醜惡，可是皇族內部的鬥爭，其慘烈，其陰狠，已經遠遠超出蘇青玉的想像。

  「駕，駕！」幾匹快馬從馬車旁一閃而過，是京兆尹府派來開路的衙役，「都讓開，快讓開！」

  馬車緩緩的停在了一盤，穆珏的眉頭不禁緊蹙。

  掀開車簾，正好一個衙役頗為不耐煩，準備一鞭子狠狠的抽過來，可是看見馬車之內坐著的居然是穆珏，衙役不禁連忙收斂了幾分囂張。

  「九王爺，小的有眼無珠，不知道九王爺在此，驚擾了您的駕，還請王爺恕罪！」衙役誠惶誠恐的跪在地上，心裡不禁有些叫屈，這津南城裡多的是達官貴族，他一個小小的衙役執行公差，一不小心就得罪了一個王爺，還真是倒霉透頂。

  「怎麼回事？」穆珏不以為意。

  「回王爺，南嶽和親公主的轎輦已經到了，正要去宮中朝見皇上，小的奉命在此開路！」衙役連忙誠惶誠恐的稟告道，不敢有絲毫的耽擱。

  「嗯！」穆珏略微點了點頭。

  蘇青玉本是懶懶的靠在一旁，聽到這話，不禁有些詫異。

  她隱約聽說過，這一次南嶽派來的和親公主是六公主上官子嫻，據說南嶽的皇帝對這位公主十分寵愛，甚至還多次帶著這六公主上朝聽政，將奏摺的批閱大權，也曾悉數交給這六公主手中。

  蘇青玉有些不解。

  以六公主在南嶽朝中的地位，為何會選中來這遙遠的鳳國和親，當真是讓人有些匪夷所思。

  還沒來得及反應一二，六公主的轎輦，已經從馬車旁緩緩駛過。

  隔得很遠，就能極其清晰的聞到那轎輦之上隱隱傳來的薰香，只是那轎子之前懸掛著珠簾，讓人根本看不清她的容顏。

  「聽說了嗎？這六公主一出生，就曾有國師給她算過命數，乃是母儀天下之尊，還不知道這六公主會嫁給哪位皇子。」一旁的百姓小聲議論。

  「廢話，當然不可能是太子，你沒聽說太子都已經請旨，準備迎娶大將軍府的蘇大小姐了麼？」

  「那這不是意味著，太子不是未來的皇帝？」

  「小聲點，你不要命了！」

  蘇青玉聽著這竊竊私語，不禁冷笑。

  國師有沒有給這位六公主算過命，她不知道，這是這種命數之說，向來虛妄，只怕這位六公主，所圖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