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白石的善心

  錢芊芊失笑，「我似乎也不是這等沒頭腦的吧？」

  兩人又是對望而笑，引來院子裡下人側目，又面面相覷，一個個臉上露出的笑容都帶著幾分曖昧。

  趙燁見狀，心裡對蕭墨寒的擔憂更深了，跟著錢芊芊回房間的路上幾次都想開口問，可自己的身份實在不適合去插手，只好作罷。

  白石卻不然，他帶著另一半車隊晚些時候才到，一進別院就聽到底下人竊竊私語說起錢芊芊和穆天悅的關係。

  「我一直認為像穆府這樣的大戶，哪怕是手下人也定然是知禮知節的，可你們卻在這裡嚼東家的舌根，還無憑無據的，你們家的是少爺，我家的可是位小姐，怎得就不顧她的名節了？」

  白石本來就是干農活的，嗓門大調門又高，一番話說得整個穆府上下全都聽見了，包括隔了好幾道圍牆的錢芊芊所在的院子。

  她彼時剛從睡夢中醒來，聽到這番言談，哭笑不得。

  登時就從床上跑下來，拉著趙燁就朝前院走去。

  「我們說的也是事實，再說，別以為我們不知道那位的來歷，什么小姐，分明就是個沒見過世面的村婦，我們少爺看上她，那是她的福氣。」說話的是個身材嬌小的丫鬟，但她那叉腰指著白石的樣子可一點也不「嬌小」。

  「你個姑娘家怎麼開口閉口都如此不乾不淨，你家少爺就是如此教你的？」白石跟在錢芊芊身邊的時間最長，又是個老實人，任何人說錢芊芊的不是他都受不了，更別說是聽到這樣意有所指的話了。

  「怎麼了？你還想打人不成？」那丫鬟仗著身邊自己人多，往前一湊，嘴裡說白石要打她，自己倒是握起了粉拳，一副要打人的架勢。身邊的僕人也都一擁而上，白石身邊卻只有跟著自己的車隊裡的人。

  而他們也大部分是穆家的，雖不至於幫著一起找茬，卻也不會站在白石這一邊。

  「哼，果然是家大業大，我看不講道理起來同山匪沒什麼兩樣。」白石被逼急了，開始口不擇言起來。

  丫鬟聽聞也不再避忌什麼形象，當下就舉起了拳頭，「你說什麼？」在她身後那一眾人順勢就將白石團團圍住。

  「在做什麼？」錢芊芊準備上前阻止的時候王叔從身側出現，一句話輕描淡寫，如雁過水麵了無痕，卻偏偏將那群人震懾住。

  他走到他們中間，「少爺心善，收留你們，入穆府的時候便說過規矩，怎得？這才幾日便忘了？還是這山中日子太過愜意，便忘了自己的身份地位。」王叔躬身拱手沖白石作揖，「貴客莫怪，這些本不是我穆府的家僕，而是此地原主人的家僕，此地荒廢之後她們無依無靠，便世代在這裡生活，少爺收回此院子的時候見他們可憐，又覺得熟悉宅子，便留下了，卻沒想過他們這般不識好歹，衝撞了貴客，也是我的失職。」

  白石清清嗓子，「罷了，罷了，原也不是管家你的錯，便讓他們以後不要隨意嚼舌根。」

  「這是自然，貴客莫要同他們計較。」管家話畢反身看向眾人，「穆府的規矩，賞罰分明，既然做了錯事便不能輕饒，帶頭鬧事的領了工錢便另尋他處，剩下的全都去李護院那裡領板子。」

  「王叔！」那丫鬟一聽自己要被掃地出門登時慌了，「撲通」一聲跪下，「我知道錯了，您看在我也盡心盡力為穆府做事這麼久的份上，便饒了我這回吧，我保證再也不會發生同樣的事情。」

  管家卻連低頭瞧都沒瞧那丫鬟一眼，「穆府的規矩，不因任何人破例，你也一樣。」

  「王叔，我……」

  「速去帳房，莫要等我找人來請你。」

  丫鬟身形一滯，咬住嘴唇，「不過就是個管家，真以為是這裡的主人了？少爺可是說過我靈巧能幹的，還誇我烹得茶好喝，你知道是什麼意思嗎？」她起身瞪向王叔，「你也是這裡的老人了，這點察言觀色的本事也沒有？」

  「我說這丫鬟怎得如此囂張跋扈，原來是以為穆兄對她有什麼情誼，想做穆府的夫人啊。」錢芊芊邊笑邊搖頭。

  趙燁探出身子看了一眼，「我瞧那姑娘長得卻也有幾分姿色，說不定真的同穆老闆有點什麼，否則只是單相思，怎麼敢如此。」

  錢芊芊連連擺手，「你可莫要逗我，穆兄那般璞玉般的人怎麼會看上這樣的貨色，且不說她長相如何，單單這談吐就是不般配的。」

  「這男女之事常常是王八看綠豆，對眼了就成，沒有什麼般配不般配。空穴來風，必然有因。」只要讓錢芊芊以為那女人可能真的和穆天悅有什麼，哪怕是懷疑，她便會同那穆天悅拉開距離了吧。

  他為了蕭墨寒留下來的「任務」，可謂是無所不用了。

  錢芊芊是不知道趙燁的心思的，只覺得他著實是不了解穆天悅才會如此想，也不願多言，笑道，「你非要如此覺得便如此吧。」說完繼續往丫鬟那兒看，就見王叔向後撤了幾步，兩手一揮，旁邊「刷刷」就躥出好幾個護衛打扮的男人來，也不知他們是方才是躲在了什麼地方，錢芊芊竟然半分也沒瞧出來。

