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新婚燕爾

  穆珏獨自去朝見文帝，而蘇青玉站在純太妃的寢宮門口，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雖然上次在相國寺，她出手救了純太妃，可是兩人之間見面的記憶，仿佛還停留在那一次的爭執之中，驀地要以穆珏王妃的身份來拜見，蘇青玉只覺得有些許尷尬。

  「九王妃！」宮女明若從寢宮中出來，連忙福身行禮，「太妃娘娘已經盼了一上午了，還請王妃進去相見！」

  「嗯！」蘇青玉點了點頭，跟著明若，步入寢宮。

  遠遠地，就聞到一絲似有若無的藥香味，略微讓人有些發苦。

  蘇青玉不禁皺眉，還未來得及拜見純太妃，就看見幾個宮女端著盛放中藥的湯碗，從寢宮內走了出來。

  純太妃生病了？

  蘇青玉有幾分不解，這些日子並未聽說過純太妃身子有不適，她掀開帘子，走入內間，卻見純太妃的臉色十分蒼白，根本沒有絲毫的血色，恍若腐木一樣，散發著枯朽的氣息。

  「青兒，你來了！」純太妃見蘇青玉進來，倒是最先揮了揮手，臉上的神情，慈祥和藹。

  「給太妃請安！」蘇青玉屈膝行禮。

  本來心裡難免有幾分的尷尬，可是卻沒想到純太妃自己都似乎像忘了那件事一樣，既然如此，蘇青玉也似乎沒必要將那日相國寺發生的不快，繼續放在心上。

  純太妃扶著宮女的手，強撐著坐了起來。

  嘴角驀地勾起幾分虛弱的微笑，打量著一身王妃服飾的蘇青玉，不免十分欣慰，「穆珏總算大婚了，能夠看到你們新婚燕爾，本宮也略微放心了。」

  「太妃，您這是？」蘇青玉聽到這話，略微有幾分不忍。

  「無妨，不過是著了風寒，人老了，一病不起，也是常事。」純太妃拍了拍蘇青玉的手，看到那手腕上熟悉的古青銅手鐲的時候，眼神里不免流露出幾分擔心來。

  罷了！

  或許真的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而她所能做的，無非是在生命的最後一刻，給穆珏和蘇青玉祈禱罷了。

  風寒？

  蘇青玉並不相信純太妃的這一番託辭，至少，純太妃的眼圈兒略微泛黑，精神頹靡不振，這根本不像是生病，反而像是中毒。

  而在這深深的宮闈之中，究竟是誰會給純太妃下毒，而且給她下毒之後，竟然能讓純太妃選擇沉默，此人的背景之深，勢力之大，只怕難以想像。

  蘇青玉的心思飛快的動著，只怕這個時候，不揭穿，反而才是真正保全了純太妃。

  「青兒，既然你已經和穆珏大婚了，明日就啟程，前往封地吧，津南城的是非太多，你們走得越遠越好！」純太妃說到這兒，已經咳嗽的不成樣子。

  蘇青玉連忙扶著純太妃，輕輕的拍了拍她的後背。

  為何，純太妃和蘇靖國的話，竟然是如出一轍，都是讓蘇青玉大婚之後，儘快和穆珏前往封地。

  想到這兒，蘇青玉不禁愣了。

  答案已經呼之欲出了！

  那位高坐在九重寶座之上的皇帝陛下，想來應該就是此番的幕後黑手。

  想到這兒，蘇青玉不禁冷笑，果然好手段，為了她手中的那個古青銅手鐲，文帝還真是煞費苦心。

  「好！」蘇青玉連忙點頭。

  不僅僅是因為自己，更是為了穆珏的安全，至少現在，他們對於那位皇帝陛下而言，恐怕是毫無反手之力。

  「本宮沒事！」純太妃虛弱的笑了笑。

  「小姐！」逐月從外面疾步走了進來，臉色有些不對，又看純太妃身體不是很好，話到了嘴邊，機靈的咽了下去，「皇上急召小姐過去了！」

  「去吧，本宮這兒，沒什麼大礙！」純太妃揮了揮手。

  蘇青玉這才告退，帶著逐月出了寢宮。

  她禁不住有些困惑，依照宮規祖制，大婚第二日，她只需要朝見皇后或者是穆珏的生母，而如今，這兩人都已不在，所以蘇青玉這才拜見純太妃，至於皇上，她如今已經被冊封為王妃，相見多有不便，根本沒必要前往拜見。

  「逐月，究竟出了什麼事？」

  「小姐，不是皇上傳召，是王爺，王爺出了事，奴婢瞧著太妃身體不太好，所以剛才沒有如實相告。」逐月連忙解釋道。

  穆珏？

  蘇青玉的手輕輕的拽緊，眼神里，不免有幾分緊張。

  入宮不過兩三個時辰，穆珏怎麼了？

  她迫不及待的扶著逐月的手離開，一遍著急的詢問，「究竟怎麼回事，你如實說！」

  「貴太妃的清涼殿，如今已經鬧的沸沸揚揚了，說什麼王爺睡在了沈雨涵小姐的房間，寵幸了沈小姐，不僅僅是貴太妃，就連皇上都已經驚動了，小姐還是趕快過去的好！」逐月慌慌張張的回到，她剛才不過也只是聽穆珏身邊的侍衛匆匆報信，並不怎麼了解。

