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漕幫

  錢芊芊的心跳逐漸趨於平靜，順勢拉遠同蕭墨寒的距離，走到桌前坐下。八仙桌面上還擺著方才沒有飲完的茶，她一把拿起喝下，算是徹底將這心中的忐忑平息，「想要我們幫你追查下黑手的人？」

  蕭墨寒坐在對面，頓了一會兒方道：「幾日不見，你倒是開了竅。」

  這話說的，仿似她之前有多蠢笨一樣。

  錢芊芊癟癟嘴，「你有什麼計劃？引蛇出洞還是？」

  蕭墨寒將帶著傷病的腿往錢芊芊身前送了送，目光落在上面，意味深長的看著她，「當真是夸不得。」

  「……」

  「如今，雖然漁村的事情傳得沸沸揚揚，好在還未曾在知情人前露過面，倒無妨。只是，你們如此這般大張旗鼓的找我，不單單是背後這撥人，連漕幫都驚動了。他們似乎因為某種原因派人在妨礙你們，卻也沒做什麼殺人滅口的勾當，不知敵友，必得先試探清楚。」

  蕭墨寒從懷中掏出一封蜜蠟封號的信交給錢芊芊，「我兒時同漕幫當時的少主現如今的幫主有幾分交情，你們想辦法跟漕幫搭上關係，接觸到幫主試探清楚底細，方才能將此信交出。此事禍福參半，你們需得事先想好退路，你可明白？」

  他的臉色越是說到後面便越發地嚴肅，鬧得錢芊芊也跟著嚴肅起來，正襟危坐，鄭重其事的看著對方，「自然明白。」她停了一會兒，眼中閃過一絲疑惑，問道：「既然將軍說起同漕幫的舊緣分，若漕幫非友非敵，亦敵亦友，是否也可用此信堵上一把，拉攏到我們這方。水路之事皆是漕幫的天下，得此助力必然對找尋幕後黑手有益。」

  蕭墨寒此前倒是沒有想過這一層，「你算想得周全。」

  「這得看將軍同那位幫主的關係究竟如何。」錢芊芊從蕭墨寒小心翼翼的態度來看，本以為就是萍水相逢的關係，卻不想蕭墨寒說：「兒時路過燕州漕幫碼頭，巧合救過他一命罷了。」

  他說得輕描淡寫，神色更是平靜如水，錢芊芊反而激動，「這可是大恩，端的該感激涕零，若還能同將軍為敵，著實不配稱為人！」

  蕭墨寒卻淺笑，「都是孩童，卻不知道他是否記得。況且當時真真不是為了救他，順手而已。更何況，我並未表明過身份，又因為事急從權，未曾同漕幫有交集。這事僅關乎我同他罷了，若不是如今形勢所逼，我也不願仰仗這樣的恩情去和漕幫討什麼便利。」

  如此施恩不求回報的行為當真是眼前之人做的？

  錢芊芊難以相信，起碼在她同蕭墨寒的相處中不說此人睚眥必報，也得算做事事求一個利益回報的「唯利者」。

  蕭墨寒見她許久未曾言語，一抬眸剛好同她四目相對，錢芊芊見到那雙毫無戒備的眸子，心中「咯噔」一下，猛然間意識到，也不知從何時起，也不知為什麼，自己似乎成了蕭墨寒最為信任的人，否則這般關乎性命的事情也不會交付到她手裡，甚至連穆天悅也沒有此等待遇。

  她心裡一暖，一拍胸脯道：「放心，交給我就好。」

  蕭墨寒眉頭微皺，握住她的手腕一拉放在桌上，「身為女子，還是少學些江湖氣息，也……」他手臂上下一揮，直指她的衣衫，「少有這樣的裝扮，否則你一直擔憂的事怕真要發生。」

