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家規

  大夫人心裡，莫名的覺得十分痛快，從蘇靖國將她迎娶進入大將軍府的那天起，大夫人一直對蕭姨娘虎視眈眈。

  她的臉上，依舊是不屑，「蕭姨娘觸犯家法，我不過依照規矩處置她，是她自己身子弱，命如紙薄。怎麼，難道我身為將軍府的當家主母，連處置一個偏房妾侍都沒有權力？反而是你，青兒，你用如此質問的口氣和我說話，當真是一點規矩都沒有，看來，我倒應該替老爺好好的管教管教你！」

  話音剛落，「啪！」一耳光，猝不及防打在了大夫人的臉上。

  蘇青玉的身影極其鬼魅，根本讓人無從提防，那一掌落在大夫人塗脂抹粉的臉上，頓時腫了起來。

  這一耳光，是大夫人虧欠蕭姨娘的，蘇青玉下手，絕不留情。

  「你！」大夫人勃然大怒，她是這將軍府的當家主母，豈能容得一個庶出的賤婢如此羞辱，「你們幾個愣著幹什麼，把這個沒規矩的給我拿下！」

  大夫人身後的嬤嬤，猶豫不決，她們都嘗到過蘇青玉的狠厲，更何況，從剛才蘇青玉那極其詭異的身後，她們也都知道自己並不是蘇青玉的對手。

  「廢物，一群廢物！」大夫人氣得渾身發抖。

  她豈能被蘇青玉這個賤婢，生生的踩過一頭。

  「蘇青玉，你好大的膽子，我娘好歹是你的嫡母，你竟敢如此無禮！」蘇寧玉扶著大夫人，怒目而視。

  這個女人，竟然已經囂張到了如此地步了麼？

  為什麼，穆珏還能夠在一旁熟視無睹，難道穆珏真的愛著這個女人，愛到了如此縱容的地步？

  「嫡母？」蘇青玉不禁冷笑，手中的聖旨，驀地展開，「皇上已經下旨冊封我為九王妃，依照朝廷規矩，親王妃乃是超品，而大夫人不過是正一品誥命夫人，以下犯上，蘇大小姐，敢問是誰沒有規矩？」

  蘇寧玉頓時啞口無言。

  她有些不可置信的看著那張黃綾聖旨，驚得連下巴都合不攏。

  明明太子答應過她，將蘇青玉這個賤人關押進詔獄以後，就絕對不會給這個賤人任何活下去的機會。

  可是，她不僅出了詔獄，而且還被皇上冊封為九王妃。

  那黃綾綢緞之上，熟悉的字跡，只怕還是皇上親自擬的旨意，蘇寧玉狠狠的要緊下唇，臉上十分不甘。

  「你！」大夫人怒的說不出話。

  如今，她竟然還要被蘇青玉這個賤婢，生生的壓了一頭麼？

  「反了，反了！」大夫人怒不可遏，可蘇青玉有聖旨在手，她卻不敢放肆。

  「夠了！」威嚴的聲音，不容任何人質疑。

  蘇靖國負手從柴房外走了進來，眼神環視一圈，透著幾分凌厲。

  又看見柴堆之上已經死了的蕭姨娘，蘇靖國忍不住嘆了一口氣，大夫人這一次做的過分了點，雖然蘇靖國對蕭姨娘早已經沒有了幾分感情，可畢竟蕭姨娘跟隨自己身邊這麼多年，蘇靖國豈會置之不理。

  「來人，去傳管家，準備好喪儀必備的東西，好好將蕭姨娘發送出去！」蘇靖國的眉目之間略微有些不忍。

  「是！」身後的小廝連忙恭順的上前，不敢違拗。

  大夫人眼見蘇靖國進來，頓時有了主心骨，「老爺，如今這府中連最基本的規矩都沒有了，青兒仗著被冊封為九王妃，居然都敢打我一個耳光，還請老爺為我們母女做主！」

  「爹爹！」蘇寧玉拼命的擠出幾滴眼淚，裝出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

  蘇青玉依舊站在原地，臉上卻是無比的淡定和鎮靜，看著蘇靖國的眼神，反而多了一層疏遠。

  蕭姨娘的死雖然是大夫人造成的，可是如果不是蘇靖國一直選擇坐視不理，蕭姨娘也不會落到這樣的下場。

  心裡漫天的恨意，不禁被湧起。

  蘇青玉冷視著蘇靖國，連行禮問安也沒有，只是一味的冷眼旁觀。

  「來人！」蘇靖國驀地怒吼，立刻，大將軍府的十幾名親衛一起闖了進來。

  蘇寧玉的臉上不禁露出幾分的得意，饒是蘇青玉的身手不錯，可是蘇靖國身邊的親衛乃是一等一的高手，她倒要看看蘇青玉如何能夠逃得過去。

  「將大夫人帶下去，一百棍子！」

  蘇靖國語出驚人，不僅僅是蘇青玉，就連大夫人也猝不及防。

  她嫁入大將軍府這麼些年，身份尊貴，蘇靖國平時對她也寵愛有加，這次居然為了蕭姨娘和蘇青玉這兩個賤人，杖責自己？

  「老爺，老爺！」大夫人臉色頓變。

  可是話還沒說完，那些親衛，只知道蘇靖國的命令，而不知大夫人的命令，立刻將大夫人拖了下去。

  「老爺！」大夫人連聲慘叫，可是蘇靖國卻不聞不問。

  一旁的蘇寧玉早就呆了，她被蘇靖國捧在手心裡這麼些年，第一次看到自己的父親如此動怒，而且也是第一次，自己的父親下令杖責自己的母親。

  蘇寧玉早已經嚇得話都不敢說，甚至小臉略微蒼白，唯恐蘇靖國牽連到自己。

  蘇靖國有些複雜的眼神看著蘇青玉，仿佛他好像從未認識過自己的這個女兒一樣，罷了，這麼些年，他一直將蘇青玉冷冷的擱置在一旁，又何曾盡到一點父親的本分？

  「青兒，蕭姨娘的身後事，我一定會讓管家辦得熱熱鬧鬧，不會讓蕭姨娘受到任何的委屈，而且，我會讓蕭姨娘葬入蘇家的祖墳，不會虧待了！」蘇靖國打量著蘇青玉清冷的眼眸，就知道她還在怨著自己。

