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1章 敬謝不敏
2023-12-15 19:54:53 作者: 令鳶
沈寒瀟想趙嬸應該也不會介意自己給她留著點活兒,不然嬸子也不會這麼趕著時間做衣裳了。瞧,這不走哪手裡還帶著針線麼。
沈寒瀟看著趙嬸手裡拿著的針線,忍俊不禁道:「行,那嬸子這些做完了就來找我拿新的——放心,那些都在客房裡,不會再給別人做。嬸子不用急,按正常速度做活兒就好了。」
若不這麼說,只怕嬸子待會念著還放在自己這裡的布料,怕自己再慢些留著的活兒就是別人的了,於是今晚就來個熬夜通宵,廢寢忘食地把她手裡的那些活兒給趕出來給她。
趙嬸還真有這個打算,畢竟今夜她雖然叫了將近十人過去找沈丫頭,中途又加進來一些,最後有十幾二十個人到沈丫頭那去接了活兒,可趙嬸卻是知道,村里還想著要接活兒掙錢的,可不止今晚來到沈丫頭院裡的這些人。
或許等明天,那些沒接到活兒得嬸子一看那些嬸子都結了活兒,就會都跑來找沈寒瀟要布匹做衣裳了。
這樣的話,沈寒瀟留給她的那點活兒可不夠分的。
但趙嬸卻不好意思開口讓沈寒瀟在別人要接活兒的時候,還得給自己留著不能給別人,有句話怎麼說來著——占著茅坑不拉屎。
話糙理不糙。趙嬸覺得自己如若這麼要求沈寒瀟,拿自己的行為同這句話也沒什麼區別。
她既無法立刻把活兒接到手,又有什麼資格要沈丫頭給她留著活兒,不給別的嬸子接?這樣豈不是還耽誤了沈丫頭的事?
因而趙嬸即便再不願沈寒瀟特地留給她的活兒又到了別人手上,卻也沒把心裡的話說出來,只默默想著自己要再加把勁兒,最好能趕緊趕在別的嬸子來找沈丫頭之前,趕緊把手頭的這些活兒做完,好去找沈丫頭接剩下的活兒。
只不過可能性不大就是了。若是她手頭只有一件衣裳的活兒,那她今晚莫睡,熬夜到天明,到時又可能趕在一大早之前把活兒做完。只是那樣一來她無法保證做出來的活兒的質量,而來……二來她手頭這根本不是一件衣裳的活兒。
趙嬸有些糾結,她一糾結就想給自己找點什麼事兒做,因而還正跟沈寒瀟說這話呢,手裡就已經無意識地動起了針線,捻著布料一針一線地縫。
而後她便聽到沈寒瀟說會給她留著活兒,讓她不急。
她猛地停下了動作,只覺不知怎麼說才好。若說剛剛聽到沈寒瀟說給她留了活兒的時候,自己心頭的感覺是驚喜,之後便是有自己當不上沈丫頭特地給自己留活兒的心意,自己覺得自己無法大概會將沈丫頭留給自己的那些布料拱手讓人的遺憾;
那麼現在,趙嬸驚喜意外之餘,心頭還隱隱升騰起了一種類似於安心的情緒,就像一個人無論走多遠,一回頭都會發現遠方的家中亮著一盞燈,等著她回家一般……這樣的形容似乎並不太恰當,但趙嬸的確第一反應就這種感覺,讓她一瞬間整顆心都暖了起來。
她感動得停下了手頭的動作,臉上神色柔得跟面對自家的小孫子小娃娃兒一般,若不是在自己的後輩面前哭出來太丟臉,只怕她還會感動得當場哭出來:「這……沈丫頭,嬸子真值當不上你這麼用心……」
沈寒瀟看著趙嬸那似乎下一刻就要喜極而泣的神情,怔了一怔,沒想到自己只是隨口一句,就讓人家這麼大反應,她頗有些哭笑不得道:「這有什麼值當不值當的,只是嬸子做的活兒好,也能讓人放心——嬸子這話可是說我不能放心?」
她最後一句有些俏皮的玩笑讓趙嬸倏地笑出來,「沈丫頭都這麼說了,嬸子哪還會說什麼值當不值當?」
頓了一下,她打了雞血般沖沈寒瀟露出一個信心滿滿的笑容,道:「嬸子不會讓沈丫頭白放這個心的,你且等著吧。」
「好。」沈寒瀟笑著點頭應聲。
趙嬸高高興興地抱著手裡的針線活兒回房去了,沈寒瀟跟她道了別,看著趙嬸把她家的院門關上,才收回目光,重新把手放在門板上,關上了自家院門。
熱鬧總算歸於沉靜。沈寒瀟呼出一口氣,心頭一片輕鬆——
在輕鬆的狀態下,她不免又想起了剛剛因為忙著分配任務,而暫時被自己拋諸腦後的那點戀愛二三事。
她不自覺地嘴角掛上了點笑容,眼角眉梢也含了絲絲情意,卻還轉過身狀若無意地去搜尋雲淮的身影。
