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你要好好的

  雲淮愣住了。

  沈寒瀟憋來憋去，也還是憋不出一句「我有些擔心」你的話，最終只能說你要好好的，說完這句話便覺得整張臉都有些發燙。

  她原本還努力直視著雲淮的目光又變得不自然，於是便欲蓋彌彰地低下頭去夾菜，又連著往嘴裡送。

  雲淮愣了好一會兒，清亮的眸子漸漸泛出驚喜的光，聲音都不復以往的低沉，反而有些不敢置信的小心翼翼：「你……寒瀟，你是擔心我？」

  沈寒瀟夾菜的動作一頓，有些羞赧的皺了皺眉。知道就好了幹啥還要說出來，不要面子的啊？

  但到底還是點了點頭，沈寒瀟覺得自己的反應又慫了，不免有些不服輸，便又抬起頭，認認真真道：「你說能保證我不會收到影響，我相信，但我也希望，你能好好的。」

  雲淮的目光緊緊盯著她，嘴角一點點勾了起來。

  你要好好的——這句話，他並不是第一次聽。

  從前每回出征，家裡的長輩們都會對他說這句話，一些女子會托人帶口信或是信件，要她保平安，他的兄弟們也會說這句話，甚至連當今聖上，也曾外戰爭情況嚴峻的時候，從龍椅上下來，親手扶起他，告訴他你要好好的。

  但這句話從寒瀟嘴裡說出來，雲淮就覺得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他又說不出來，只是當他也跟不停夾菜吃得沈寒瀟一樣，夾了筷子菜放進嘴裡，慢吞吞地咀嚼著時，原本應該是鹹的味道的菜，他居然品出了幾分甜。

  沈寒瀟悶悶地吃著菜，一邊拿餘光去打量雲淮，連她自己都沒發覺她心跳變快了。她看雲淮那微微帶著笑的嘴角，心想有什麼好笑的，她難得明確表示一回自己擔心他的情緒，他就不能給點正經的反應嗎。

  沈寒瀟自以為自己偷偷打量的目光十分隱秘，卻完全不知道，對面的人早就把她是不是朝人來那偷瞟的目光一一捕捉了去，也同樣沒錯過她眼裡的控訴不滿。

  雲淮總算從甜到快要冒泡的內心中抽離出來，輕咳一聲，而後正了正神色：「好，我會好好的。」

  雲淮一般許了諾，就不會食言，這方面沈寒瀟對雲淮總有種迷之信任，即便事實上人家並沒有在他面前許過多少次諾。

  「那我就放心了。」雲淮這句話，讓沈寒瀟從剛剛看到雲淮裹挾著殺氣從門外進來的時候，內心的不安消退了一大半。

  然而她神色剛恢復正常，便又聽雲淮接著低聲道：「我一定會好好的，否則怎麼保證你的安全。」

  沈寒瀟：「……」

  她忍不住再一次抬眼，一觸及對方那認真而明亮的眼眸，她就知道雲淮這句話並沒有誤解她的意思，誤會她是因為在乎自己的安全，才說出剛剛那些話。

  所以……難道，雲淮這是在……

  沈寒瀟又看了眼對方嘴角弧度極輕的笑容，有些不確定地想，雲十三這是在撩她？

  這個想法一出來，沈寒瀟又不舍中帶著清醒地把它劃掉了。

  雲淮這句話怎麼可能真的是在撩她？沈寒瀟不想自作多情，便設身處地地換了下別人的立場聽到這句話會是什麼反應……果然，看來是她想多了。

  沈寒瀟佯裝鎮定地嗯了一聲：「吃飯，菜快涼了。」

  雲淮眼底划過寵溺的笑意，沒再說什麼，點了點頭開始吃飯。

  第二天沈寒瀟照例去了古鏡酒樓逛了一圈，而後便去布莊看情況。

  她剛進門，坐在櫃檯上的杜掌事便第一時間發現了她的到來，從櫃檯上站起身。

  旁的織工們這會兒也都注意到了她，齊齊叫了她一聲掌柜的。

  沈寒瀟擺擺手，示意她們繼續幹活，自己主動走向杜秘書。

  杜秘書很快來到她身邊，道：「掌柜的你來的倒是及時。」

  沈寒瀟便邁步往櫃檯方向走，邊走邊問道：「什麼事？」

  「昨日掌柜的不是定下了趕那批衣服的人了麼，」杜秘書跟著她往櫃檯走，道：「後來掌柜的交代讓雲兒改一下那件衣裳的缺漏之處，在下便讓人收拾出了一間專門給她們趕製這批貨的房間，雲兒剛剛正好去那改好了衣裳。」

  沈寒瀟想了想，調轉腳尖：「去看看。」

  杜掌事下意識想說他已經檢查過了，沒有問題，但見沈寒瀟說這話時的堅定，又覺得這樣似乎也不錯。他知道，沈掌柜的很欣賞雲兒，要不然也不會就這麼把改衣裳的活兒交給了雲兒來做。

