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嫉妒

  原來她們共同的那位蜜友，因前兩年府中敗落，從此靠她們接濟度日，但她們能幫一時，不能幫一世，她們能幫一處，不能處處都替她考慮到。

  這不在宴會上，她們二人便只訂製了自己的衣裳，而未給她訂，後來又拿到她面前，便讓她覺得二人是在炫耀嫉妒了，一氣之下將二人裙擺上的輕紗剪了，再用容易脫落的活結繫上。

  年姨聽了此時長鬆一口氣：「這大戶人家裡的齷齪事不少，她們窩裡鬥就好，千萬不要牽扯進我們這些無辜的人進去。」

  就這次，雖是三個夫人之間的勾心鬥角，但說清楚了那是她們的事，說不清楚就是她們成衣鋪的災難。

  尤其是負責那兩件衣裳的裁縫，從事發到現在，別說睡個好覺，連好好坐都沒有做一會兒。

  成衣鋪里的人各懷心思，心有餘悸者居多，少有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人，錢芊芊看了眼香浮，說道：「這事也算是給大家提了個醒，日後量體裁衣定得投注小心注意，不能讓如今日這般事情發生。」

  香浮嘴角勾了勾，將額前的碎發捋到耳後，垂眼：「錢姑娘話說得有道理，但有些時候，也不一定關我們的事不是嗎？」

  陰不陰陽不陽的，向來是香浮的語氣，旁的人聽習慣了，可憐她身世不好，也順著她，不與她計較。

  但錢芊芊不以為然，她明白香浮話語裡的意思，笑了聲，而後道：「自然不是總關你們的事的，若是因為衣裳的設計而出現類似的問題，責任自然在我身上，我也絕不會推諉。」

  「但香浮姑娘，你與其想著別人的問題，不如先將你的花繡好。」

  繡紡里的人都是分工合作的，任務分到香浮這兒來，往往是繡最簡單的紋路和花樣，但就是這般簡單的任務，也總得讓人盯著，若不然十有兩次得繡錯。

  她不是繡工不好，而是心態不正。

  旁人手拿針線，一拿就是兩三個時辰，但她半柱香就得喝杯水，半柱香就得如廁一次，不是嫌凳子太硬就是嫌針不好用。

  錢芊芊沒有盯著繡紡，管事的就成了年姨，年姨同情她身世不好也不多加責備，以至於每日裡都得替她收拾爛攤子，點燈熬油的做完屬於香浮的任務。

  哪兒都有它的平衡與和諧，錢芊芊看破不戳破，就是不想將手伸得太長，但香浮進來是愈發過分了，不敲打敲打難免要惹出些亂子來。

  她頓了頓，語氣加重：「如果你連最基本的任務都要完成不了，你去布莊也好，還是會原來的地方也罷，但我這兒，留不得你。」

  香浮霎時臉色一沉：「錢姑娘是在懷疑我的繡工？」

  錢芊芊面不改色，以嚴肅的語氣說著誇人的話：「你的繡工我從未懷疑，香浮姑娘是巧奪天工，活靈活現，繡出來的東西誰不是嘖嘖稱嘆，就連那極為挑剔的陳員外也得夸聲好，我怎麼會懷疑你的繡工？」

  這話半點不誇張，香浮的繡工的確是數一數二的，所以穆天悅會把她招到自己手下做繡娘也不是沒有原因的。

  香浮面露得意，抬起頭來眉眼上挑，原本纖細的十指因繁複的針線活而顯得指節稍大，她看了眼自己的手，又下意識看向錢芊芊。

  錢芊芊是個農家女子，但想來是依附著男人養得好，渾身上下的肌膚都跟水做似的，白嫩得像塊豆腐，那十指更是如蔥削似的，看得人恨不能捧進手心裡。

  不過就是那脾氣……一般男人可受不住。

  藏好一閃而過的嫉妒，香浮輕輕撫摸自己手帕上繡好的那朵嬌艷欲滴的芙蓉，心裡有了底氣，說話的腔調也高傲起來。

  「錢姑娘是個行外人，不懂我們這行也是正常，不過你雖然沒懷疑我的繡工，想來也是不懂裡面的門道的。」

  順著杆子往上爬，錢芊芊覺著依照香浮的性子，若是願意捧著她，那她上天也不是難事。

  幻想得太好，總是用來被破滅的。

  錢芊芊以居高臨下的姿勢站在香浮面前，展露出難得一見的：「香浮，裡面的門道我不懂，我也不需要懂，你對於我而言，處得好便是友人、是姐姐，處得不好就是一個繡娘。」

  香浮的臉色瞬間變了好幾次，總覺著錢芊芊在暗地裡嘲諷她的身世。

  錢芊芊不是沒有注意到香浮的難堪，她眼神一沉，卻是半點不留情面。

  「再來，你繡工好是事實，我不否認，但你還沒有聽我說完後面的話。」

  錢芊芊沉聲道：「你繡工沒差，你的態度是大問題，不認真，沒耐性，不負責……單憑這幾樣，你比不上繡紡里任何一個人。」

  這話說得重，一下子就將香浮打入谷底。

  香浮自來都是以自己的繡工為傲，她所有的驕傲的與自得都源於她的繡工，認為在繡紡中能比得過她的人寥寥無幾，但今日卻被告知她是整個繡紡中最差的，一時之間氣血上頭，眼裡含淚，雙目布滿紅血絲，整個人都在微微顫抖。

