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2章 不苦不累

  「還別說，沈掌柜你可真是玄，開什麼紅什麼，古鏡酒樓一開生意就那麼好，現下你剛接管這布莊沒多久，衣遇閣就整出來款式這麼特別的衣裳。瞧大傢伙兒都搶瘋了。這在以前可沒出現過這麼熱鬧的場面呢。」

  沈寒瀟呵呵笑了兩下。她不是不知道城裡那些個富商在最初慕容執去古鏡，她跟慕容執談了交易的事情上的討論，也不是不知道，一開始有多少人覺得她放著別的大生意不要，只要了這一間布莊的決定有多不值當。

  可在最近，尤其是這兩天衣遇閣賣出了新款，又有冬公子一口氣花了一百兩銀子拍賣一件衣裳的事做噓頭之後，這樣的誇獎，沈寒瀟已經聽了不下十遍了。

  不過當著杜掌事的面這樣誇她的倒還不常見。

  杜掌事就在一旁記錄著另一隊客人的訂單，聽了這話，便從冊子上抬頭掃了這富商一眼。

  那富商察覺到杜掌事的目光，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這話說得似乎不太漂亮，暗道自己說這話，豈不是在諷刺人家杜掌事以前管理布莊管的不好，而沈掌柜來了就變好了？

  雖說杜掌事只是這布莊裡的一個掌事而已，並不是真正管理著布莊的人，但商人之間一向深諳能不得罪人就不得罪人的為人處世之道，況且杜掌事多年從商，人脈也是極廣的，來到這布莊的人，一般都得給他幾分面子。

  富商忙打著哈哈補救：「哈哈，不過以前衣遇閣和布莊也經營的很好，第一布莊嘛哈哈哈。」

  杜掌事心中倒沒有他人想像中的不悅，衣遇閣和布莊過去幾年的收益如何他心裡有數，也清楚這富商說的話也著實屬實——他自己平時都沒少夸沈掌柜，有別人誇她，他又如何會想些別的有的沒的。

  他跟著笑起來，道：「這位老闆說得好。」

  衣遇閣接著也送來了一批訂單，杜掌事望著那堆了一迭的訂單，再看大廳內一個個埋頭幹活兒的織工們，登時又忍不住感慨。

  若不是沈掌柜之前改了織工們月錢的結算方式，織工們在最近這麼多的單子中，也不會一個個都幹勁滿滿，不曾喊過一句苦累。

  俗話說有錢能使鬼推磨，眼下這些織工們幹活兒勁兒，大抵就是為麼來的吧。

  杜掌事一邊繼續安排著一些已經完成手頭工作的織工接下一批活兒，一邊笑著想道。

  沈寒瀟在布莊待到了下午，走之前又讓杜掌事抽了幾十匹布出來，準備今晚再去看看村里還哪些嬸子要接活兒掙點錢的。

  但除了昨天去找她接活兒的那十幾名嬸子，沈寒瀟還有些印象之外，剩下的嬸子她幾乎沒接觸過，因此對她們的手活兒也沒什麼把握，這次便沒有一次性要太多訂單給那些嬸子。

  她只讓杜掌事選些質量要求沒那麼高的訂單出來，最終一共也就弄了二十筆左右的訂單，布匹也沒昨天運回叫花村的那麼多，因而她走前也不特地做布莊的車了，只叫了輛小型一些的馬車。

  杜掌事照樣讓夥計們把布匹都搬了上去，笑眯眯地看著沈寒瀟坐上馬車離開。

  有上回沈寒瀟帶回布莊的那幾件高質量的衣裳在，杜掌事已然先入為主地覺得沈寒瀟家中所處的村子裡，那些個嬸子都是幹活兒的一把好手，做出來的衣裳必然都跟上回的那批貨一般令人驚艷。

  過去布莊從不特地外放布料給別的織工做活兒，一是布莊人手已經足夠，二是外放活兒這種事麻煩，還不如直接招人進布莊裡幹活兒。還能隨時隨地盯著人，不用擔心那些接了活兒回家做的人會莫名其妙地弄壞布料，實則是自己偷偷把好的布料私藏了——

