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一觸即發

  整個過程沒有任何人提出疑問，那副參軍僅憑藉手勢便已經對軍隊下好了全部指令。

  錢芊芊心中佩服，不禁衝著那人拱手作揖，而他給自己的反饋卻不大正常，目光雖然只是在她身上掃了一下，卻讓她很不舒服。

  結果，越往軍隊聚集的地方走去，越有和那副參軍差不多的目光投射過來。

  這是為何？

  錢芊芊百思不得其解的觀察自身，最後在蕭墨寒對自己的動作上找到了原因，他正展開手臂，放在離她肩膀不遠的地方護住。

  「那個。」錢芊芊開口道，「我是很感激您能記住男女有別這件事，可將軍這動作不大適合出現在兩個男子之間，不如？」

  蕭墨寒卻旁若無人，唯我獨尊，「本將軍行得正坐得端，難不成是你有什麼其他的想法？」

  他並沒有壓低說話的聲音，在場所有人都聽得清清楚楚，錢芊芊內心翻了個白眼，面上也不好直接跟他對著幹，只得埋下頭。

  不過，自蕭墨寒如此說完之後，那些如芒刺在背的目光登時消散了。

  兩人最後進了一處山中洞穴，兩面通風的那種，其中一面認為地蓋上了那種草原上蒙古包才有的氈簾，勉強算是起到了防風效果。

  洞穴內只一簡單床鋪和一盞油燈，再沒有多餘的物件。

  「其實我們大可回去，你若擔心賊人發現，可以去上次的小島，沒必要在這個地方耗著吧。」錢芊芊看著那並不算大的床鋪，想著它今夜恐怕是同自己無緣了，畢竟共處一室的這位從來就不是個能憐香惜玉的主。

  「你知道他們為何選在此地囚禁你，又引我來嗎？」蕭墨寒已經盤膝占據了床鋪位置，錢芊芊為此只能扯到一旁，倚在牆壁上歇腳，「為何？」

  蕭墨寒隨手抄起一根樹枝在地上畫出一副山巒連綿的地圖來，「此地四面都有天然險要之地作為屏障，易守難攻。但若在不設防的情況下卻是進來容易，出去難。」他在幾處山頭畫上圈，「這幾處是可以進入的山路，但是只要守在這幾處，剩下的地方全都是無法越過的險地。方才回報的哨兵已經摸清楚了，賊人外圍的防線正是在這幾處，我既想將計就計引蛇出洞就不能這麼早進入對方的圈套，否則深入險境卻無法全身而退，豈不是辜負了已經亡故的兄弟？」

  錢芊芊似懂非懂地點點頭，「我雖看不明白這圖，但是你說的我明白，你是希望他們里外都找不到人自己亂了陣腳，不得不向外尋求幫助，屆時便能找到他們在蕭國的老巢？」

  蕭墨寒一邊嘴角揚起，看向錢芊芊的目光裡帶著幾分欣賞，「不僅如此，我還想知道他們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覺在我蕭國的地界上互相聯繫，又是如何將消息傳去匈奴的。」

  「你想藉此做文章？」若如此只是為了搗毀老巢，搞清楚他們的信息網絡也太過浪費了。

  蕭墨寒怔了怔，「匈奴每每同我輩交戰總能找到陣法缺陷，就像是預先知道好的，我猜軍中也有他們的間諜，若不能將毒瘤連根拔起，難絕後患。」

  「軍中？」錢芊芊緊張地看向洞穴之外，這外面可不是有一大群官家軍隊來著。

  「他們都是我精心挑選出來的，自小就跟著我，不會。」向來多疑的蕭墨寒此刻卻無比篤定，反倒讓錢芊芊不解，她湊過去，毫不掩飾的將自己的疑問說出來，「將軍，人心隔肚皮，哪怕是自小一起長大的人也不見得能始終如一，很可能在你不知情的情況下已經變了。」

  蕭墨寒臉色一沉，「你不是一向最不願意把人心往惡意上思考嗎？卻怎得懷疑我出生入死的兄弟？」

  錢芊芊愣在原地，一時半刻也找不到反駁的理由，更沒有什麼實證，也並非她去多想什麼，只是作為過來人看過歷史上太多爾虞我詐，尤其是戰場和官場上的，若還天真地不把人往壞了想，最後壞事的恐怕就是自己了。

  蕭墨寒應該比她更深諳此道，怎麼？

  或許是他們之間經歷過太多生死吧。

  那些經歷不容玷污，也不容置喙。

  錢芊芊癟癟嘴，「是我失言了，小女子沒什麼見識，又惜命的緊，平日裡自然願意將人都往好了想，若是攤上這生死的大事便成了『防人之心不可無』了。」

  蕭墨寒看了她半天，終是接受了她生拉硬掰出來的說辭沒有追究，「依照匈奴人的性子，估摸著要折騰到天亮，今晚只能再次湊合一晚了。」

  錢芊芊聽聞沒怎麼覺得意外，從她一進來見到床鋪的時候便猜到了，不過……

  「這山洞潮濕，將軍切切要小心些，莫不要出了那範圍傷了身子。」她是故意如此說的，就是想看看蕭墨寒是什麼反應，然而對方卻順著她的話一臉欣然的說：「你對本將軍的擔憂我收下了，一晚上而已，無妨。」說完逕自就側躺在床鋪上，背過身去，拒絕繼續和錢芊芊交流。