  錢芊芊一挑眉，「我有什麼好擔憂？」

  「錢家村的時候，不若是你說的，讓我別毀了你的清譽，免得日後無人敢娶嗎？」蕭墨寒玩味地笑道。

  錢芊芊臉上閃過一抹紅暈，下意識偏過頭去，清清嗓子，「無妨無妨，此番也不是在錢家村，房內又無人，只要將軍不要將我的身份說出去，自然不會有這樣的煩惱。」

  蕭墨寒瞧著眼前嬌羞模樣的可人兒，心想：要從你嘴裡聽到個「讓我負責」又或者「以身相許」當真是難吶。尋常女子不若都樂得依附他人嗎？你到底真是錢家村裡的村婦而已嗎？

  他不禁想起自己排遣的好幾撥人去調查錢芊芊，得出的結果驚人的一致，她的身世似乎真的沒有什麼問題。

  難不成是他多想了？這世上便是有那為天公青睞之人，無論生在何處都能與眾不同？

  他忍不住搖搖頭。

  錢芊芊見狀，狐疑著道：「將軍？」

  蕭墨寒被她打斷思緒，回神應道：「嗯？」

  那下意識的反應，讓錢芊芊看到了十九歲少年該有的神色，此刻他不再是那個叱吒風雲的將軍，也不是腹黑愛捉弄她的討厭鬼，就是個美好又青春的樣子。

  錢芊芊驟然有了同他之間在年齡上的差距感，她本以為自己會排斥，甚至為自己會喜歡上一個小屁孩而感到羞恥，可卻似乎心裡升騰而起的是一種稱為「母性」的東西。

  她忽然意識到，眼前這個十九歲的少年身上究竟承擔了些什麼……

  家國、朝堂爭鬥、虎狼環伺……

  若是現代，像他這個年紀剛好該讀大學，沒有繁重的學業，可以參加社團，還能交個女友，也沒有什麼壓力，該是人生最美好的時候呢。

  錢芊芊有些心疼地看著蕭墨寒，對方似乎會錯了意，臉色一沉，「不許用這種可憐的目光看著我。」

  「我沒有。」錢芊芊慌亂地收起眼神，「將軍如何會可憐？生在王侯將相之家，享受常人無法享受的榮華和地位，要說可憐，怕也是我們這些百姓可憐。」錢芊芊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好了偽裝，但見蕭墨寒聽完自己這番話不屑地揚了揚嘴角，鼻腔發出冷哼，想來是奏效的。

  說到底還是喜歡聽奉承話啊。

  蕭墨寒又交代了些同漕幫打交道時候該注意些什麼，在天黑之前離開了中州。

  三日後的清晨，中州邊界，臨江碼頭。

  「大傢伙加油干！」赤膊上陣的大漢衝著碼頭的船工吆喝，將全身的力量都灌入其中，好讓船工受到鼓舞幹得更加起勁。

  登時，碼頭上響起震天的吆喝聲，眾人熱火朝天的將碼頭的貨物裝載在船上。

  遠遠的走來一行人，為首的一身綾羅綢緞，身後跟著小廝和丫鬟。

  「來者何人？」工頭走下甲板，迎上去。

  「自是同漕幫談生意的生意人。」

  工頭上下打量眼前人，眼神狐疑，「可有黑龍令？」

  「自然。」眼前人一抬手，身後的小廝迅速上前，雙手奉上一黑石雕刻龍身的令牌。

  工頭見到令牌態度立刻大轉，轉過頭對手下道：「好好幹活！」

  「是！」

  復又躬身頷首，手臂引向東南方，「請這邊來。」

  直到那工頭反身往前走，錢芊芊方鬆一口氣，她整理了下丫鬟的髮髻，這似乎是她穿越來之後第一回挽了髮髻，有些不大習慣。

  她小聲戳了戳身旁的穆天悅，「如何，我便說那東西只要我見過一眼就能畫出來，保證精細。」

  穆天悅抬手做噤聲狀，「切忌在此刻得意忘形，否則功虧一簣。」

  錢芊芊吐吐舌頭，快行小碎步跟上去，不多時便走到碼頭附近一不起眼的巷道口。

  工頭還在往裡走，但錢芊芊目光朝巷子裡一掃，卻未曾見到任何一戶人家的入口，只有不規律的青磚。

  前方趙燁轉頭看了一眼錢芊芊和穆天悅，神色中帶著警惕，他微微張開嘴，用不發聲音的唇語說著，「小心。」

  兩人點頭應承，趙燁跟著工頭也往裡走了幾步。

  錢芊芊小聲對穆天悅說，「穆兄，我會一點防身之術，一會兒若是當真出現什麼危險，我……」她話音尚未落下，巷道兩邊的高牆之上跳下數個黑影，她眼前一黑，似乎是被什麼麻袋之類地蒙住了頭。同時，她的肩膀也被人鉗住，耳邊傳來工頭的聲音，「諸位莫慌，此乃漕幫的規矩，還請先忍耐。」

  口氣是畢恭畢敬，但這事情做得半分也沒有恭敬待客的意思，倒像是在對待犯人。

  錢芊芊想要發作，穆天悅像是提前知道一樣，攥住她的手腕，朝下壓了壓，他雖然沒說話，她卻明白了當中的意思。

  那股子衝動勁也暫時被按壓下來。

  她不禁想起蕭墨寒叮囑過像漕幫這等江湖組織自有規矩，許多時候不能按照常理理解。

  錢芊芊舒緩心情，根據身後鉗住自己人的指引，一路往不知何處走去，仿若摸著石頭過河的瞎子。

  之後，錢芊芊感覺自己上了一輛逼仄的馬車，身旁坐著的人並不是趙燁和穆天悅，她一時有些慌亂，下意識掙脫，耳邊卻傳來一異常熟悉的聲音，「路途不遠，姑娘稍安。」

  雖然她一時半會兒想不起是何人，但那聲音確實給了她莫名的安全感，而在她不斷猜想對方身份的同時，馬車也開始顛簸起來，大概過了一炷香的時間，顛簸停了。

  錢芊芊感覺身邊人輕輕拍了下她的肩膀，同之前押解自己的人很是不同。

  「姑娘，咱們到了。」

  跟著她又踉踉蹌蹌忐忑不安地下了馬車，眼前一亮，忽然而來的強光，逼得她閉起了眼睛，視線裏白茫茫一片，瞧不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