  「錢姑娘，你若瞧我不上，大可直接趕我走，為什麼要如此貶低我？」

  錢芊芊否認道：「我不過實話實說，沒有要趕你走，也沒有貶低你的意思，你若覺得我說得不對，那便『有則改之無則加勉』，好了都做自己的事去吧。」

  不給香浮在折騰的機會，錢芊芊敲打一番，說了最後一句話後，轉身離開。

  錢芊芊走後，成衣鋪里一時寂靜無聲，過了一會兒，才有低低的抽泣聲傳出來。

  眾人面面相覷，看了眼趴在桌上哭泣的香浮久久無言，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年姨看得無奈，再說一直這麼哭下去也不是會事，他們要做的事還多著呢，可耽誤不得。

  年姨走到香浮背後，伸手拍拍她的後背，手掌落下的一瞬間，她能感覺手底下的人一瞬間的僵硬，透露排斥。

  年姨假裝不知，但拍了兩三下後就收回手，語重心長道：「香浮啊，自打穆老闆將你帶進來，我就一直看著你，你什麼性情年姨也知道一二，剛才錢姑娘的話不好聽，但說的也是事實，你就把心放寬，把心放在刺繡上，錢姑娘定會對你刮目相看……」

  「不可能，她就是嫉妒我，才處處針對我！」香浮嚯的從桌上起來，美艷的臉上淚痕遍布，一雙眼透著恨意。

  年姨被這恨意驚了驚，愣了會兒張張嘴，最終默默側開身子，離她幾步遠。

  年姨不說，其他人卻不會顧忌太多，直接戳穿道：「……錢姑娘嫉妒你什麼？」

  小蝶默默道：「比相貌，你倆都長得好，好錢姑娘長得更討人喜，雖是經商之人，但身上的氣息乾乾淨淨的。」

  一個是艷麗，一個俏麗，各有各有好，比較不出個高低來。

  說完相貌，又說內在：「比才情，你有非凡的繡工，錢姑娘有經商的天賦，你倆也是不相上下。」

  話音才落地，有人不贊成了，撇了撇嘴道：「你這話可說錯了。」

  他眼裡流露出崇拜和欣賞：「錢姑娘不僅會賺錢，識文斷字也不是問題，算盤撥得也是一絕，聽說還能畫山畫水畫花鳥，一般的女子可是比不得的。」

  其實他並不知這些本事都是錢芊芊從異世帶來的，他只知道在他們穆老闆口中的錢姑娘，優秀得讓人無法直視。

  香浮眼淚還沒揩乾淨，一聽眾人都捧著錢芊芊，暗罵錢芊芊不知道給大伙兒下了什麼迷魂藥，才讓大家都向著她，她想著想著眼淚倏地往下墜落，所有的不甘都寫在臉上。

  小蝶見她這般神情，原本都已經咽回肚子裡的話又吐出來了：「所以啊，香浮姐，你多想想自己的問題，不要一股腦的都怪在旁人身上。」

  「用不著你教訓我。」香浮一個冷眼掃過去。

  呵，不過個貧賤人家的女子，現在也敢教訓她了？

  小蝶抿抿唇，隱忍下怒氣，剛要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就見香浮高昂著頭朝自己的方向走來，看樣子是要出去。

  誰料經過她時，香浮突然狠狠用肩頭一撞，撞得小蝶踉蹌幾步，小蝶怒瞪著香浮，香浮卻狀若無事的輕輕鬆鬆離開。

  小蝶在眾人的安慰下回了自己的位置，心裡到底是氣不過，看了眼香浮的位置，氣鼓鼓瞪了眼。

  而香浮一路出來，並沒有回答自己家中，而是饒過一條街，來到穆家的布莊中。

  布莊裡的管事與香浮是相熟的，他不嫌棄香浮是青樓出生，待她一直很好，可惜落花有意流水無情，香浮瞧不上這個管事，對他一直也是愛答不理的。

  今日突然跑來布莊找他，管事二話不說放下手裡的活兒，忙不迭的跑出來，又驚又喜道：「香浮你怎麼來了？」

  香浮一改往日的冷淡，難得給出個笑臉，管事一時春心蕩漾，一雙眼睛都看直了。

  香浮心裡嫌棄，面上卻親熱的把他拉到角落裡，對著他耳語一番。

  管事的面露難色，香浮扯了扯管事的袖子，嬌嗔道：「就幫香浮這一次可好，我保證，絕不會出任何問題的。」

  管事的心裡猶豫，但一見面前嬌艷欲滴的心上人，那猶豫隨著女人的香氣飄散遠去，一門心思就是——答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