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真相

  她什麼都沒說，只是含著眼淚。

  穆珏臉色陰沉，將手中的稻香粥擱置在桌子上，如同暴風雨來臨之前的壓抑，莫名的讓人有種窒息的感覺。

  以前還只以為沈雨涵不過是小孩子心性，哪怕上一次給他暗下迷藥，穆珏也曾以為她只是一時糊塗。

  人長大了，性格自然也變了，或者說穆珏從來沒有真正看懂過這個和他一起長大的沈大小姐。

  「你的青梅竹馬在等著你主持公道，王爺怎麼著也得說幾句吧！」蘇青玉壓低聲音，眼裡不禁閃過幾分玩笑的味道。

  話音剛落，穆珏陰冷的眼神就瞥了過去。

  蘇青玉連忙撇撇嘴，她倒忘了，穆珏三番四次的警告過他，不准她說青梅竹馬！

  「夠了！」穆珏有幾分不耐煩的看了一眼沈雨涵，語氣冰冷，「三番四次的在本王王府胡鬧，成何體統！」

  「珏哥哥！」沈雨涵驚呆了。

  至少，她以為那迷情、蠱如今種在了穆珏體內，會讓穆珏對自己改變心意，可是穆珏看著她的眼神，還是一如既往的陌生。

  「來人！」穆珏根本不用正眼去看沈雨涵。

  門外侍立的小廝立刻進來，躬身等候吩咐。

  「管家重責三十棍子，以後沒有本王的允許，誰敢私自放陌生人進來，一律嚴懲不貸！」

  「是，是！」小廝看見穆珏動怒，連忙誠惶誠恐的退下。

  陌生人？

  這是在說她麼？

  這樣冰冷而又疏遠的語氣，不亞於一個耳光，重重的扇在了沈雨涵的臉上。

  沈雨涵儘是不可置信。

  可她瞬間卻明白了，所謂的迷情、蠱，根本就是一個騙局。

  她堂堂國公府小姐的尊貴，悉數被穆珏重重的踩在了地上，她不甘心，至少等她回了沈國公府以後，會將那個騙子大夫，活活打死。

  「來人，送沈小姐回去！」穆珏沒有心思繼續和沈雨涵玩笑。

  沈雨涵的手緊緊捏著。

  蔥管似的指甲，快要將手心處，捏出血痕。

  她起身，一步步走了出去，臨了，怨毒的眼神，從蘇青玉的臉上少過，她得不到穆珏，至少也不會讓蘇青玉得到穆珏。

  穆珏根本不將沈雨涵放在心上。

  若是以前，沈雨涵還是他記憶中那個嬌蠻單純的沈國公府大小姐，或許穆珏還會有絲毫的憐憫。

  可是人變了，曾經一起長大的情分，也變了。

  又端起稻香粥，走到蘇青玉身旁。

  從未下過廚的他，燉起粥來，雖然手藝略微生疏，但蘇青玉卻莫名的覺得心裡暖暖的。

  「快嘗嘗！」穆珏用湯匙咬了一勺，一口一口的餵著。

  蘇青玉喝了一口，心裡卻有萬般的難言之處，難以說出口。

  那日，她意外的從沈國公和楚秋的口中得知，穆珏的生母並非怡妃，而是故去的嫻淑皇后，甚至當今那高居九重寶座的文帝，穆珏的父皇，卻是他的殺母仇人。

  她該告訴他麼？

  這樣的真相，原不該瞞著。

  可是蘇青玉卻擔心穆珏，純太妃的死給了他莫大的打擊，她擔心這樣的真相，只會雪上加霜，蘇青玉不忍，不願。

  「怎麼了？」穆珏看著蘇青玉發呆，不禁笑了，「難道本王做的稻香粥，不好喝？」

  「好喝！」蘇青玉莞爾一笑，心裡驀然下定了決心，「有件事，王爺，我想您應該知道！」

  「嗯？」穆珏看著蘇青玉一臉鄭重的樣子，只覺得好笑，「說吧，本王的王妃究竟有何事？」

  蘇青玉將她聽到的那些宮闈秘聞，娓娓道來，卻發現穆珏的臉上，根本沒有絲毫的震驚。

  她反而愣了，難懂穆珏早就知道？

  難怪，昨天她第一眼看見穆珏的時候，眼中暗藏著落寞和傷痛。

  最大的譏諷和悲劇，莫過於此。

  自己的親生父親，居然是殺害親生母親的兇手，穆珏得知這個真相的時候，是何等的震驚。

  他雖然在笑。

  但蘇青玉如何不知，這笑中的苦，笑中的無奈，有的時候笑甚至比哭，更讓人覺得心酸。

  「純太妃臨死前，早已經告訴了本王事情的真相。」穆珏眼裡不禁閃過一抹痛意，但壓抑得極深，自小出身皇族，見慣了權力的鬥爭而爾虞我詐，他早就學會了如何掩飾一個人正常的情緒。

  「罷了！」穆珏自嘲的笑了笑，內心的情感壓抑的極深，仿佛他的驕傲，根本不容許他說出那深藏在心裡的痛楚，他故意岔開話題，微微一笑，「本王還正奇怪，楚秋身為內衛統領，向來不涉黨爭，為何這一次偏偏會對本王下手，原來如此！」

