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水牢之內

2023-12-16 09:39:02 作者: 檸檬頭條
  即是如此,便既來之則安之了。

  錢芊芊笑道,「你還真的是被關起來了。」她後撤幾步,好讓自己靠在牢籠的鐵棍上,一直緊繃的身體終於得到了片刻的放鬆,「對了,你叫什麼?」

  男子上下打量了她好幾番,眼中有好奇、不解、驚訝,半晌後方道:「凌子安。」

  「這名字比你那位叔父搶多了。」起碼眼前人看起來是個收拾一番稱得上是翩翩公子的人。

  但錢芊芊打量的目光落在他那雙琥珀色的眸子的時候,卻從中見到了怨氣和怒意,「不要跟我提他,他不是我叔父。」

  凌子安說這話的時候似乎是面無表情的,但他那口氣著實能讓本就寒冷的水牢更加寒冷。

  錢芊芊做了個噤聲的動作,「那便說說別的,你被關在這裡多久了?」

  凌子安眸光一凜,神色更加難看。

  「我又問錯了?」錢芊芊不禁癟癟嘴。

  「你若是在此地待長了,也不會願意聽到有人這般問自己。」凌子安冷冷道。

  錢芊芊不置可否地聳聳肩,「但事實上我並沒有和你相同的經歷,所以你想讓我感同身受,當真是有些難度。」這可同此前遇到環兒的時候不同,硬是想讓一個沒有經歷過的人說「我理解你」不然是敷衍,不然是虛情假意,錢芊芊向來不喜歡如此,為此在她還身在現代的時候也是被看成沒有情商的那種人。不過她從來不在乎這些,從前不,現在更是。

  凌子安驚嘆於她的直白,盯著她許久,忽然扯起嘴角笑了。

  他仰頭嘆一口氣,「不知是不是我太久沒同這個世道打交道,如今外面都似你這般有趣的人嗎?」

  錢芊芊搖搖頭,「顯然,我是獨一無二的。」

  凌子安好看的瞳孔一放一縮,「你叫什麼名字?」

  「錢芊芊。」她莞爾一笑,感覺二人之間的氣氛總算從尷尬中緩和過來,忙將話題拉回正軌,「你知道我是怎麼進來的嗎?」

  「被看守帶進來的。」

  「……我的意思是,除了看守,還有其他的線索嗎?」

  凌子安頓了好半天方才開口道:「沒有。」

  錢芊芊有些失望的嘆口氣,埋頭看著水光之下白皙的一雙腳。一種無望和慌亂想從她心底冒頭,錢芊芊知道那是什麼,曾經在自己被埋在泥石流下,有幾分意識恢復的時候便有過同樣的感受。

  那是對死亡的恐懼,雖然比起之前沒那麼強烈,她卻是也不願意輕易再嘗試一次。

  她握緊拳頭和那恐懼對抗,腦中一閃而過的是蕭墨寒的臉,她猛地抬起頭,「你不知道我是怎麼進來的,該知道還有沒有其他人被送到這裡吧?」

  凌子安失笑,歪著頭望錢芊芊的方向走進,她此刻才發現他們兩個之間並沒有任何遮擋。

  她身體不禁後傾,「做什麼?」

  凌子安差不多是在離她還有一米遠的地方停下了,他抬手將鐵鏈展示給她看,「放心,我沒有害你的必要。」

  錢芊芊仔細看了看鐵鏈的位置確保自己確實是安全的,才稍稍鬆快一些。

  凌子安見她緩和下來,回答道:「除了你,這裡沒有來過第二個人。」

  這消息喜憂參半,起碼錢芊芊知道蕭墨寒是安全的,而他若是發現自己不知所蹤,必然是會想辦法找到自己。

  「那便好。」錢芊芊鬆一口氣,眼神中重新燃起希望。

  凌子安卻忽然潑冷水,「我剛進來的時候也是你這般神情,等過幾天你便也會放棄了。」

  錢芊芊嘴角上揚,「你可有兄弟、好友?」

  凌子安的目光忽然變得譏諷,「哼,那些都是虛妄。」他曾經也是相信自己父親的話,相信漕幫里的人各個都義字當頭,可真到了他父親撒手人寰,剩下他和他母親的時候,漕幫便已經不是他以為的漕幫了。

  錢芊芊沒有答話,只靜靜的看著凌子安,月光比方才更亮了些,像是遮住月亮的烏雲散去了。

  她注意到他泡在水裡的皮膚同臉上的有明顯的色差,知道這必得是長年累月下來的結果,可又看他腿上的皮膚完好,並沒有因為泡在水裡而有浮腫又或者其他的皮膚問題,不禁又有些好奇,「水牢是常年有水嗎?」

  凌子安不知道她問這話的意思何在,愣了半天方道:「自然不是,人又不是魚兒,若常年待在水裡,寒氣入體,怕是我活不了這許多日子。」他苦笑一聲,「雖然如今的日子還不如死了的好。」

  「所以,這些水隔斷時間便會放掉?」她瞅著水面之下的一處小洞,此刻正被麻布跟木塞堵死,想來水便是從那裡放出去的。

  「三日。」凌子安抬頭看著月光灑下的地方,那裡顯然是他唯一能夠計算時間的地方。

  錢芊芊微微皺起眉頭,這也是奇怪,既然都已經打算好了要奪權,為何不乾脆殺了他,還非得留著這禍患,一旦被其他幫眾又或者是她這樣帶著目的前來的人發現,豈不是自己給他人找了空子鑽?

