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客套兩句

  上次李楚給她看了她做的刺繡，沈寒瀟便覺她針線活兒十分細膩，做出來的成品有別人沒有的那種韻味，單憑這一點，她也能勝過她們布莊裡絕大多數織工了，而且至少得是中等的織工。

  那會兒沈寒瀟想著，像阿楚這樣大戶人家的女兒，想來也是從小就學習鑽研女紅，因此她倒也並不怎麼意外阿楚的刺繡。

  後來面對布莊裡的那些織工時，她偶然間還記起過阿楚，想起阿楚做的刺繡，不過片刻後阿楚的身影便又從她腦海中消失了。以阿楚的身份，怎麼著也不用靠針線活兒掙錢，她也就想想罷了。

  然而，阿楚竟然私下裡同李雙說過要做刺繡麻煩她布莊裡賣？

  雖然不知這話里的玩笑性有多少，但沈寒瀟也還是有些欣喜，若真能得到阿楚做的刺繡，拿到布莊裡賣，怎麼算都是一筆穩賺不賠的生意啊。

  沈寒瀟心裡這麼想著，一聽李雙說她是在客套，她當即就不滿了，道：「掌柜的，你這話可就不對了，對自己的妹妹要有信心。」

  「……」李雙捏了捏扇柄，一臉無語。他這還不叫對自己妹妹有信心？

  沈寒瀟無視他詭異的神情，繼續道：「我不僅不是在客套，我說的阿楚能力超過我那布莊裡絕大多數的織工，指的至少是中等織工，而不是掌柜的說的普通織工。」

  李雙聞言微微睜圓了眼，半晌「噗」地笑了一聲，緊接著又意識到他做出這個動作有損形象，忙把扇子打開遮住自己下半張臉，只露出一雙滿含笑意的眼睛：「這……小沈啊你這麼一說，我反倒會想，是不是你那布莊裡的中等織工實力也都高不到哪去，所以……」

  他後面的話沒說完，因為沈寒瀟眼裡明晃晃地露出了被戳中心思的惱意。

  誒，還真的被他說中了？李雙眼裡笑意更甚，新奇地打量著難得露出這種神情的沈寒瀟。

  沈寒瀟雖然真心實意地覺得李楚的針線活兒實在好，也能趕得上布莊裡中等織工們的實力，但被李雙這麼一說，她莫名其妙就覺得自己被戳中了痛處。

  她並沒有真正見過那些織工剛來布莊時是怎麼工作的，但從她得到的那些信息中，她也能猜出，她們一開始的工作效率，是的確能配得上第一布莊的織工的名號的。

  只是她們現如今的實力……雖然也能同別的布莊的相比較，但也只是能比而已，還未必能比別的布莊的織工實力高上多少。

  布莊裡的那些織工們過去幾年都太隨意了，也太安逸，不知不覺地降低了她們的工作水平。

  而李雙顯然不知道這些，方才也是拿被傳得神乎其神的、傳說中的第一布莊的織工來跟自己妹妹做比較，所以才覺得她是在開玩笑，是在跟他客套。

  沈寒瀟心裡無奈地嘆了口氣，惱意來得快去得也快，她回道：「要真實力不高，布莊也早就換人了……她們實力也還是過得去的。」

  李雙「哦」了一聲，還是一臉不信。

  沈寒瀟於是一件「你愛信不信」，道：「掌柜的說阿楚想做些刺繡拿到我們布莊賣，莫不是在同我說笑吧？」

  這回輪到李雙不滿了，他把扇子移開，露出自己精緻的下半張臉，道：「我做甚拿這同你開玩笑，阿楚平日裡閒著無聊做的刺繡多得都沒地兒放了，你若要，她估計都會直接拿來給你。」

  「給倒不必，」提到生意上的事沈寒瀟的眼睛便亮了起來，瞬間也來了精神：「若真如掌柜的所說，阿楚也不介意的話，她做的東西儘管送到我這，我再拿去布莊裡，屆時能賣出多少錢……我收個中介費，剩下的錢便都給阿楚。」

  「……」李雙頓時又是一陣無語，他還是頭一回見到有人這麼坦然直白地說自己會收中介費，等抽了錢再把剩下的客人付的錢給人的。

  沈寒瀟見李雙沒有第一時間回應，便重新回想了一下自己說的話，暗道她是不是又說出什麼新詞語，「中介費」李雙能不能聽得懂？

  她正想著再開口跟他解釋一通，李雙便出聲了，他道：「中介費什麼的無妨，我方才也說了，若是你要，我妹妹約莫都能白送你，也不在乎那些錢。不過我認為，若是阿楚做的刺繡能賣個好價錢，想來她也會很開心的。」