柴房的燈光已然熄滅,她剛剛跟嬸子們分配布料的時間還挺長,在柴房洗碗的雲淮自然也完成了工作。
她的目光只在黑漆漆的、只門窗前灑落幾片月光的柴房那停留片刻,就轉向亮著燈的臥房那裡。
心頭有種沉甸甸的充實很滿足感。沈寒瀟勾了勾嘴角,邁步走過去。
以往見到亮著燈的臥房,她心頭也會有這種感覺,卻沒有一次比此時此刻來得更加強烈。
果然互通心意和曖昧期的相處還是有本質上的差別的。
例如沈寒瀟高興沒一會兒,腳還沒走到臥房門口呢,就猛然想起了——她跟雲淮目前是分床睡。
沈寒瀟來自現代,自然也對那什麼「第一次只能交代在「洞房花燭夜」的說法並不放在心上。她雖然沒談過戀愛,但自己周遭有愛人的朋友卻沒少給自己餵狗糧。
記得自己最好的一個朋友就跟自己說過,愛情是水到渠成的,那種事情自然也是,只要互相喜歡,想做就做,哪管什麼一定得等到結婚才能開葷。
這還只是比較委婉保守的說法,還有更奔放的姐們兒跟自己說過,趁著沒結婚就該多睡幾個,說人怎麼能在一棵樹上吊死,說完之後還要拉著沈寒瀟一起——
咳,她這個一棵樹都沒準備吊的人,自然對好姐們兒的熱情邀請敬謝不敏。
只是她沒想到,自己在現代待了那麼些年,都沒真正對什麼人動心,卻在來到這古代還沒一年的時間裡,就產生了想要跟一個人一輩子的想法。
沈寒瀟望著臥房裡的燈光,眼裡閃爍著自己也沒察覺到的柔情。
她想著朋友醉醺醺地同自己說不能在一棵樹上吊死的話,又想著雲淮今日附在自己耳邊說他心悅她時的聲音,只覺得在一棵樹上吊……也沒什麼不好的。
只是朋友們給她餵狗糧的有之,教她「情感十二經」的有之,灌輸經驗的有之,卻沒人教過她,所謂水到渠成,是怎麼個準確的水到渠成法。
所說洞房花燭夜——她跟雲淮之前也有過婚禮了,只是當時兩人還都並不熟,也都牢記著那場婚禮只是個計劃而已,其中藏著的是冷冰冰的契約,不含任何柔軟的情意,兩情相悅更是影都沒見著。
然而眼下情況不同了,她跟雲淮已經互相表明心意,按自己那些朋友來說,兩情相悅自然就該是水到渠成了,可以再「深入了解」一些了——
沈寒瀟臉紅了一紅,感到心頭有些燥。
不行,她這種情況才不叫水到渠成呢。
就算他倆已經是兩情相悅,可他們總歸只是盯著名義上的夫妻的名號,婚禮也是始於一場交易……至少對雲淮這樣講究禮數的人來說,他們之間應該還不是什麼名正言順的夫妻,自然也就沒有再還沒正式成親的情況下,來一個「水到渠成」的可能性了。
當然,這只是沈寒瀟心頭想法的其中一個——主要還是她頭一回談戀愛,壓根就還沒做好準備第一天確認關係,就要來一個同床共枕深入交流……這樣的進展太快了,沈寒瀟還沒做好準備。
她站在門外深吸了一口氣,將躥上心頭的緊張和羞意壓下去——她自覺已經壓下去了,才神色鎮定地抬腳走進去。
她就當完全沒有意識到這種事好了,接下來該洗澡洗澡。該分床分床,只要自己不提,以雲淮的個性,他也一樣不會主動提的——大概。
「忙完了?」坐在房裡,手執著一卷書的雲淮聞聲抬頭,沖她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
沈寒瀟眨了眨眼,看著不遠處坐在桌前的男人。
她有時總覺得雲淮身上的氣質矛盾又多變——當他像現在這樣拿著一卷書的時候,他看上去就像一個正待考取功名的、或是電視裡那些儒雅的文官,正孜孜不倦地從書中尋找黃金屋,想著什麼為國為民的事。
但當雲淮手裡拿著的東西換成了一把劍,一張弓,甚至只是一根普普通通的樹枝的時候,他身上的氣質卻又倏然一變,一舉一動一言一行之間,都可見那個在戰場上號令諸君,別人口中遇神殺神遇佛殺佛,所向披靡的雲大將軍的身影,氣場強大而冷冽。
若不是雲淮面對自己時總是收斂著的,只怕她在還沒跟雲淮熟稔之前對上那樣冷冽肅殺的氣場之時,就忍不住下意識跟對方拔劍相向了。
說起來,他們剛認識那會,好像也的確「拔劍相向」過。不過那時是雲淮先動的手,目的還是試探自己有沒有武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