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殺人，放狗

  蘇青玉微微蹙眉，朝著聲源傳來的方向望去。曲徑通幽之處，青翠蔥鬱的古樹錯落相依，繁茂枝葉間隱隱現出一條極窄的青磚小路來。

  「去看看。」蘇青玉當下立斷，足下步伐不由加快，想要直奔那地而去，不料下一瞬，卻被一絲涼意制住了手腕。

  攔住去路。

  穆珏站在她的面前，同樣也擋住了她所有的視線。

  「蘇青玉，這好奇心太重，可不是件好事啊。」他雙眼眸色漸深，念她名字的時候卻不似往常般溫柔輕佻，反倒顯得鄭重。

  可偏偏向來任性隨意慣了蘇青玉才不會被他的話而嚇住，她揚眉略作不屑地看了穆珏一眼，輕甩開他的手，「嘶，想不到堂堂九王爺，竟還怕惹這等麻煩？你若是怕，就不必跟著了。」說罷，便轉身離去。

  他怕？

  穆珏輕笑一聲，望了眼自己方才被她甩下的手，再看蘇青玉已然走遠的身影，不禁挑眉緩緩搖頭，隨即提步跟隨在後。

  踏上染著簇簇青苔的板磚路，初春微風中滿是陣陣青葉淡香，卻也掩蓋不了其中席捲著的猩甜血意。

  蘇青玉略眯了眯眼，再往裡走了些許，便停住了步子。

  一個人都沒有。

  只在幾步之遙，一個身穿白色繡紋錦袍的男子仰面躺在地上，殷紅的血跡自他的脖頸處汩汩流下，將白色的衣襟浸透，瞪圓的雙目中充滿著震驚與恐懼。

  看這齣血量和血跡未乾的狀況，明顯是剛遭暗殺不久。蘇青玉凝眸，又離那屍體走近了些，蹲下細看著他的傷處。

  全身上下，只有脖頸處的致命一刀。

  傷口細長，卻割得極深，皮肉向兩側微卷綻開，斷開的血管則微縮著，帶著極其細小的道道齒痕。

  不像是被用刀即刻割斷，而更像是被鋸斷的！

  「一把鋸子，足以在片刻間將人殺死？」蘇青玉狐疑，以她前世的經歷來看，根本不可能！

  她略側過頭，更為認真地查看著屍體的其他部位，試圖想要再找出些許痕跡來，可偏偏兇手這手法乾淨利落，一時間也再看不出什麼端倪來。蘇青玉合了合眼，腦中則是想像著男人被殺時的場景。

  兇手持刀，自他身後一刀割喉……

  傷口的輕重不對！

  蘇青玉想著，立即睜開了雙眼，伸手向著屍體脖頸處探去，左側的傷口明顯要比後面的刀痕更重一些。而如果兇手是右手持刀，傷口應該是右側！

  所以……

  「兇手是左手持刀！」蘇青玉脫口而出。

  穆珏聽完蘇青玉說的話，原本舒展的劍眉微微簇起，他負手而立，聲音低沉而凝重，「去查。」

  「喲，剛才不是還嫌麻煩麼？」蘇青玉回過神來，聽著穆珏的吩咐，從地上站了起來，嘴角勾起一抹戲謔的笑，雙手環胸，說道，「想讓我辦事？總得給點什麼好處吧？」

  「好處？」穆珏聞言，心中又默念了一遍，他上前一步，略略附身湊在她的耳邊輕聲說道，「原來想要差青兒辦事，竟如此簡單？」

  滿滿的好聞的淡香撲面而來，一絲一縷，自鼻尖由上而下的漸漸侵占，又似是春日裡瘋狂見長的藤蔓一般。

  纏繞不止。

  蘇青玉斂了斂眸，抿唇不由向後退了一步，心中腹誹穆珏這段數著實太高！

  穆珏卻將她的一切神情收入眼底，緩聲說道，「怎麼辦呢，我可捨不得讓我的王妃去做這般危險的事。」穆珏勾了勾唇，那雙深沉似海一般的眼中閃爍著星輝，他似笑非笑的看著蘇青玉，滿滿的意味，讓蘇青玉不免愣了愣。

  混蛋！

  痞子樣！

  蘇青玉鼻尖輕哼一聲，側過臉去索性不看他。

  穆珏卻也不惱，抬手響指一打，一道黑色的身影霎如閃電一般地出現在了倆人的面前。黑衣人身形修長，雙手抱拳，半膝跪地。而面上，則是戴著一張刻滿怪異圖騰的銀制面具，只露出一雙冷漠如冰的眼來。

  蘇青玉此刻的注意力全被他而吸引。

  他身上的感覺，她太過熟悉了！

  那是只有經過腥風血雨才被洗禮出的沉寂！

  穆珏眼稍瞥過蘇青玉，見她將目光全然放在他的暗衛身上，不免生出些許的不悅來，聲音低沉地向著黑衣人吩咐道，「方才王妃說的，可都記住了？」

  「是，屬下這就去查。」黑衣人略一點頭，眨眼的功夫，人便又消失不見。

  蘇青玉緊緊地看著他消失的方向，不禁點起頭來，「這身手著實不錯。」

  她的這番欣賞之意被穆珏看在眼裡，他伸手握住她的手腕想要用力將她拉回自己的身邊，卻不想蘇青玉這回倒是反應極快，右手用力將穆珏的手腕向下壓，隨即一個轉身便來到他的身後，反手朝後，死死地按住了他的右肩。

