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 交情仍在

  「嗯？」沈寒瀟要往下一件衣裳伸去的手頓了頓，偏頭望過去。

  「咳……阿楚先同沈姐姐說要做什麼樣的衣裳吧。」李楚輕聲道。

  沈寒瀟微微一挑眉，對方平時跟她說話都是直接自稱「我」，除了剛認識那會兒會客氣地自稱「阿楚」。現在……她的目光落在對方微紅的耳垂上。

  看來這丫頭是害羞了呀。沈寒瀟嘴角微微勾了起來。

  李雙身為李楚的哥哥，自然也看出她不好意思了，嘿了一聲，卻還是替自家妹妹說了話：「咱們先看看要訂做什麼衣裳吧，剩下的衣裳到時讓你布莊裡檢驗成品的來也行，之後再同我們說說結果就好了。」

  李雙後面這句話既是說給沈寒瀟聽，也是說給李楚的，李楚果然很快反應過來，原來布莊平時都是讓工人來檢驗成品質量的，而沈姐姐竟然……

  她心裡有些感激，更多的卻是不好意思，沒想到沈姐姐什麼都沒說，就真的這麼一件件親自來給她檢驗。

  她忙說道：「是啊，沈姐姐按正常情形處理就好了，莫浪費了沈姐姐的時間。」

  沈寒瀟倒是覺得沒什麼，她沒讓別人來檢驗李楚做的衣裳，只是想著對方應該會顧忌這一點：「沒事，不浪費。」

  李楚心中划過一股暖流，卻更加不好意思了，想了想便道：「不若我們看下要什麼樣的衣裳款式，等什麼時候做好了，我們來取的時候，沈姐姐再順便同愛不說說這些衣裳的情況。沈姐姐覺得如何？」

  李楚在一旁扇了扇風，二話不說就敲定了自家妹妹的提議，道：「就這麼說定了，走吧沈掌柜。我看再說下去，這些衣裳都能看完了。」

  李家兄妹都這麼說了，沈寒瀟便也沒再堅持。畢竟李雙和杜掌事倆人都還在這等著呢。而按李楚說的先去看下他們要什麼樣的衣裳款式，到時他們來取衣裳的時候，或是她送衣裳過去給他們的時候，再順便把李楚做的這些衣裳的情況告知李楚的提議也不錯，況且那時這些衣裳大概都賣出去了，她要給李楚算酬勞也更方便。

  一旁的李掌事這回全聽懂了，原來李家兄妹這一趟來布莊，一是要把李家小姐做的衣裳拿到布莊賣，而也是要來布莊定做衣裳。

  這一買一賣的……還真是有來有、會做生意啊。杜掌事想。

  沈寒瀟把布袋子重新繫上，一邊笑道：「掌柜的叫我沈掌柜，還真是讓人不習慣啊。」

  李雙和李楚聞言也跟著笑起來，李雙道：「現下認識你的都叫你一聲沈掌柜，你早該習慣了。」

  沈寒瀟抬眼笑著睨了他一眼，而後領著兩人去設計衣裳了。

  杜掌事對於李家兄妹是來訂做衣裳的事並不意外，他最意外的是李家小姐竟然會將自己做的手藝活兒拿到布莊來，而當他知道，原來所謂的訂做衣裳，竟然是沈掌柜的親自給他們設計時，他驚得險些維持不住一貫溫和的神情。

  「沈姐姐，我要一件這種類型的衣裳，到時領子也給我弄成昨天衣遇閣賣的那種新款。」李楚在一個人形衣架前停下來，一隻手輕輕撫摸著掛在人形衣架上的那件素白色長裙，偏頭對沈寒瀟道。

  沈寒瀟沒立刻答應下來，而是在腦海里想像了一下這件衣裳搭配那種歪領子合不合適，待確定做出來的效果過關，她才點頭，「行，到時給你弄一顆朱紅色的紐扣。」

  李楚笑著點頭：「嗯！」

  杜掌事震驚臉。

  原來那種歪領子設計的衣裳，也能做給女子穿嗎？原來杜掌事想像不出來女子穿上去是什麼效果。

  然而單憑衣遇閣昨日剛賣出新款，短短一日內就掀起了城內關於歪領子的討論的狂潮，杜掌事卻沒來由地相信，沈掌柜可以將那種設計做給女子穿，做出來的效果也定然不會差。

  只是沒想到，這第一件女子的歪領子設計……竟然是做給沈家小姐穿的。

  杜掌事向來不在乎什麼身外之物，於他而言，衣裳只要穿著舒服、合適就行，至於什麼款式，什麼設計，他並不很在意。然而此時此刻，他卻微妙地有些……有些嫉妒？

  他也想要一件沈掌柜親自設計的，獨一無二的衣裳啊啊啊！！

  沈寒瀟並不知道身旁這位十分穩重的杜掌事此時心底半點也不穩重了，她只顧著記下李楚對要定做的衣裳的要求，等李楚說完了，再去聽李雙要訂做什麼樣的衣裳。

  杜掌事全程跟著，雖然心底不斷在想著，待會兒要不要問問沈掌柜，能不能也給他設計一件衣裳，面上卻只是短暫地露出了震驚，而後才能神情穩重地找來一本冊子和一支筆，跟在沈寒瀟身邊，時不時記下李楚和李雙提出的要求，以及沈寒瀟跟倆人說的要做什麼樣的款式。沈寒瀟對杜掌事的稱職十分滿意。

