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2章 刮目相看

  「柳先生。」

  錢芊芊站在門口，雙手背在身後，眉眼彎彎，淺笑盈盈，唇邊兩個淺淺的梨渦若隱若現，聲音清脆。

  柳蔚正在作畫，聽到她的聲音，只是倏爾抬眸，打量了她一眼，便繼續手上的動作，將她視作無物。

  錢芊芊見慣了柳蔚這副模樣，所以絲毫不氣惱，緩緩走到柳蔚身旁，瞧著柳蔚的畫作，嘖嘖讚嘆了幾聲。

  「看來先生的畫技是越發精進了，我請您來教我那兩個妹妹，的確是明智的選擇。」

  「你不用在這兒昧著良心誇我，說吧，你來這兒想幹什麼？」

  柳蔚毫不客氣，一句話便堵了過來，讓錢芊芊很是尷尬，看來上回的事他還記在心裡，對錢芊芊充滿了敵意。

  「先生何必如此冷漠，跟只刺蝟一樣，我雖然將你請到了將軍府，但每日都是好吃好喝地供著你，從沒讓你受半點委屈，你又何必如此倔強？」

  錢芊芊沒好氣道，雖然看不慣柳蔚，但也沒發火，只是淡淡地問了一聲，眉頭輕皺。

  「我現在最後悔的事，就是當初答應來將軍府教你那兩個妹妹，若是我沒來，現在一定好端端地呆在臨風館，也不會無端惹上這麼多事。」

  柳蔚放下手裡的毛筆，瞧著懊悔不已，臉色也很是難看，要不是顧及顏面和性命，他早就跟錢芊芊撕破臉了。

  「我知道，先生向來驕傲，先前我懷疑你，確實讓你受委屈了，所以我這不是來向你道歉了嗎？還希望你能原諒我，別再計較先前之事了。」

  錢芊芊不緊不慢地解釋，臉上沒有半點多餘的神情，目光從柳蔚的畫作上划過，眼底閃過一抹狡黠。

  「我是可以不計較，那你呢？你不會把你妹妹的事算到我頭上？反正我被你扣在這兒，也出不去，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柳蔚像是故意在賭氣一樣，錢芊芊每次服軟，他便會堵回去，讓錢芊芊無話可說。

  「我不會殺你的，既然你也是被人利用的，那便是真無辜，我若是殺了你，傳出去便是將軍府草菅人命，就算是為了將軍府的名聲，我都得留著你。」

  錢芊芊面不改色，說得斬釘截鐵，眉目張揚，像是在故意跟柳蔚做對一樣，讓這屋子裡的氣氛也活絡了起來。

  柳蔚沒有理會錢芊芊的話，只是自顧自地走到一邊，放眼望向窗外，不想看錢芊芊，也不想聽到她的聲音。

  「先前先生在教我兩個妹妹的時候，留下了一幅山水畫，當初我還看不明白，但現在我越看越覺得有意思，只是其中有幾處我不大明白，還望先生能解惑。」

  錢芊芊走到柳蔚身後，將手裡的畫卷鋪在桌案上，語調輕緩，倏爾垂眸，很是動人。

  柳蔚轉過身，也瞧見了那幅畫，臉上倒是沒有半點驚訝之色，當初他既然留下了這幅畫，便知道錢芊芊一定會問他，不過這時間倒是跟他想的不大一樣。

  「那你倒是說說，哪裡不明白。」

  「這幅畫看似畫的是山水，裡頭卻又千軍萬馬之勢，瞧著像是在行軍打仗，而這隻猛虎，皮毛的色彩在日頭下仔細看起來，倒像是鐵甲，先生是在用這幅畫，隱喻邊疆戰事吧。」

  錢芊芊毫不遮掩，將心中所想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這說到底不過是個看圖說話罷了，她在現代時就學過，所以根本不是什麼難事。