  蘇青玉什麼話都沒有多說，只是看了一眼穆珏，讓他和自己一同出去。

  人都已經死了，身後的事情，不過是做給活人看了。

  不過，蕭姨娘能以妾侍的身份能夠入葬蘇家的祖墳，也算是能夠給她一個交代了。

  蘇青玉的眼角，略微泛著一絲淚光，心裡莫名的覺得堵得慌。

  ……

  入夜，大將軍府。

  蘇靖國負手而立，站在窗外，手中把玩著一隻女子的珠釵，目光深遠悠長。

  如果不是今天皇上派來的暗衛告知，或許蘇靖國根本不會想到，蘇青玉的身世有問題。

  養了這麼多年的女兒，居然不是他的親生女兒，蘇靖國只能選擇苦笑，不過，在苦笑之餘，他還是有些慶幸的。

  如果真的和自己猜測的那樣，至少他會很高興，當年的她，還留下了一點血脈在這個世界上。

  「大將軍！」御前侍衛領著兩個嬤嬤，從外面走了進來，拱手行禮，「皇上吩咐屬下帶的人，屬下都已經帶來了！」

  「嗯！」蘇靖國臉上的溫和，略微收斂了幾分。

  轉過身，打量了兩眼。

  他雖然不懂武功，但卻是沙場征伐之人，粗粗的一瞥，就足以看出這兩個嬤嬤都是身懷武功的高手。

  「皇上是什麼意思？」蘇靖國不禁問道。

  「三日之後，皇上會下旨讓三小姐下嫁給九王爺，這兩位嬤嬤，就勞煩大將軍費神，讓她們一同跟隨三小姐嫁入就王府。」

  話不用說的十分隱晦，蘇靖國已然猜到了大半，這兩個老嬤嬤，分明就是皇上打算派到蘇青玉身邊的眼睛。

  蘇靖國的眼眸里，複雜莫測。

  手控兵權這麼些年，他一直都在隱忍，可能那位高居九重寶座的天子，從未放下過對自己的戒心，可是這麼些年，卻也不敢輕易的動他。

  猶豫了半晌，方才開口，「青兒的生母今天才去世，依照規矩，必須守孝三年，如何能這麼快，嫁給九王爺為王妃！」

  「大將軍，皇上想要三小姐儘快嫁給九王爺，難道皇上的聖旨還比不過這等規矩麼？」御前侍衛一向跟在皇上身邊慣了，雖然職份卑微，但卻有著天子近侍的傲氣。

  蘇靖國沉吟了片刻，方才點頭，「罷了，你去回皇上，這件事，老夫會處理妥當！」

  「如此，勞煩大將軍了！」

  ……

  「行了，別喝了，本王可不想抱著一個醉鬼，滿城亂跑！」穆珏將蘇青玉手中的酒杯奪了下來，語氣之間不禁有幾分心疼。

  大半夜，京城的太白樓被他和蘇青玉兩人全部都包了下來，銀子還是其次，可是這七八壇酒都被蘇青玉一個人喝了進去，穆珏不由地十分擔心蘇青玉的身體。

  從今天他親眼目睹蕭姨娘的死，還有大夫人的囂張，穆珏大概知道蘇青玉在大將軍府是過得什麼日子。

  雖然蘇青玉外面堅強，比起一般的男子，更多了幾分的隱忍，可是穆珏卻知道蘇青玉畢竟是個女子，又逢蕭姨娘的慘死，心中的悲切，自然難言。

  「呵呵！」蘇青玉驀然失笑，眼神中，透著無盡的嘲諷。

  她自以為自己看透了，兩世為人，卻不想這人心詭譎，她依舊窺不破。

  蘇靖國為何突然重懲大夫人，必然不會是因為對蕭姨娘的愧疚，而一定是知道了一些什麼，說不定，古青銅手鐲的秘密，他已經瞭然於胸。

  而且，她究竟是誰！

  她的記憶，屬於靜流月，可是她的身體，卻是蘇青玉，原本以為她不過是將軍府一個庶出的女子，可沒想到，一場意外的風波，竟然牽連出如此複雜的過往。

  「不要攔著我，我要喝！」蘇青玉打了一個飽嗝，喝的醉醺醺的，她無力的倒在穆珏的懷裡，還在喋喋不休。

  穆珏無奈的搖頭。

  他總是對蘇青玉，沒有辦法。

  眼睛，哭得腫腫的，大概，這是第一次，蘇青玉在他面前如此失態，可是偏偏穆珏卻喜歡她這個樣子，無拘無束，沒有絲毫的嬌柔做作。

  「陪我喝！」蘇青玉將自己的酒杯遞給穆珏，略微有幾分迷迷糊糊。

  穆珏有些愣了。

  原本他還想勸蘇青玉少喝一點，可她卻讓自己陪著她喝。

  罷了，人生難得幾回醉，與其現在讓蘇青玉醒著，承受那等失去蕭姨娘的痛苦，還不如用酒來麻醉自己。

  「好，本王陪著你喝！」穆珏接過酒杯，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