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冰釋前嫌

  「你來了。」

  「我要不來，也不知道你還是如此能折騰。」蕭墨寒細細端詳她的臉，鼻尖曬傷得嚴重，周圍的肌膚泛紅，鼻尖脫皮露出細嫩的肌膚，一張臉紅一塊白一塊的，看上去是實在不好看，也實在讓人心疼。

  蕭墨寒頗為怒其不爭道：「本以為了過了年你又長一歲，也能替自己著想，沒成想是越活越回去了。」

  這一身風塵狼狽，錢芊芊覺得蕭墨寒也沒比自己好到哪兒去，她頂不住他直勾勾的打量，眼睛閃了閃起身道：「蕭將軍這話我再原封不動還給將軍。」

  路趕得及，他應該還沒來得及吃飯，錢芊芊往廚房裡走去，蕭墨寒後腳也跟了過去，靠在門框上看她忙碌。

  錢芊芊不得不放下柴火回頭：「蕭將軍不如去洗把臉，換身衣裳，然後在外屋等我？」

  蕭墨寒濃眉一皺，抬起胳膊來嗅了嗅身上的味道，一股子汗味夾雜泥土的氣息的確不大好聞。他垂下胳膊，沉聲問道：「你嫌棄我？」

  說著話，愈發靠近錢芊芊，故意挑起她的情緒。

  隔了一臂的距離時候，錢芊芊手裡的柴火一揮，阻止他繼續靠近，聳聳肩無所謂道：「劉嬸兒也快回來了，蕭將軍若不介意讓人看到你現在的樣子，就繼續在這站著吧。」

  蕭墨寒身子一頓，利落的離開。

  錢芊芊暗自搖搖頭，別看他平日裡一副無所謂的模樣，但其實驕傲得很，半點不肯在旁人面前露出不好的一面。

  錢芊芊想到人一路辛苦來，一時間良心發現，所有的食材都從空間裡面拿，不需多的調料輔助，每一樣菜都色香味俱全。

  飯桌上只坐了兩人，錢芊芊和蕭墨寒兩人面面相覷。

  剛才劉嬸兒運氣好，趕著開飯的時候回來了，但一看蕭墨寒在，鋤頭放下，轉身就往外走去。

  錢芊芊端著菜從廚房裡面出來，正好看見劉嬸兒往外走，提高聲調叫住她：「劉嬸兒該吃飯了，您要去哪兒啊？」

  劉嬸兒頭也不回：「哎喲，那不你張嬸兒剛做了些豆腐，我去嘗嘗，你們就自個兒吃吧。」

  錢芊芊連忙道：「張嬸兒早上來我這拿了一碗醬菜，說今天中午就這麼饅頭吃，怎麼又做了豆腐呢？劉嬸兒您是不是聽錯了？」

  怕劉嬸兒白跑一趟，錢芊芊道：「劉嬸兒您還是在家裡吃點再走，就算張嬸兒沒做豆腐也不能餓著。」

  說劉嬸兒笑著點點頭，錢芊芊這才放心的把菜端進堂屋裡，結果放下菜久久不見劉嬸兒進來，錢芊芊出門一看，哪還有劉嬸兒的身影。

  「你把劉嬸兒嚇著了。」錢芊芊瞪了眼蕭墨寒。

  蕭墨寒換下身上的髒衣服，重新穿了一身靛青色銀絲浮雲的長衫，臉上的胡茬也颳了乾淨，整個人從狼狽轉身成了一精貴的男子。

  他一如既往面上沒甚笑意，倒是洗了個澡，又換了身乾淨的衣裳，年前還有一桌美味，再加上自己日夜想見到的人，他鬆懈下來多了幾分溫和。

  「我就坐在這不動不說的，劉嬸兒見我一眼就跟見了鬼似的，扔了手裡的東西就往外走，你還能怪在我身上？錢芊芊，你這心偏得沒邊了。」

  錢芊芊一時無語，但蕭墨寒說得也沒錯，他什麼事也沒做，但就他往那一坐，什麼也沒說就夠嚇人的，也難怪劉嬸兒不願意和他多接觸。

  兩人吃完飯，蕭墨寒一臉滿足，錢芊芊瞥了眼桌上的一片狼藉，有些心累。

  做飯做菜於她算一種愛好，但洗碗可不是。

  錢芊芊幽幽一笑，把視線放在蕭墨寒身上。

  蕭墨寒一眼看穿她的心思，不待她開口，竟然利索的收拾好碗筷走進廚房。一鐵骨錚錚的漢子，周身的氣勢就與雖井井有條但簡陋的廚房不同，那雙手也大得嚇人，她雙手才能捧住的湯盆落在他的手裡，卻是單手就能穩穩的托住，那盛飯的小碗更是生出了小巧玲瓏的感覺。

