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鳳凰紋飾

  蘇青玉沒有想到皇上的聖旨居然會來的如此之快，和田白璧，東海珊瑚，讓人眼花繚亂，王妃品階的朝服也由宮中的內監送了過來，整個大將軍府，無不為了三日以後的大婚而忙碌。

  蘇青玉卻是難得的躲懶的人。

  自從因著蕭姨娘的死，蘇靖國用家法懲戒了大夫人一番之後，連著這幾日，大夫人都一直在自己的房間裡閉門不出，就連蘇寧玉也似乎畏手畏腳了許多。

  京城郊外，一輛並不起眼的馬車，緩緩的駛向城內。

  蘇青玉懶得理會那些教導宮規禮儀的嬤嬤，逕自出了城，足足忙了一日，才從城外趕了回來。

  安記酒家的選址也已經定了，花了六十萬兩銀子買下的寧候府的別院，只待整理裝修，便可以擇日開業。

  想到這兒，蘇青玉的心情不由地略好。

  掀開車簾，正想看看這京城鼓樓大街的風景，卻不想一個略微有幾分熟悉的身影，喝得酩酊大醉，搖搖晃晃的從醉仙樓出來。

  「十三王爺！」蘇青玉愣了一下，完全沒有想到會在這兒能夠看到穆青。

  那日鸞翠殿，欣妃意外的被殺，穆青抱著自己母妃的屍體埋頭大哭，如今，蘇青玉這個唯一的嫌疑人被放出了詔獄，而欣妃的死，似乎已經不了了之。想來穆青也是正因為此，才鬱鬱寡歡。

  「王爺小心！」

  一輛拖著果蔬的馬車從大街上掠過，若不是蘇青玉及時拽緊了穆青，剛才差點就碰上了。

  「誰，誰啊！」穆青依舊渾然不覺，他睜開有些模糊的雙眼，冷冷的瞥了一眼，只覺得眼前的這個女子有幾分熟悉，過了一會兒方才想起來，「原來是蘇小姐，本王失禮了！」

  「王爺，若是欣妃娘娘在天之靈看到您現在這個樣子，只怕也不會歡喜到哪兒去！」蘇青玉聞著穆青身上的酒味，就知道多半是喝了十幾壇的陳年美酒，看著他有些失魂落魄的在大街上穿梭，蘇青玉雖然是個局外人，卻依舊有幾分不忍。

  「呵呵，呵呵！」穆青似乎像聽到了一個笑話似的，痴痴的看著天，仿佛愣了。

  蘇青玉本不想理會。

  但畢竟穆青和穆珏交好，更何況，欣妃的意外去世，總讓蘇青玉莫名的覺得眼前這個只有十幾歲的孩子，有幾分可憐。

  她揮手，示意逐月將穆青扶到自己的馬車上，待會兒將他送回他的王府，總比放任穆青在街上喝得醉醺醺的強。

  「滾開！」穆青不由分說的將逐月推開，性子有幾分暴躁。

  蘇青玉只以為穆青多半懷疑自己和欣妃的死有關，忍不住皺著眉頭，盡力解釋，「十三王爺，我並非殺害欣妃娘娘的兇手，這一點，還請你三思，那日在鸞翠殿，在我到達之前，就已經有黑衣人先行離開。」

  穆青似乎根本不驚奇，恍若這其中的真相，他早已經看透。

  握著酒罈，又是一口豪飲，仿佛酒精的麻醉，才能略微讓他活得輕鬆。

  「蘇小姐過慮了，您和母妃無冤無仇，我怎麼會疑心是你殺害了母妃。」穆青的嘴角，不由地勾起幾分譏諷的冷笑，「不過，那日鸞翠殿發生的事情，多謝蘇小姐如實相告。」

  蘇青玉還想說什麼，卻不想穆青轉過頭，依舊拿著酒罈，搖搖晃晃的離開，只留給她一個陌生得幾乎可怕的影子。

  是了！

  出身皇室，從小便在爾虞我詐的後宮中長大，自然各個都是如同穆珏一樣的狐狸。

  欣妃被害一事，多半穆青已經猜到了什麼，又何須她來提醒一二。

  蘇青玉不由地有些無奈，心裡仔仔細細的回味著剛才穆青的神情，莫名的覺得有些奇怪。

  「小姐，我們還是趕快回府吧，今晚李嬤嬤和陳嬤嬤還要教您大婚的禮節，可別晚了！」逐月連忙勸道，又忍不住小聲嘀咕，「您還不知道了，這幾天府中的人看著老爺將大夫人狠狠教訓了一頓，一個個腦子比誰轉得都快，都上趕著來巴結小姐呢！」