  「你說的都對，看來你全都看出來了，我留下這幅畫果真是對的。」

  柳蔚止不住地點頭，對錢芊芊當真刮目相看，先前他還一直納悶，蕭墨寒怎麼會看上錢芊芊，如今看來，這就是在情理之中。

  「所以這猛虎面前的坎，到底是誰設下的？」

  錢芊芊開門見山，跟柳蔚對視一眼，眉頭擰成一個死結，神情也肅穆了起來。

  「你覺得會是誰？」柳蔚淡淡地反問道，倒是有些期待，錢芊芊到底能說出些什麼來。

  「葉家。」錢芊芊淡淡地吐出兩個字，完全沒有任何思量，這個答案是她心裡想了許久的，如今說出來，她心裡倒是舒暢了許多。

  「你為何覺得是他們？」

  柳蔚倒是有些疑惑，葉家向來藏得深，在外頭從不露出半點馬腳，相比之下，李家就高調多了。

  「因為葉家都出身武將，雖然葉培的官位不高，但保不齊在軍中會有幾個親信，到時候若是給蕭將軍使個絆子，蕭將軍一定難以覺察。」

  錢芊芊抬手倒了兩杯茶水，將其中一杯遞給了柳蔚，臉上的那一抹笑意若隱若現。

  「不錯，你都說對了，看來是我低估你了，你確實有膽識，也聰慧過人，蕭將軍的眼光果真不錯。」

  柳蔚接連點頭，對錢芊芊的態度緩和了許多，好像放下了心裡的警惕，臉色好看多了。

  「能得到將軍如此誇張，當真是我的榮幸，不過我想請問先生，此事你是如何知曉的？」

  錢芊芊不驕不躁，淡淡地開口，她來這古代後，受到的誇獎簡直數不勝數，所以心裡沒有絲毫波瀾，只想儘快弄清此事。

  「先前我去葉府替葉小姐作畫，路過葉大人的書房，無意間聽到了他們的部署，但我不想惹上什麼麻煩，又不想蕭將軍中他們的奸計，所以便用此法暗示你，原本沒打算你能看出來，沒想到你不但看出來了，還猜得分毫不差。」

  柳蔚對錢芊芊的看法完全改觀了，所以絲毫沒有隱瞞，錢芊芊喝了口茶水，心裡欣喜不已，看來她研究了好幾日這幅畫，還是很有起色的。

  「先生此舉實在是深明大義，我代表蕭將軍，代表這蕭國萬千子民，多謝你了。」

  錢芊芊站起身，朝柳蔚行了個禮，原本她以為柳蔚只是個桀驁清高的畫師，沒想到到關鍵時候，柳蔚如此識大體，當真也讓她刮目相看。

  「姑娘客氣了，身為蕭國子民，這都是我應該做的，朝廷官員，除了蕭將軍之外，根本無人全心全意為百姓著想，所以這一場仗，我也希望蕭將軍能凱旋歸來。」

  柳蔚對蕭墨寒很是敬佩，當初會到將軍府來教錢芬和錢宣，也是因著蕭墨寒，在這個世上，他真正佩服的人不多，蕭墨寒便是其中一個。

  「我馬上差人將這個消息傳到邊疆，讓蕭將軍嚴加防範。」

  錢芊芊也不敢閒著，既然一定確定了此事，那她便要提醒蕭墨寒，反正元影和雪依跟蕭墨寒都有特別的聯絡方式，要不了多長時間，蕭墨寒便會收到消息。

  「錢姑娘，我倒是還有一事相求，此事你知道了就當不知道，千萬別透露給任何人，我不過是個畫師，若是有人要將我滅口，那我便只有死路一條了。」

  柳蔚低著頭，還有些難以啟齒，他雖然清高，但骨子裡還是怕死的，他沒有蕭墨寒的膽量，所以在有些事上不得不低頭。

  「我明白，你放心吧，我絕不會將此事透露半句，這幅畫也不該留存於世。」

  錢芊芊說著，便將這幅山水圖卷了起來，點了盞燭火，在柳蔚的面前，將這幅畫燒成了灰燼。

  「多謝姑娘。」柳蔚微微頷首，對錢芊芊感激又崇敬，在這個世上像錢芊芊這般聰慧又識大體的女子不多見了，她若是能成為將軍夫人，對這黎民百姓確實是一件好事。

  「你在這將軍府也呆膩了吧，我這就差人送你回臨風館，等我兩個妹妹的身子都大好了，我便會知會你，讓你過來繼續教她們作畫。」

  錢芊芊話鋒一轉，突然說起了這個，反正柳蔚一直都吵著要走，既然事情弄清楚了，那她再留著柳蔚也沒有了意義，倒不如就讓他走。

  可是發生了今日之事，柳蔚突然並不想走了，他對錢芊芊充滿了好奇，想看看錢芊芊到底有多聰明。

  「怎麼了？先生還有別的事？」

  錢芊芊瞧著柳蔚猶豫不決，便繼續追問道，仔細打量著柳蔚的神情，生怕錯過分毫。

  「沒有，姑娘不必麻煩了，我自己回臨風館便可，這幾日住在將軍府，給你添麻煩了。」

  柳蔚猛然回神，還是沒說出心裡的真實想法，反正他遲早都是要走的，既然錢芊芊都提出來了，那他就走吧。

  錢芊芊點了點頭，隨即就退了下去，寫了一封信，交給了元影，讓元影想辦法儘快送到邊疆，越快越好。

  元影自然也不敢耽擱，立刻照做，錢芊芊總算鬆了口氣。

  柳蔚很快收拾東西離開了，雪依差人悄悄跟著他，暗中保護，眼瞧著他進了臨風館，這才離開。

  「真想不到，這個柳蔚還有此等覺悟，我先前一直覺得他傲慢無禮，本事不大，脾氣倒不小，沒想到他這回還能有如此壯舉，還真是人不可貌相。」

  雪依知曉此事，一直很是興奮，對柳蔚也好奇不已，她們誰都想不到，這種重要的消息，最後竟然是一個畫師傳遞出來的。

  「其實柳蔚人不錯，就是太清高，太驕傲了，所以才令人討厭，本質還是很好的，這個月給他結銀子的時候多給他一點兒，算是我對他的謝意。」

  錢芊芊轉過頭，吩咐了雪依一聲，雪依點了點頭，卻覺得這柳蔚不是貪錢之人，多給他銀兩，他可不一定會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