  錢芊芊覺得看戲都沒看蕭墨寒洗碗熱鬧，吃完飯的睏乏沒了，雙眼亮晶晶的跟上去，興致勃勃。

  一進去，噼里啪啦的聲響聽得人心驚肉跳，錢芊芊一看，正瞧見蕭墨寒把一堆的碗盆不管不顧的倒進鍋里，其動作之粗魯，不像要洗碗的，倒像是要幹仗的。

  錢芊芊忍不住叫道:「蕭將軍，還請您動作輕一點，這些碗盆可不是你手下的兵，隨便怎麼折騰都行的。」

  蕭墨寒回頭看了她一眼，手裡的動作停下，一臉嚴肅：「手下的兵，我待他們極好。」

  錢芊芊一愣，隨即笑開。

  鮮少見他為自己辯駁過什麼，但一涉及到手底下的兵，卻一臉嚴肅，看來他待自己的兵的確是極好，容不得人隨意揣測。

  「好，是我不對，那能煩請你對這些鍋碗瓢盆和對你的兵一樣，細心愛護嗎？」

  蕭墨寒這才點了點頭，手底下的動作放輕。

  他生疏的擺弄著這些碗筷，突然問道：「不生我氣了？」

  這一趟回來他已經準備好繼續聽她的冷言冷語，繼續接受她不給他好臉色看，但不知為何，她的態度與之前截然不同。

  蕭墨寒手下的動作越來越慢，索性停下來看她，雙目定定的。

  錢芊芊沉默了會兒，如實說道：「穆老闆同我講了那人的身體情況，雖然不能沒有隔閡，我便覺得好受了些。」

  她當時也猜出那人身體有恙，卻猜錯了方向，以為他是尋花問柳患了什麼難言的不治之症，卻不想比她想像的更為嚴重，那處直接廢掉了。

  而關於此事，蕭墨寒從始至終，也沒有提起半個字。

  她抬頭不解的問他：「你當時為什麼不跟我解釋呢？」

  蕭墨寒斜了她一眼，故作輕鬆的反問道：「你當時還能聽得進去我的解釋？」

  他收回眼，一轉頭卻換了副面孔，愧疚與後悔橫生，爬滿整張臉，雙手浸泡在鍋里，隱隱發顫。

  不是她聽不聽得進去，是他自知此事他錯了，錯得一塌糊塗，他身有罪孽，不是錢芊芊不肯原諒他，是他自己不願意原諒自己。

  最初他也認為，一個斷了根的男人有何懼怕的？但當她說自己差點死在那人手裡時，他才驚覺，毀掉一個人的方法不是只有一種。

  他把算計落在了她的身上，就是錯了。

  「芊芊。」他驀地沉重的喚了聲，仿佛做了什麼重要的決定。

  「給我一次機會。」他頓了頓，戰場上殺伐果決的男人此時在一個沒有危險與殺傷力的小女子面前，從身體裡蔓延出一股緊張與擔心：「不管你認為是補償也好，是贖罪也罷，什麼冠冕堂皇的理由都行，再給我一次機會吧，我們重新來過。」

  所有冠冕堂皇的理由，都不是讓他日夜不能寐的理由，他知道，他翻來覆去想了許久，終於知道是為什麼，為什麼他會愧疚。

  因為放不下，因為在乎和不舍。

  與他無關之人，縱使傷了害了，他心中無愧，便覺得坦然。但是在乎之人，縱使有千萬個理由，就算傷她毫髮，也是在自己身上劃了一道。

  蕭墨寒鄭重道：「日後，我縱使對天下算計，也不會再隱瞞你半分。」

  錢芊芊張了張嘴，目光有些閃躲，不敢看他過於專注和沉重的視線。

  她抿抿唇，喉嚨發乾：「這事以後再說吧。」

  說完，她轉身逃也似的往外離開：「我去田地看看，你好好休息吧，累了一天。」

  「等一下。」蕭墨寒叫住她，三下五除二洗乾淨碗，敏感的嗅到手上飯菜的味道，忍不住皺了皺眉。

  他揩乾淨手上的水，朝錢芊芊走過去：「一起去吧，看看你平日裡都在幹些什麼。」

  錢芊芊糾結了會兒，一時間找不出什麼好的理由不讓他去，只能作罷。

  兩人一出門，蕭墨寒眉頭又皺了起來，眯眼朝天上看了看，從牆壁上拿下一竹子編織的斗笠：「戴上斗笠。」

  錢芊芊接過道了謝，難得他還顧忌著自己臉上的曬傷。

  到了田地，蕭墨寒瞥了眼身強力壯的男人們，還有臉上難以忽視的蠻橫，再打量了番錢芊芊瘦小的體型，問道：「他們可有為難你？」

  他自小行伍，見得最多的就是男人，誰是什麼樣的性情他單是看神態就能分辨一二。

  這些男人看起來不像是好說話的，蕭墨寒不信他們沒有給錢芊芊下過絆子。

  他話一出口，錢芊芊的臉色就變了，從淡淡的疲憊轉為輕淺的自得。

  「他們一開始可不服我了。」

  此時日頭正盛，雖不毒辣，但也曬得慌，蕭墨寒拉著錢芊芊找了個陰涼的地坐下。

  兩人坐下，面朝正在勞動的男人們。

  錢芊芊撐著下巴，雲淡風輕：「但不服又如何，只要抓住他們的軟肋，就能壓制住他們。」

  蕭墨寒驀地一笑，寬厚的手掌落在她的絨絨的頭頂上：「小小年紀，總是裝作一副心機深沉的模樣，也不嫌累。」

  錢芊芊沒好氣的拍掉蕭墨寒的手，跟她實際的年紀相比，他才是小小年紀，不僅裝作心裡深沉的模樣，還故作老成。

  「我不覺得累，不過蕭將軍既然又來了錢家村，怕會受累的人得是您了。」

  蕭墨寒不解的低頭看她，錢芊芊抿唇神秘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