  「呵！」

  蘇青玉只是冷笑，人情冷暖，她並非今日才知道。

  「小姐在看什麼？」逐月發現蘇青玉的目光有些奇怪，忍不住問道。

  「沒什麼！」蘇青玉若有所思的搖搖頭，略微收回自己的目光，又扶著逐月的手上了馬車，揚長離去。

  ……

  月夜，清涼如洗。

  蘇青玉斜坐在一旁的湘妃榻上，聽著窗外隱隱傳來的蛙叫，蟬鳴，略微發呆。

  明日就是大婚了，蘇青玉看著那極為精美的王妃頭飾和朝服，莫名的有幾分感慨。

  大概，這樣的場景，蕭姨娘盼了一輩子，卻終歸是見不到了，那個可憐卻又善良的女人，死了以後卻像是浮萍一樣，整個府中，大概除了蘇青玉還會念叨一點，不會有誰記得她。

  門，從外面被推開。

  蘇青玉冷不防的看向門外，卻見蘇靖國卻像是老了十歲的樣子，從外面艱難的走了進來。

  四目相對的瞬間，蘇青玉的眼神里，略微有幾分不解。

  「爹爹。」蘇青玉起身，屈膝行禮。

  「嗯！」蘇靖國揮揮手，示意蘇青玉起身，可看向蘇青玉的眼神，有那麼幾分複雜難解。

  如若不是文帝的反常，蘇靖國可能還不會意識到，眼前這個叫了自己十幾年爹爹的女兒，居然會是那人的孩子。

  「明日就要行大婚之禮，可還有什麼欠缺的？待會兒我吩咐管家立刻去置辦。」蘇靖國的語氣，難得有幾分溫和，反而讓蘇青玉有些不習慣了。

  畢竟在她這具身子的記憶力，這麼些年在蘇靖國的眼裡，只衝著蘇寧玉那一個女兒，而蘇青玉這個庶出女兒，更多的是忽略。

  「多謝爹爹關心，並無什麼欠缺的東西！」蘇青玉心裡不禁嘀咕，莫非蘇靖國來這兒，難道就只是問她缺點什麼？

  她冷眼旁觀，卻依舊窺不破。

  蘇靖國雖然是一武將，但在朝中經營多年，心思之複雜，遠非蘇青玉可以想像。

  蘇靖國略微頷首，虎目中不禁閃過幾分自嘲，走到蘇青玉身邊，驀地抓住她的手腕。

  「爹爹？」蘇青玉有些不解，她這個便宜老爹究竟想幹什麼。

  還來不及等蘇青玉反應過來，蘇靖國就已經將蘇青玉的衣袖褪了上去，酥嫩的手臂上，清晰可見，一個若隱若現的鳳凰紋飾烙印在她的胳膊上。

  蘇靖國的眼眸，不禁變得幾分柔和，看到這個鳳凰紋飾的瞬間，仿佛有著久違的熟悉。

  蘇青玉很是奇怪。

  她穿越到這個身體的時候，這個鳳凰紋飾就一直由模糊慢慢變得清晰，起初她不過以為這個是和胎記一樣的東西，可是如今看到蘇靖國的反應，蘇青玉猛地意識到，這個鳳凰紋飾和古青銅手鐲一樣，都是一種身份的象徵。

  她有些尷尬的從蘇靖國的手中抽回自己的手，有些不明所以。

  「青兒，明日你出嫁，陳嬤嬤和李嬤嬤會一同跟隨你前往王府，他們都是皇上派到你身邊的眼睛，你可知道？」蘇靖國臉上的震驚略微收斂了幾分，忍不住多叮囑了幾句。

  「嗯！」蘇青玉不動聲色的點頭。

  這些天，雖然蘇靖國當著旁人的面，說什麼陳嬤嬤和李嬤嬤是將軍府中的老人，特意派到蘇青玉身邊教導禮儀，可是蘇青玉在將軍府這麼些天，根本沒有看到這兩人的身影，又瞧著這二人行走的步伐，輕如鴻毛，分明是有絕等的武藝在身，怎麼可能會是出自大將軍府。

  蘇靖國本想多囑咐幾句，卻沒想到蘇青玉聽到這個消息，絲毫都不意外，反而是他自己，卻難免感到幾分驚訝。

  他終歸是多慮了。

  素日瞧著蘇青玉，那樣的神采，那樣無上的風華，怎麼可能會被皇上的那點手段給瞞住。

  想到這兒，蘇靖國不禁失笑，又從身上解下虎符，鄭重的放在蘇青玉的手上，「為父沒有什麼好送給你作為陪嫁的，這虎符，能夠調動為父麾下的燕雲十八騎，以後，他們就送給你了！」

  蘇青玉不禁訝然。

  燕雲十八騎？那可是蘇靖國麾下最為神勇的騎兵！

  雖然這燕雲十八騎只有十八人，但無一不是武功卓絕的高手，昔年蘇靖國僅僅率這十八騎，卻在一夜之間，一舉連破黎國的十三座城池，而且所到之處，不僅是敵軍，就連婦孺老弱，幾乎都斬殺殆盡。

  如此兇狠的騎兵，在外人眼裡，幾乎如同幽冥閻王一樣的可怕。

  這本是蘇靖國最為親信的十八騎兵，居然送給自己？

  「爹爹？」蘇青玉握著那枚虎符，依舊有些難以置信。

  「這是為父欠你的，更是欠你母親的！」蘇靖國的眼光有些深遠，仿佛想到了一些塵封的舊事。

  「您知道我的母親？」蘇青玉當然知道蘇靖國口中的母親絕非是蕭姨娘，而且自己的這位便宜爹爹在提到蘇青玉真正的生母的時候，眼中的情愫，不經意的流露。

  看來，她穿越到的這位蘇府三小姐的身上，實在是有太多謎團了。

  「那日，蕭姨娘臨終之前和你說的話，為父全都聽到了。」蘇靖國的虎目不禁流露出幾分柔和，不待蘇青玉問出口，就已經搖了搖手，「不要去問你的生母究竟是誰，這個秘密，為父甚至希望你這一輩子都不知道，人有的時候知道的太多了，遲早會崩潰的。」

  話到了嘴邊，卻不得不咽下。

  蘇青玉的手緊緊的握著，雖然現在還沒有什麼動靜，但她恍若已經嗅到了一種風雨欲來的氣息。

  皇上既然已經派了一雙眼睛在她身邊盯著，看來以後，即便蘇青玉不想知道這個身體真正的秘密，恐怕也已經由不得她，又何須急於一時。

  「爹爹慢走！」蘇青玉親自將蘇靖國送到了門外。

  「青兒，你和九王爺大婚以後，最好離開津南城這個是非之地，你可明白？」蘇靖國依舊有些不放心，難免多叮囑了幾句。

  「是！」蘇青玉微微頷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