  沈寒瀟默默地揮了一把辛酸淚。李楚還沒出嫁，因此平日裡做的針線活兒大多是肚兜、扇面、手帕之類的小物件，像一整件的衣裳，卻是半年一年都沒做幾件。

  不過就上回李楚給她看的那件刺繡來看，沈寒瀟估算著好好包裝一番，賣個一兩二兩銀子也是不成問題的。

  而若是李楚別的刺繡成品也都像這一件一樣的水平，那倒是賣出去後得回來的錢可就不止一二兩銀子了，而是得有幾十兩了。

  這樣的數目，對叫花村裡的人來說，都能夠一家子人生活上好幾個月了。

  而李雙這兄妹倆卻隨手就能把這樣價值的東西送人，就李雙這句話，沈寒瀟覺得他這意思就是在說：拿不拿得到錢無所謂，我們只在乎賣出去多少錢，在乎那個數目，數目高便能圖個開心。

  不愧是富二代啊……沈寒瀟在心裡狠狠仇富了一把，面上還是笑著的：「還是麻煩掌柜的再問問阿楚的意見，阿楚要是同意她做的針線活兒拿出來賣，那阿楚那裡有多少成品，我布莊便收多少，多多益善，絕不嫌多。」

  見沈寒瀟這樣在乎自家妹妹的意見，李雙不由也認真了些，點頭應了下來：「我這兩天便回去同阿楚說說，不過我想，我這個妹妹一定會同意的。」

  「行，」沈寒瀟點了點頭，道：「若阿楚同意，那下回她什麼時候有空了，便拿她的那些刺繡到我這來，我也好同她說說話。如若沒空，也可差人直接送到布莊，我會同裡邊兒的人說好情況，阿楚的人屆時直接進去便好。」

  李雙眼底又浮現出笑意，不過這回不是隨意的笑，而是透著欣賞的笑意。他覺得小沈滿身都是優點，堅強勇敢，聰明伶俐，也不愛耍旁人玩弄心計那一套，而現下，他不過是隨口提了提自家妹妹說過的想要把刺繡拿到布莊賣的話，沈寒瀟就一步步把事情都安排好了，連阿楚同意之後的流程都想得一絲不苟。

  他貫來就十分欣賞沈寒瀟行動力強這一點。

  只是……

  李雙心情愉悅之餘，內心深處卻隱隱有些不爽。

  明明是他先認識小沈的，可如今看來，怎的感覺小沈同自家妹妹更熟一些？

  瞧人家都說了「我也好同她說說話」，李雙可幾乎從沒聽沈寒瀟說過這樣的話。

  如果此時此刻李楚知道自家哥哥竟然在吃自己和沈寒瀟的醋，必然要對他翻一個大大的白眼，在心底數落他一句喪心病狂。

  兩人聊天之間，廂房的帘子再次被人掀開，伙端著菜走進來。同他倆打了招呼，便動作輕穩地把手上捧著的托盤裡的菜一一放到兩人面前的桌子上。

  李雙原是沒打算在這用飯的，只是今天湊巧碰著的沈寒瀟，他就順便點了些菜，大部分是沈寒瀟愛吃的，然後邀請沈寒瀟一塊吃點。

  沈寒瀟因為最近越來越忙，也知道有段時間沒跟李雙碰著面了，往後說不準碰面的時間更少，也就順從地應了下來，兩人一塊吃飯聊天。

  等送走了李雙，沈寒瀟抬頭看了看天色，顯然還不到下班的時候，不過她今天的任務也基本完成了，反正古鏡也有王進看著，沈寒瀟便愉悅地收拾東西回家了。

  她今天回家的早，意外的是雲淮也在家。最近沈寒瀟大多數時候回家，雲淮都不在。

  此時見到雲淮，沈寒瀟第一反應就是難道他的事辦完了？

  這個猜測毫無厘頭毫無根據，過去雲淮也不是沒有在她早回來的時候也在家，只是她還是抑制不住地為自己的猜測感到鬆了一口氣。

  前幾天雲淮跟她的那一場坦白，的確讓沈寒瀟見到雲淮滿身殺氣地回來的擔憂淡了下去，但過後，每回見到雲淮出門，沈寒瀟還是忍不住會去想，他是不是又身處於危險之中？他能否平安歸來？

  每回冒出這樣的想法，沈寒瀟都覺得自己多愁善感得不行，自己給自己找不痛快。然而她還是只有在做正事的時候，才能抑制住心頭若有若無的牽掛。

  而此時一想到雲淮那些事也許都辦妥了，才能這麼早就在家，沈寒瀟一顆牽掛的心便總算落回了原地。

  希望他能一直平平安安地，順順利利地回到京城裡當他的大將軍，那樣的話，應該就不會有這麼多明槍暗箭了吧？沈寒瀟心想。

  雲淮今日無事，在家閒著無聊，便掏出弓箭，在院裡練箭，專挑一些細小的目標射。沈寒瀟進來的時候，他下意識要把弓箭轉到沈寒瀟身上，但這種衝動也只是一瞬。

  因為他下一刻就認出進門來的人是沈寒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