  還無妨？你睡在那放水的氈布上面自然是沒關係，可憐我只能與這些又潮又濕的青苔作伴。

  錢芊芊心裡腹誹，衝著那背影一通拳打腳踢，卻沒有出聲再說什麼，埋頭在地上搜尋相對乾燥的地方。

  不多時，氈簾邊的一塊空地進入她的視野，因為兩面通風又朝南的原因。那裡恐怕是整個洞穴唯一能照射到陽光的地方，甚至還開出了一朵藍色的小花來。

  那不正是她想要的嗎？當真天無絕人之路啊。

  錢芊芊一邊感慨一邊走過去，用衣角將其他位置的水汽吸掉一些，又將外衫迭好墊在上面，跟著蜷縮著身體，腦袋枕在洞壁上，因為潮濕的原因，這裡的土質比其他地方要柔軟些。

  她一挨到那柔軟，疲倦感排山倒海而來，閉目後沒多久便去私會那周公了。

  清晨帶著暖陽的風透過氈簾設在錢芊芊臉上，只晃了幾下便將她照醒。

  她抬手去遮擋那光芒，卻發現自己不知何時睡在了床鋪之上，而整個洞穴都未見到蕭墨寒的身影，她猛地坐起來，衝到洞門口，即刻便有一小廝衝出來攔下她，「錢公子，將軍吩咐了，您不能隨意走動。」

  「他要做什麼？」錢芊芊腦中飛速運轉著，想昨晚蕭墨寒對自己說的那些計劃，反身見到那副地圖，一個想法迅速從腦中飛過，「他是想要出其不意？」

  小廝自然是不會回答她的，也不會輕易放她走，錢芊芊嘗試了各種辦法，軟的硬的皆沒有效果，最後也只能被逼著回到了洞穴內。

  想想也對，蕭墨寒那樣的人怎麼會突然同她討論起計劃來了，他不是向來心中有數，我行我素的嗎？

  錢芊芊看著他最後反覆畫圈的地方，估摸那就是破口，也是他去突襲的地方，其實想想也對，畢竟身處蕭國的地盤，將那些間諜一網打盡，不比大費周折利用他們鬧事更直接嗎？

  萬一過程中出現變數，便不好把控。

  他順著她的意思說，大概是想讓她安心。

  可他又如何知道，自己若是清楚計劃就一定會跟去呢？

  雖然錢芊芊多半會這麼做。

  思及此處，她的心不由得慌亂起來，嘴上卻還是硬撐著說：「嘁，你個小屁孩，真以為自己很了解我嗎？」

  她的聲音不大不小，門口的小廝身形明顯一晃，腦袋微微側向裡面，顯然是被她對蕭墨寒的稱呼給驚著了。

  錢芊芊想解釋，又覺得未免此地無銀三百兩了，況且她的話里沒提過蕭墨寒一個字，若他真的告密，她也可以矢口否認，矇混過關。

  她環顧四周，心想這蕭墨寒還真是找了個天然囚牢，讓她除了一個入口根本無從逃脫。

  錢芊芊盯著地圖又看了一會兒，發現蕭墨寒這戲唱得也算是敬業，竟然連日光的方位都畫出來了。

  日光……山頭……

  她端詳半天，靈光一閃，起身打開氈簾，讓陽光完全投射進來，那洞穴之外還抻出去一小塊空地，地勢又高，能俯瞰到正片地區，瞧那形狀竟真的和地圖上的一模一樣。

  她順著蕭墨寒留下的地標朝相應的方位看去，青天白日，那邊卻泛起了濃煙，想來是交火了？

  她從未想過戰爭會離自己這麼近，更沒想過哪怕站在距離開戰的地方至少數十公里朝上的地方，耳邊卻依然能聽見兵器相撞的聲音，能看見現場的慘烈似的。

  半刻後，錢芊芊終是承受不住這般的心靈折磨，背身對著那現場，目光再次落在了地圖上。

  不論蕭墨寒是有心還是無意，錢芊芊總覺得他是刻意留下這地圖，為的就是讓自己知曉他所在。

  「你以為這樣就不算不告而別了？」錢芊芊鼻頭微酸，卻強忍著不讓眼淚流下來，「蕭墨寒，你要是回不來，還是一樣的不告而別。」這話她是壓低了聲音說的，免得那小廝學去，蕭墨寒回來非嘲笑她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