  那個凌俊達是個腦子不靈光的,他背後的人可不像。

  錢芊芊左右想不通,乾脆直接問本人,「你對他還有什麼利用價值?」

  凌子安眼睛眯起,「你當真是我有限見過的女子裡面,最聰明的一個。」

  錢芊芊面露喜色,「當真?」

  凌子安鄭重地伸出手指,「我遇見過,一,二……」他仰頭回想著,「算上我娘,三個女子,都是來此處給我送飯的。」

  「……」

  「只是她們眼瞎耳聾,和我也從來沒有過交集。」他頓了一下,摩挲著下巴繼續道:「如此想來,似乎也不能確定她們是否聰慧,畢竟我們連話也不曾說過。」

  錢芊芊扶住額頭,心想這凌子安算可憐,也不曾接觸過什麼人,不好怪他沒有基本地同人打交道的本領,她忍住想要發火的心,「你若不願意同我說便也罷了,這漕幫我也算是看透了,烏七八糟的事情也不少。我若不是被情勢所逼,斷斷是不會蹚這樣的渾水。」

  凌子安並沒有問錢芊芊什麼情勢,反而接著方才的話題繼續道:「其實也沒什麼好隱瞞,畢竟你來了這裡,離去見閻王也不遠了,告訴你也無妨。」

  錢芊芊懶得同他爭辯,擺擺手道,「隨你如何想,也隨你願不願意說。」

  凌子安淺笑,「我雖然與世隔絕時日長,卻看得出你在欲情故縱,以退為進,大可不必將那些兵法用在我這生命搖搖欲墜,不知見不見得到明天的太陽的人身上。」

  「你當真是想多了。」錢芊芊別過頭,「我也不願將這般費心思的事情浪費在你一個早就放棄的廢人身上,沒有意義。」

  梁子安沉默了許久,半晌後,錢芊芊終於聽到了她想要的答案。

  從他的敘述中,她知道了漕幫內部驚天的秘密,彼時她並不知道這個秘密會給自己帶來什麼,若是知道或許她會收起那一問再問的好奇心。

  另一邊,宴席還在繼續,趙燁飲下加了料的酒水,登時便滿臉通紅,時而傻笑,時而大叫,已然一副醉酒的樣子。錢芊芊和穆天悅兩人借著送自家醉酒的少爺回房為理由,馱著他一步步朝房間走。

  身後是出來送行的小廝,他們也都已經喝得東倒西歪,漕幫今日除了守在哨塔之上的幫眾,其他人都受到開宴席的照顧,多少飲了酒吃了肉。

  因此,在穆天悅沖他們招手道:「各位都回去吧,這裡有我們。」之後,幾人也沒有多客套,揮揮手便隨穆天悅他們去了。

  「餵。」快到房間門口的時候,穆天悅顛了顛趙燁,發現他完全沒了動靜,心想這藥效也太過猛烈了,想讓他自己「耍酒瘋」走到那處奇怪院子是不大可能了。

  他沖錢芊芊使了使眼神,嘴巴朝另一個方向努了努,「走,就這麼馱著去吧。」

  錢芊芊埋首點頭,樣子有幾分奇怪。

  穆天悅出於關心問道:「可是趙兄弟太重,你有些支撐不住?不若我來,你先回去?」

  「無妨。」錢芊芊撥浪鼓一般搖頭,「怎麼能讓你一個人做這般危險的事情。」

  他眉頭比方才皺得更加緊湊,心想:奇怪,自從越來越熟悉,她在他面前便也越來越放肆,就算真的想跟去,也不會是這般口氣。

  「沒事,你晨間不是說自己昨夜沒有睡好,現下還是去休息罷。」

  錢芊芊愣了一下,「沒事,方才席上還很是睏倦,這一出來吹了夜風,倒覺得清醒許多。」

  穆天悅眉頭舒展開來,將趙燁往自己這邊拉了拉,「成吧,那咱們儘快過去。」

  「好。」

  他放緩腳步一點點朝上官凌查到的那位漕幫真正主人的住處走,錢芊芊一路上始終無話,這更加讓他肯定了心中所想。

  眼前這人並不是錢芊芊!

  只是自己方才說的話已然露了點,如果此刻揭穿她怕是不妥,自己不會武功,也不知道對方會不會,若是真的打起來,他也不見得能斗得過會武的女子。

  他的腳步越來越慢,心中不停思索對策。

  「為何這麼慢?」對方似乎發現了端倪,朗聲問道,也不再低著頭,而是直視著穆天悅。

  他看那張臉,確確實實是錢芊芊的,只是神色、口氣又很是陌生。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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