  「你！你們要做什麼？！」那小丫鬟更加慌亂了。

  白石一直站在一旁一言不發，直到小丫鬟真的被幾個大漢押解起來，準備帶走的時候，他卻忽然上前阻止，「一件小事，管家不必如此對一個弱女子。」

  王叔怔了怔，「貴客若心有不忍，等她的身契從我穆府的僕人名單上除掉的時候，自可去契園給她找個活計，不講她在穆府所做的事情告知契園已經是看在她孤苦的份上了，否則便是叫她只能入那煙花之地過生活了。」

  「你個老匹夫！」丫鬟一聽奮力反抗，「我是清白人家的清白女兒，你竟然還想把我弄入賤籍里去，當真不怕少爺知道了怪罪你嗎？」

  王管家眉頭一緊，「我便已經給了你機會，你竟然還在毀少爺清譽，如此一來，便只能要你的性命以儆效尤。」說完瞪向押著丫鬟的護衛，「你們知道如何做了。」

  白石一聽，情急之下，推開了那兩個護衛，「王管家，這罰未免太重了。實在……」

  「白石兄弟就是太過心軟老實，不成，他這麼攔下去，只會讓那女子以為有機可乘，有人可以託付，怕是鬧到最後不好收拾。」錢芊芊肩膀撞上趙燁，「事急從權，你快去把白兄弟拉開，也不要叫那些人傷了那丫鬟，我去找穆兄來。」

  「明白。」

  錢芊芊不是主人，出面說話怕一來沒用，二來也不妥當，不想叨擾也只能把穆天悅從夢中喚醒，「你倒真真是睡得香甜，外面都亂成一鍋粥了，你竟然一點不知道？」

  穆天悅揉揉一雙睡眼，「怎得？」

  錢芊芊也來不及和他解釋，拉著他就去了前廳，二人趕到的時候，卻見到趙燁擋住了護衛，抱著白石，大喊，「不要衝動！」

  穆天悅見狀，一臉霧水，「怎麼回事？」他詢問王叔。

  王管家屏退護衛，附在穆天悅的耳朵邊將事情的來龍去脈都說了一通。

  那丫鬟見到穆天悅更是拉長了脖子叫囂道：「少爺，您還記得蓮兒吧，您誇過我呢。」

  穆天悅眼神掠過那丫鬟，卻半刻也沒停留，開口道：「不記得。」

  那丫鬟臉上青紅一陣，在場的其他人見狀那些有幾分想幫她的也都撤到了一邊。

  「她還真的是不要臉。」

  「對啊，我看她說的情真意切，還以為真有其事。」

  「可不是，否則誰要去得罪王管家。」

  ……

  「無關的，都去幹活。」穆天悅是笑著對那些家僕說話的，但字字鏗鏘，不怒自威，那些家僕登時就離散開去，最後便只剩下護衛和當事的幾位。

  穆天悅一揮手，「都先散開，男男女女糾纏在一起，傳出去我穆府的聲譽是真的要敗在你們手上了。」

  等那糾纏的胳膊腿都理順了之後，他轉而看向錢芊芊，「這其中也有你的人，你怎麼看？」

  錢芊芊沒想到他會將這事拋到她身上，她看了一眼丫鬟，又看了看白石，「若是問我，這丫鬟確實……留不得。」她走到白石身邊沖他搖頭，「只是她說了幾句瘋話，傷了穆兄的清譽不假，但王管家要是將她就此打死，傳揚出去怕是會有人說你是為了滅口，說穆兄你始亂終棄，畢竟大家總覺得一個女子不會輕易毀掉自己的清譽。」

  錢芊芊繞著那小丫鬟看了一圈，「不如這樣如何，按王管家最先開始的辦法來辦如何？」說完她湊到小丫鬟身邊，「你同穆兄什麼關係你自己心裡清楚，想活命，就乖乖接受。」

  那本來滿臉欲言又止的小丫鬟這才噤了聲。

  錢芊芊復又看向穆天悅，「我這辦法，如何？」

  「自然是好。」

  「老闆你！」白石一甩衣袖，憤憤就出了宅子大門。

  之後錢芊芊主動提出送那丫鬟下山，出門的時候，見到徘徊在附近的白石，「怎得？當真同我生氣了？」

  「老闆，我一直認為你同他們不一樣，怎麼也？」

  錢芊芊笑道，「那也要看值不值得，那小丫鬟能拿自己的清譽開玩笑，你覺得是什麼樣的人？你又是如何同她鬧起來的？你幫這樣的人叫做助紂為虐，幫人也要分清對誰，懂嗎？」

  白石一滯，此番才想起前事種種，不禁搔搔腦袋不再說什麼。

  「多謝。」錢芊芊反身要走的時候，一直靜默不出聲的丫鬟道。

  她沒回頭，只甩下一句，「我不是為了你，是為了我家白兄弟，他心善，若是你因為他死了，怕是以後都良心難安，你若是要謝，便謝他。」

  那丫鬟剛要行禮，白石一揮手，「算了，你以後好自為之。」說完，三人便回了穆府。

  小丫鬟眼中的神情從悽然逐漸變得冷漠犀利，「哼，穆府？便給我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