  「王爺！」蘇青玉忍不住緊緊的握著穆珏的手，已然十分冰涼。

  她腦海里，驀然浮現了那個鸞翠殿的畫像。

  嫻淑皇后，雖然蘇青玉不曾認識，但僅僅從那畫像上的風姿，可以遙想當年她的神采。

  大概對於這位生母，穆珏從未親眼見過。

  蘇青玉想到這兒，不覺得十分苦澀。

  「王爺！」小廝從門外急匆匆的進來，連忙稟告道，「王爺，不好了，聽說大將軍病重，京中多數的大夫都被召了去！」

  「什麼！」蘇青玉不由地大驚。

  和穆珏相視一眼，都有些詫異。

  蘇靖國一向勤於武事，雖然貴為大將軍，但卻早晚習武，身子不弱，甚少會得什麼病。

  如今卻突然傳來他突然病重的消息，蘇青玉難免有幾分吃驚。

  難道，大夫人和蘇瑞的陰謀，居然得逞？

  「青兒，本王陪你去大將軍府看看！」穆珏來不及多想，徑直起身。

  蘇青玉果斷的點了點頭，吩咐侍女備車。

  ……

  「寧兒！」大夫人扶著小丫鬟的手進來，看見蘇寧玉對著鏡子梳妝打扮，又是貼花黃，撲脂粉，一副極為歡喜的樣子。

  深深的嘆了一口氣，大夫人不禁略微皺眉。

  如果她記得沒錯，這已經是第十次，太子派人來大將軍府上邀請蘇寧玉前往東宮賞花。

  東宮太子的尊貴，大夫人早想高攀，如若蘇寧玉能夠成為太子妃，那將是無上的榮耀，遠比蘇青玉那個庶出的賤婢更加位分尊貴。

  可是，她冷眼旁觀，只以為女兒覓得了如意郎君，但太子幾次三番的暗示蘇瑞效忠於他，大夫人如何猜不到，太子看重的，並非是蘇寧玉，而是這大將軍府的權勢。

  這如何能行！

  饒是大夫人想讓自己的女兒成為未來的皇后，卻也不想蘇寧玉嫁入東宮以後，只會成為太子手中利用的一顆棋子。

  「娘！」蘇寧玉渾然不覺，她手裡拿著和田墨玉鐲子和景泰藍雕花手鐲，無比為難，「這兩個鐲子，哪個更好看一點？」

  大夫人根本無心去幫蘇寧玉挑選，眼裡，遮掩不住的憂慮，「寧兒，你真的打算嫁給太子？」

  「當然！」蘇寧玉想都不曾多想。

  只是提到婚嫁之事，難免她的眼前會浮起那個人來。

  穆珏，那等世間最完美的男子，卻並不屬於他。

  這些日子以來，她曾聽到有人提起，九王爺和九王妃是如何的恩愛，蘇寧玉每每聽到這樣的流言，無端的覺得心裡堵得慌。

  既然，她得不到穆珏的心，做不成和他在一起的神仙眷侶，她就要成為未來的皇后，成為東宮的太子妃。

  「娘，太子殿下今日邀我去賞花，晚膳我不和您一塊兒用了！」蘇寧玉的心思早就撲到了穆桓的身上，略微整理好身上的衣服，扶著小丫鬟的手，轉身邁出閨房。

  穆珏和蘇青玉的馬車，行駛到大將軍府門前的時候，卻都有些意外。

  蘇靖國病重，可將軍府門前，來來往往的馬車川流不息，幾十個下人都在抬著一些箱子，捧著綢緞，珠寶等物，更用將軍府的管家有條不紊的指揮著。

  「你們幾個輕點，這些都是太子殿下派來送給我們大小姐的，要是磕著碰著了，仔細你們的皮！」

  一旁的小廝，十分羨慕。

  連忙諂媚的走到管家身邊，道，「我們府上的三小姐已經夠有福氣了，如今已然是九王妃，難道我們大小姐居然還能成為未來的太子妃麼？」

  「三小姐是庶出，可大小姐卻是嫡出，大小姐的福氣自然比三小姐更要尊貴！」管家瞥了一眼小廝，語氣有些傲慢。

  話音剛落，卻不想眼睛不經意的看見剛剛下馬的穆珏和蘇青玉，連忙臉色略變。

  雖然言語之間對蘇青玉略有些不屑，可是闔府上下誰沒有領教過蘇青玉的厲害，管家一副討好的表情，連忙請安問禮，「王爺和三小姐回來也不打個招呼，奴才這就去稟告老爺！」

  「不必了！」蘇青玉揮了揮手。

  又冷眼看了這些綢緞，珠寶等物，極盡奢華，看來她離開津南城的這段時間，蘇寧玉和太子的確走的很近。

  蘇青玉的心思飛快的動著。

  太子的那點算計，蘇青玉一眼便知，只是她絕對不能讓太子穆桓和蘇寧玉成婚，否則蘇靖國手中掌控的軍權，幾乎會悉數成為太子奪位最大的籌碼。

  「我以為是誰了，原來是妹妹回府了！」蘇寧玉陰陽怪氣的聲音，聽得人很不舒服。

  她才走出將軍府的府門，冷不丁的看見蘇青玉和穆珏佇立在門外，嘴角不禁勾起幾分譏諷的笑意。

  她很想吸引穆珏的注意，眼神熾熱的凝視著他的雙眸，可是穆珏卻似乎只是像看著空氣一樣，眼神疏遠淡漠，根本沒有將注意力放在她的身上。

  蘇寧玉不禁有些落寞，又揮手讓一個下人停了下來，手中把玩著剛才太子送來的合浦明珠，微微一笑，「忘了告訴妹妹，太子殿下已經向皇上上奏，決定迎娶我為太子妃，這以後我們姐妹二人共同成了皇家的媳婦，自然應該多多關照！」

  什麼！

  蘇青玉臉上難免有幾分詫異。

  倒不是蘇寧玉的囂張，而是太子居然如此迫不及待的請求和蘇寧玉大婚，實在是匪夷所思。

  蘇寧玉打量著蘇青玉臉上的震驚，十分滿意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