  穆珏被她壓著，不免彎下腰，模樣有些狼狽。

  一片沉寂。

  蘇青玉眯了眯眼，隨後把手鬆開，拍了拍手。他到底是堂堂九王爺，她這麼對他……想到這裡，蘇青玉略有些心虛地說道，「誰知道你突然伸手要做什麼？」

  這麼說，倒都是他的不對了？

  穆珏被她的話逗笑，便也不再同她計較。

  蘇青玉將目光再次投向那地上躺著的屍體，指了指，「怎麼處理？」

  「晾著。」穆珏雲淡風輕地飄出一句，隨即便轉身離去。

  晾著？！

  特意讓人去查兇手，現在卻把被害者晾著不管？

  蘇青玉著實不太理解穆珏的想法，她匆匆跟上，欲要再問，卻聽得穆珏緩緩而道，「自然有人會來收拾。」

  有人？什麼人？

  蘇青玉皺眉，卻又想起了另一件事來。他們之前明明是被一人的大喊聲吸引而來，可來了之後，除卻陳列在地的死屍，卻不見任何人的蹤影。

  究竟是那人因遇見屍體太過害怕，叫喊後逃走，還是……僅僅只為了故意將他們引去？！

  蘇青玉抬頭，不期而然地對上穆珏頗有些意味深長的眼眸，她有一種直覺，她好像被陷入套中了。

  穆珏的暗衛辦事效率極高，不過寺外小坐片刻的功夫，便查出了那兇手大致的身份與行蹤。

  柳明敘，鳳國徽州村鎮人士。

  喜肉，怕狗。

  而當下，他所處的位置與靈禪寺不過相差兩三里地。蘇青玉和穆珏相視而對，隨即便瞭然對方的心思。

  「先生，我有一事相求。」穆珏把玩著腰間配著的蟠紋脂玉，隨後抬眼看向坐在他對面的天機子。

  一身白色長袍卻被染上黑灰，正皺著眉頭蹭著袖口，天機子聞言不禁輕哼一聲，「九王爺這要求提的也太快了些，不該先讓秦某舒坦舒坦？」

  「不是快，倒是巧。而此事，也唯有先生去辦，我才放心。」穆珏放下玉佩，深邃如海的雙眸之中滿是真誠，他勾了勾唇，又繼續說道，「先生知道，我既特意求先生出山，自不會怠慢，先生於我，是貴客。」

  他將那天機子捧的那麼高，又講的一副正經的樣子，蘇青玉坐在一邊卻是憋著笑意。

  天機子略帶狐疑地掃過蘇青玉，略沉吟一番，這才答應了下來。

  穆珏滿面春風，將他的意思緩緩告知。

  而聽了穆珏的話之後，天機子不免甩袖板臉，卻又無可奈何。

  他一向信守承諾，應允了的事情便一定會做。天機子轉眸頗為哀怨地看向兩人，這次又是栽了！心中不免暗啐穆珏一番，才堪堪拂袖而去，替倆人辦事。

  天機子先行離開，而蘇青玉和穆珏則是坐上馬車，一路朝著那柳明敘的所在之處趕去。

  馬車行路極快，幾里地眨眼就到。

  靈禪寺後，正是大片的桃花林，而巧合的是，倆人一下馬車，便在簇簇嫣粉之中，看見了他們正要找尋的人。

  他一身粗布麻衣，斜躺坐在樹下，手上正舉著一把明晃晃的寬刀。寬刀之上，除了依稀可見的未乾血跡，細小而突起的齒痕更是清晰可辨。

  他身材魁梧，一看便是自小練過的。

  「柳明敘。」蘇青玉走上前，站在了他的面前。

  柳明敘兀地聽到有人喚他的名字，不由警惕起來，可又見是個容顏極其清麗冷艷的姑娘，瞬時便放鬆了下來，他隨手抓起身上的一塊破布，擦拭著刀。嘴角挽起一抹邪笑道，「這位姑娘長得可真是不錯啊。」

  「有眼光。」蘇青玉修長白皙的手指摸了摸下巴，站著居高臨下地看著他，一邊說著，一邊卻將手伸向了他，試圖將他困住。

  不料柳明敘反應也是很快，左手持著寬刀向前一擋，右身迅速向後退去。不過片刻的功夫，便已是退了許遠。他搖了搖頭，略有些挑釁地朝著蘇青玉說道，「姑娘不光長得不錯，身手也不錯嘛，只可惜，老子不喜歡你這樣的潑辣娘們！」

  這後半句話，說得聲大。

  站在不遠處一直觀望的穆珏挑了挑眉，「先生，放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