  等倆兄妹停下了逛衣裳時，杜掌事對著冊子數，好傢夥，李小姐要訂做四件衣裳，而李公子則要六件，倆人合起來就要十件了。

  十件衣裳雖然不多，跟平常一來布莊就一口氣訂做上幾十件的客人們相比並不算什麼，可關鍵這十件衣裳都是要掌柜的親自設計的啊！

  想想昨日衣遇閣，沈掌柜的親自設計的那件衣裳，拍賣之後足足得了一百兩銀子，而仿製的那批貨足足買了三百多兩，這龐大的數目，可見沈掌柜的設計一次衣裳有多麼高的價值——在杜掌事心中很有價值。

  他還盼著沈掌柜什麼時候在設計上一次新款，好讓布莊再吃幾次紅利，卻沒想到掌柜的那麼快就又「操刀」了，卻是為了李家兄妹，還一口氣要做十件。

  羨慕……嫉妒……恨……

  李楚顯然也覺得她跟自家哥哥要的有些多了，眼神有些嬌嗔地瞪了自家哥哥一眼，「哥哥，你不是還一堆衣裳沒穿麼？」要這麼多衣裳做什麼？居然一口氣要六件？不知道矜持矜持麼？

  李雙摸了摸鼻子，又看了眼沈寒瀟，他的確還有好些新衣裳沒穿，只不過——難得能穿上小沈親自設計的衣裳，他怎麼捨得矜持？

  不對，他已經夠矜持了好不好？要不是顧忌著會累到小沈，他還能再一口氣要多幾件衣裳。

  不過李楚都把他拎出來說了，他怎麼也得表現表現，便問道：「小沈，我是不是要得太多了？」

  沈寒瀟：「……」

  十件衣裳完全在她的接受範圍內，說到底她只負責「設計」衣裳，到時再在織工們剪裁衣裳的時候提點兩句，並不需要自己一針一線去做衣裳，所以也稱不上麻煩。

  只是李雙這句「要得太多」……沈寒瀟詭異地覺得有點污……

  李雙見沈寒瀟神情詭異，抿著唇不吭聲，暗道小沈不會真的嫌他要得太多，生氣不同他說話了吧？

  李雙頓時有些慌亂，忙開口叫她名字，想著要不忍痛捨棄幾件衣裳，便聽沈寒瀟道：「不會，掌柜的和阿楚若還有想要的，儘管提。」

  她說著又眨了眨眼，道：「只要錢給得到位。」

  沈寒瀟這句話一出，還在擔心她是不是勉強的李家兄妹便放心了，李雙大手一揮：「放心，錢肯定少不了的！」

  沈寒瀟暗道那可不一定，她還沒忘了李雙本質可是只鐵公雞呢。

  李楚道：「這些就好了，別累著沈姐姐。咱們也不是要在這一會兒把一輩子要穿的衣裳都訂了。往後還有得是機會，是吧，沈姐姐？」

  杜掌事在一旁看了看李家兄妹，又看了看沈寒瀟，再掂量了一下自己的財產。他認為，自己要給出沈掌柜設計一件衣裳的錢還是有的。只是……沈掌柜真正看的是交情，哪裡真的是錢。

  杜掌事心中暗暗嘆了口氣，想著他得跟沈掌柜相處多久，才有機會穿上對方親手設計的衣裳。

  而沈寒瀟聽了這句話，卻沉默了一會兒，沒有立刻作答。

  她想的是，往後如果自己真的有機會同雲淮在一起，那雲淮到哪，她自然也會跟著到哪的，到時她不一定還會做衣裳這行生意，而是改做別的。這麼一來，她就不一定能再給李家兄妹訂做衣裳了。

  在李楚看來，她已然當沈寒瀟是自己的好朋友，也從沒想過對方會離開綏陽城，因而自然而然地就說出「一輩子」的話，卻不知這句話不僅讓沈寒瀟思考良多，也讓身旁的哥哥頗有感觸。

  李雙心想，他此生同小沈是沒機會了，但能穿上對方親自設計的衣裳，卻也算是一樁幸事了。

  沈寒瀟在心底思考了片刻，猛然發現，自己又陷入死胡同里了。

  不管往後她會不會跟雲淮在一起，會不會跟他離開，她都早就計劃好了，不可能手底只做這兩件店鋪的生意。而做什麼樣的衣裳，他只需要跟織工說一聲，縫製衣裳的人又不是她，屆時即便不在同一個地方，她也可以將訂做好的衣裳寄給他們。

  只要有時間，只要屆時她跟這對兄妹交情還在，她總能接下對方的訂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