  有別的布莊就遇到過這種情況，甚至這種情況還層出不窮。

  但沈寒瀟要帶布料會她家那邊兒，杜掌事非但不覺得麻煩，反而還挺樂意，恨不能一口氣運上個百二十匹布過去。

  沈寒瀟坐著馬車回到家，她沒再像昨天一樣坐在車前板上，而是老老實實地待在車廂里，只在感覺到離家裡的距離拉近的時候，才會偶爾掀起車簾來看一眼。

  無他——昨日她坐在車前板上回來，路過一些鄰居村民們的時候，大家都停下來跟她打招呼，有的看上去還挺想攔住她跟她嘮嗑的。

  沈寒瀟有種預感，她昨日坐了馬車回家，晚上村裡的一些嬸子們就從她這裡接到了活兒，今日別的嬸子們收到消息之後，再見到她坐馬車回來，一定會比昨天更加熱情。

  沈寒瀟覺得她大概會招架不住嬸子們的熱情，因此還是選擇待在車廂里。

  而沈寒瀟還是低估了這落後村子裡消息的流傳速度。

  打從早上起，村子裡大部分嬸子就都知道了昨夜發生在沈丫頭家裡的事——竟然有十幾個嬸子又從沈丫頭那裡接到活兒做了，一個個都抱著好幾匹布回了家。

  這些消息，有的嬸子是從接了活兒的人那裡聽來的，有的則是昨晚親眼見到嬸子們來回從沈寒瀟家裡搬出布匹，從而猜出來的。

  而她們再要去沈寒瀟家裡看看還有沒有活兒做，接了活兒的人卻都告訴她們，沈寒瀟那兒的布匹已經分完了。

  那些人聞言只好遺憾作罷。然而有些今天才知道消息的人，卻又不免有些不甘心。

  人總是避免不了從眾心理。這些嬸子中，有的人其實在沈寒瀟第一次放活兒給趙嬸那幾個嬸子做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了這個消息，也知道這幾個嬸子都拿到了一筆酬勞。

  然而她們總歸跟沈寒瀟並不熟，而過去沈寒瀟「傻子」的形象也仍舊根深蒂固。即便是沈寒瀟這將近一年的時間裡表現得十分正常，甚至嫁了一位相貌出眾，氣質不凡的男子，還趕跑了那臭名昭著的惡霸林中懷，嬸子們也還是不太相信，不相信沈寒瀟真能有本事，手裡有別的嬸子們遍尋不到的能掙錢的好活兒。

  因而後來李嬸帶著十幾名嬸子去找沈寒瀟的時候，這些嬸子們也依舊保持著觀望的態度，沒有跟這些嬸子一樣去找沈寒瀟。

  直到這次，將近二十名嬸子都接到了活兒，她們去這些人家中一看，發現這些接了活兒的嬸子，手裡的布匹都是上等布料，她們便都信了個七八分。

  於是她們都按耐不住了，可這個時候，她們卻說沈寒瀟手裡的布料已經放完了——都說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嬸子們本來就已經按耐不住了，卻得知自己「沒份兒」了，哪裡會甘心？

  她們自是覺得懊悔又不甘，便跟一些和沈寒瀟比較熟的嬸子打聽，得知沈寒瀟一般會在傍晚之前回家，便都打算今晚去碰個運氣，看看沈寒瀟手裡還有沒有剩餘的布匹。

  再不然，也可以像上次那些嬸子一樣，先去找沈寒瀟許「預留名額」，好在下回沈寒瀟再有活兒要放出來的時候，她們能第一時間知道消息。

  而就在臨近傍晚還有大半個時辰的時候，一輛馬車駛進了村里。

  ——村子裡坐得起馬車的人沒幾個，或者說，大家即便是手裡有錢能坐馬車，也不會捨得花這個錢，他們寧可花多些力氣，走多幾步路。

  這輛馬車一出現，即便是坐在車裡的人並沒有露面，村裡的人們一聯繫昨天的那輛馬車，以及後來嬸子們接到活兒做的事兒，一下子便猜到了，馬車裡坐的人是沈寒瀟。

  於是在又過了一個拐角，快到家時，沈寒瀟掀起車簾一看，發現自己車後面已經遙遙跟著好幾個嬸子了。

  沈寒瀟：「……」錯覺，一定是錯覺。她們一定不是在跟我。

  然而直到沈寒瀟到了家，跟在她馬車後面的嬸子們都齊齊眼睛一亮，而後加快了腳步跟上來，停在沈寒瀟馬車旁邊。

  沈寒瀟跳下馬車，見到車旁這幾個陌生的、跟自己打招呼的嬸子，一時有些哭笑不得。

  不過這樣也不錯，她又省了自己去問別的嬸子們要不要接活兒的功夫——希望這些嬸子們的手活兒都過關。

  沈寒瀟沖她們點了點頭，嬸子們知道沈寒瀟大概是不認識她們的，便一個個自覺的說出自己的稱呼。

  「沈丫頭應該還不認識嬸子吧，你叫我芳嬸兒就好了。」

  「沈丫頭叫我……」

  沈寒瀟一一記下，鑑於駕馬車的小伙兒還在一旁等著，便沒在這會兒直接跟嬸子們談，「嬸子們有事先等等，可以麼？」

  嬸子們哪裡會說不可以，連連點頭，還貼心地讓出位置，「可以可以，沈丫頭你忙。」

  沈寒瀟便沖她們笑一笑，而後掏出鑰匙去開門。

  身後的嬸子們見沈寒瀟開門，有心想和沈寒瀟拉近關係，笑了兩聲道：「哈哈雲哥兒這是打獵去了麼？」

  這些嬸子們或許對沈寒瀟並不怎麼熟悉，但對雲淮卻是印象深刻。

  畢竟村里像雲淮這樣相貌出眾的再找不出第二個了——沈丫頭當然也很精緻漂亮，但姑娘家嫁了人，便是別人家的人了。

  男人卻不一樣，男人有了家室也還可以迎幾房小妾進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