  畢竟雲兒雖然是一等織工，但其實布莊裡針線活兒比她好的織工也不是沒有，雲兒在一等織工間的能力排位，並不算出類拔萃。

  可掌柜的還是在被叫去倉庫的二十多名織工中，挑中了雲兒來該那件衣裳，可見掌柜的對其的信任。

  也因此，杜掌事並沒有想到沈寒瀟這會兒居然第一句話要求的是要去看看，他以為掌柜的那般信任雲兒了，她做出來的活兒，她應當也不會再特地去檢查一趟才對。

  可掌柜的竟然還是親自要去檢查。

  杜掌事看著沈寒瀟問了他那織房的方位後，就逕自往門口走的沈寒瀟，忽然想起之前沈掌柜的在布莊裡對他說過，以後織工們交上來的成品都要認真檢查質量，心中又對她佩服了幾分。

  果然，他這位掌柜的就是有原則，即便她信任雲兒，也不會因為信任就忘了她之前提出的那些規則。

  走在前面的沈寒瀟如果知道杜掌事又憑著一番腦補，把她腦補成了一個「英明果斷」的形象，她肯定會嘴角一抽，大喊冤枉……

  她說去看看，除了是去看雲兒改的衣裳，很大部分原因是想再檢查檢查那件衣裳還有沒有別的紕漏，而後再瞧瞧那房間的布局，看是不是適合織工們工作，會不會足夠隱蔽，別的織工們能不能隨意進去。

  兩個思想南轅北轍的人就這麼一路來到了杜掌事安排的那間房間。

  這間房間離織工們集體幹活兒的那個大廳有段距離，倒是離染布區比較近。

  沈寒瀟一路走來，便已經大致認可了杜掌事安排的那間房家的位置，等推開門一看，沈寒瀟更是覺得，不然這裡以後就專門讓一等織工進來做活兒也不錯。

  這房子空間很大——或者說布莊裡幾乎就沒有位置狹小的地方，就連那進去都得放輕呼吸的，倉庫里那間放著貴重物品的隔間，都有普通人家的臥室那麼大。

  房子裡整整齊齊地擺著二十幾架縫紉機，還有桌椅柜子，這麼多東西放在房間裡，也一點都不擠，相信到時這麼多張桌子上坐滿了人，也不會擁擠。東西角各有一扇窗戶，明亮的陽光從窗外照進來，落在黑色的縫紉機上，為黑色增添了幾抹金光。整間房子採光很足，屆時也不用擔心房子太過黑暗，得每天點蠟燭點燈才能幹活兒。

  「這裡以前就有織工在這幹活兒？」沈寒瀟看著房間裡擺著的那些縫紉機問。

  掌柜的從前來也都是看看大廳，偶爾到別的區域逛一逛，布莊裡很大，像這樣的房子並不少，而掌柜的平時忙，沒逛到這裡，不知道這間房子的用處也是正常，杜掌事並不意外，回道：「不是，這原來是染布區的工人們累了進來歇歇的地方，昨天掌柜的說要另闢出一間房來給姑娘們趕製那批貨，我想著這裡比較安靜，那邊的人也不會到這邊來，便讓人整理出了這間房。」

  「工人休息的？」沈寒瀟在房子裡走動的步伐微微一頓，道：「那現下他們在哪休息？」

  杜掌事頓了頓，這回倒是有些意外，沒想到掌柜的這一問是問工人們的休息場所。

  而只是略微一停頓，他便想明白了掌柜的為什的會這麼問。她這是在顧慮，這間房子被抽出來用了那那些工人們就沒有用來休息的地方了。

  杜掌事一時有些無奈，又有些感慨沈掌柜的會想到這方面。

  畢竟若是換成從前的吳老本在，他對吳老闆說出這間房抽出來「公用」的事，吳老闆或許不僅不會過問工人們有沒有別的地方休息，還會讓他乾脆以後都把這件房子充公。

  無奈則是，沈掌柜的想到的這個問題，他也想過了，只是有些無奈，掌柜的竟然還是沒那麼信任他，不信他能把這些事情處理好。

  杜掌事很快調節好了情緒，回道：「掌柜的放心吧，我另外找了兩間房給他們休息。」

  頓了頓，他又不補充道：「南面一間，西面一間，雖然房子的空間沒這間的大，但他們知道之後都挺滿意的，因為有些在南面工作的人，便不用再像之前一樣特地走這段路過來這間房，而是直接去南面那間房休息就足夠了。」

  沈寒瀟原也是信口一問，她心裡是相信杜掌事能辦好這些事的，只是沒想到這個問題對方會一口氣回了這一堆話，一時還有點意外。

  她點了點頭，讚許地看杜掌事一眼：「嗯，杜掌事做事，我還是放心的。」

  杜掌事笑了笑，方才心裡的那點無奈也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