  蘇青玉聽完，反而倒不怎麼急了，腳步略微的放鬆下來，眼神中已然變得平和了許多。

  原本以為穆珏出了什麼大事，卻不過是突然睡在了沈雨涵的床上。

  她十分篤定，這件事，必然和沈雨涵分不開。昨天大婚之夜，沈雨涵臨走之前，那意味深長的笑，以及那肆無忌憚的挑釁的目光，根本瞞不過她。

  這麼快就等不及了麼？

  看來她的這九王妃的位置，除了蘇寧玉一心惦記著，這位沈國公府的千金，也惦記著。

  才走到清涼殿門口，隱約就聽到了幾聲哭聲，那種楚楚可憐的感覺，不由地讓人頓生幾分同情。

  沈雨涵跪在地上，輕袖拂面，她故意裝出一副受了委屈的樣子，梨花帶雨的表情，驀地讓人心動十分。

  「皇上，雨涵真的不知道，今日原本雨涵累著了，回房歇息，卻沒想到醒來的時候，就已經發現珏哥哥躺在了身邊，然後太妃娘娘身邊的大宮女素妍就闖了進來！」沈雨涵說到這兒，羞愧難忍，「都是雨涵的錯，如今雨涵的名聲都已經被玷辱了，還請皇上賜雨涵一死，否則雨涵沒有臉面活在這世上，平白還連累了沈國公府！」

  穆珏負手而立，幽深的雙眸里，恍若讓人永遠也看不到盡頭。

  陰鷙的目光從沈雨涵身上掃過，平白多了幾分的探究，雖然，他的記憶是模糊的，可是穆珏卻知道，自己是被算計了。

  今日入宮領宴謝恩，穆珏早早的從御書房出來，又想著去尋蘇青玉，卻不想一個小宮女過來告知，蘇青玉被貴太妃喚去了。

  穆珏當時並未提防，在這個宮中，貴太妃於他而言，是除了純太妃以外，第二可以信任的人，當下跟隨小宮女前去。

  卻不想剛進入一個房間，來不及多問，一種似有若無的幽香拂來，緊接著，穆珏頓時不省人事。

  他本是不該去猜測的，畢竟，和沈雨涵青梅竹馬的長大，穆珏只會以為這個沈家妹妹，還是如那記憶中的單純，天真。

  可是，沈雨涵的這一番哭泣，卻莫名的讓穆珏覺得有幾分虛偽。

  尋常女子，若是真的被人玷辱了，只怕早已經羞愧難忍，說不出話來，可是沈雨涵，卻是一個勁兒的哭訴，生怕別人不知道她已經和穆珏發生了什麼。

  「好了！」文帝陰沉著臉，眉頭略微閃過幾分不悅。

  沈國公府乃是朝廷貴勛，更何況沈雨涵自小由太妃娘娘照顧，豈能輕易賜死。

  更何況這件事，從頭至尾，沈雨涵都像是一個無辜者。

  「太妃，這件事，您如何看？」文帝微微側身，詢問了一下身旁的貴太妃，依舊忍不住斜睨了一眼穆珏，搖了搖頭。

  「女兒家的清名，勝過一切，而且，本宮是看著雨涵這孩子長大的，這件事，自然請皇上做主。」貴太妃語氣平淡，但話里話外，無一不是偏袒。

  文帝沉吟了片刻，驀地抬頭，又看見蘇青玉站在殿外，只揮手，讓小太監去傳蘇青玉進來。

  款款而入，端的是穩重大方。

  蘇青玉屈膝行禮，只給了穆珏一個放心的眼神，「兒臣參見父皇，見過太妃娘娘！」

  「平身！」文帝揮了揮手，「剛才發生的事情，九王妃想必已經知道了。」

  「是！」蘇青玉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

  她的眼光，不經意間和沈雨涵觸碰到一起，卻發現沈雨涵的眼神里，根本沒有幾分難過，反而有著幾分得意。

  是想憑這件事，順利的成為穆珏的王妃？

  蘇青玉只能告訴沈雨涵，做夢！

  「你們二人如今新婚燕爾，朕本不該說什麼，可今日鬧出了這等事情，朕不能不給沈國公府一個交代，不能不給貴太妃一個交代，你可明白？」文帝的語氣，透著幾分不容違拗的威嚴，天子殺伐決斷，從來不需要顧忌他人。

  「皇上請示下！」蘇青玉微微笑了，那人就那麼佇立在這清涼殿之上，卻無端的給人一種只可仰視的尊貴。

  雖然旁人眼中，蘇青玉不過是大將軍府一個庶出的女子，可此刻，無人敢輕視，無人可以輕視。

  「冊封雨涵為側妃吧，一同嫁入九王府，嫡庶尊卑，也不算委屈了你。」文帝揮了揮手，已然有了決斷。

  沈雨涵跪在地上，聽到這道口諭，莫名的多了幾分欣喜。

  她自小和穆珏青梅竹馬，那等男子，早在她年幼之時，便已經芳心暗許。

  她是知道的，穆珏自小便有婚約，將來要迎娶大將軍府家的小姐為王妃，她即便不甘，也幻想著，來日或許自己能夠扭轉乾坤，成為穆珏的女人。

  誰知道前些日子，沈國公病重，她去晉城照顧了沈國公一些天，回來的時候，穆珏的大婚之氣已定下。

  一個庶出的女子，憑什麼能和自己的珏哥哥站在一起，沈雨涵不甘。

  她原本以為穆珏不過是迫於無奈才迎娶蘇青玉，卻沒想到從穆珏的眼裡，她看到了穆珏對蘇青玉的深情，這已然讓沈雨涵抓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