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平平安安

  沈寒瀟聞言又是一陣沉默。

  雲淮等了一陣沒等到她回復，他心中明白到了這會兒的寒瀟自然不會再在意危不危險的事，只是仍是在她的沉默中感到有些不安。

  她是不是在怪我不能跟她透露一丁半點的消息？還是，她會嫌這些事麻煩嗎？或是……不相信他？

  雲淮想到這，嘴唇動了動，忍不住道：「若是你真的想知道，我再多說一些也……」

  「不用，」沈寒瀟終於開了口，抬眼直視他的眼睛，「我只是在想，你說那些事不會波及到我，我信，但……」

  ——但我擔心你自己安不安全。

  沈寒瀟話音一頓，有些不好意思說出口。

  關於雲淮的身份，雲淮的過去，再半年多前他們「談判」，要假結婚的時候，雲淮就已經說過，不方便說出來，只是那會兒她對雲淮還沒感情，因此還能做到冷靜客觀分析利弊，第一時間想到的是雲淮的身份和那些來路不明的殺手會不會威脅到她，等雲淮跟她保證不會讓她有危險，她才同意了假結婚的事。

  而如今，事實上沈寒瀟已經知道雲淮的身份了，也大概知道了他為什麼需要隱姓埋名，為什麼會有殺手來截殺他，所以雲淮告不告訴她那些事，並不重要，她如果真的想知道，自己去查，或是旁敲側擊地問一問李雙，以李雙的資歷，應當對雲淮的那些事，以及朝廷的事有所了解。

  她現在問雲淮，不過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內心想要看看雲淮會不會嘗試著把一些事告訴她，是不是已經對她有了那麼點信任。

  她得到雲淮的這個答案，可以說在意料之中，也在意料之外。

  意料之中的很從前差不多的答案，看上去並沒有實際上解答她剛剛問的「什麼體力活兒」的問題;

  意料之外的，是雲淮這回提了武功的事，關於雲淮武功高這件事，過去他們兩個人都心照不宣，並不明著說出來，雲淮教她功夫，她學，卻從來不會主動去問他為什的他的武功會比別人高這麼多。

  而這回，雲淮把這件事情戳破，看上去沒有正面回答她的問題，其實已經是在暗示她，他今天晚歸就是「用武功」去了，而他再一次提身份的事，又接著暗示她今天的事有些危險。

  雲淮說那些話，說做的承諾不會變，會保證不會讓她有危險時，神情認真到了極致，看上去就像是真的在發誓，沈寒瀟知道，對方說了，就一定會做到。

  只是，她除了想看看雲淮是不是願意信任她一點之外，還想知道，他是不是能……平平安安的。

  這樣說來有些好笑，若是在幾年前，有人告訴她，她有一天竟然需要從當事人嘴裡聽到當事人對自己安全的保證，她才能放心，那她同樣肯定打死都不信。

  從前的沈寒瀟，若是真的需要保證某個人的安全，那她會二話不說地跟在那個人身邊，隨時隨地保護他，絕對不會把希望寄托在別人身上。

  可現在的她，竟然已經需要雲淮自己向她保證，保證即便那些事很兇險，他也有足夠的能力，保護好他自己，不會再受初見時那樣的傷。

  初見的時候雲淮對她來說只是一個隨手撿來的陌生人，對人家的傷有好奇、有意外，卻並沒有心疼，可如今，沈寒瀟只是略微想像一下，回憶一下當初雲淮受傷的程度，她就覺得整顆心都像是被一雙大手攥緊了，疼得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所以沈寒瀟迫切地需要聽到她擔心的人自己的保證，她相信雲淮，所以希望雲淮能保證，他不會受傷，不會有危險，那麼，她便能像相信他保證不會讓自己有危險那樣，也相信對方可以保護好自己。

  雲淮聽沈寒瀟說了一半又不說了，神情看上去還有些糾結，不禁心裡一提。寒瀟向來心直口快，很少有這種說不出言語的情況，她那句未完的話，究竟有多……嚴重？

  雲淮忍不住在心裡想著沈寒瀟想說的是什麼。但……但她還是擔心，擔心會有危險？

  雲淮想來想去，還是覺得這個設想的可能性比較大。

  「寒瀟。」他猜不出別的可能性，便乾脆不再亂猜。他夾了一根菜到沈寒瀟碗裡，這一舉動果然喚她回了神。

  雲淮向來覺得沈寒瀟的眼睛生得很好看，明亮又堅定，同別的女子不一樣……但他也說不出哪裡不一樣，只是，每回他一對上寒瀟的眼睛，就會覺得整顆心像是化開了，柔軟得不行。他有時都毫不懷疑，若是寒瀟再更進一步，堅持著問他過去的事，他也許真的會不顧一切的把所有的事告訴她。

  此時沈寒瀟看他的眼眸清澈中又夾雜著些疑惑，雲淮卻不難看出，她的眼裡又對自己的信任。

  他突然就相似了大半年前他剛認識寒瀟的時候。

  那會兒他們都在互相提防，他在懷疑一個眾所周知的傻子，怎麼既會武功又心思聰慧，而寒瀟則是提防著他那些事會不會惹來麻煩。

  那會兒寒瀟看他的眼神總是沒有溫度的，完完全全看陌生人一般，冷靜而又疏離。

  直到後來，他們相處的時間越來越久，也開始慢慢熟起來，他才看到了更多面的沈寒瀟。會狡黠地沖他笑的寒瀟、笑得自信灑脫的寒瀟、臉紅窘迫的寒瀟，或是失意沮喪的寒瀟，強勢對敵的寒瀟……

  他每看見對方露出的新一面，總會珍之重之地把它藏在心裡，在處理朝廷宮中的事時，即便再思緒雜亂，煩擾不堪，只要一觸及被他放在心裡的這個人，他就能逐漸定下心來，就像……

  就像他的士兵們說的，平時他戰前說一番話，士兵們就會受到莫大的鼓舞。而他，偶爾一想起寒瀟，就像浮萍忽然找到了歸所，有了安心的感覺。

  雲淮這會兒已經在想，若是寒瀟真的想知道他的那些事，那無論是透露一點……還是全盤托出，他都認了，大不了他再調配些人手，明處暗處都安排人保護寒瀟的安全，這樣一來……不僅寒瀟的安全得到了保障，他也能像從前一樣，隨時隨地獲知寒瀟的情況。

  雲淮認為此法可行。

  只是他話到了嘴邊，又忽然想，若是他把一切都告訴了寒瀟，她原先對他還有的信任，因為過於意外他的身份，而全部消散了怎麼辦？

  雲淮此時此刻真是覺得，自己似乎越來越開始因為寒瀟的事，做決定都婆婆媽媽拖泥帶水，半點不夠果決。

  然而寒瀟雖然與旁的女子不同，可他的身份……寒瀟聽了之後，若是向外一打聽，知道他此時在朝中已經相當於半個死人——雲淮想，便是寒瀟內心再如何強大，也許也無法接受這樣不確定性的真相。

  若是她知道了那些事，反而決定要離開他，該怎麼辦？

  雲淮心裡又是一緊。他絕對不願意看到這種情況發生。

  但，現下面對寒瀟的視線，他又實在做不到，對方想知道他卻一再拒絕她。

  雲淮在心底嘆一口氣，走一步看一步吧，若她到時真的有離開的想法……那他便是用盡一切辦法，也不會讓寒瀟真的從他身邊離開。

  雲淮內心這一通糾結，實際上也不過遲疑了幾秒，而沈寒瀟本來也就在想著自己的事，也沒第一時間覺察到他有些異樣的停頓，也自然不知道，對方已經想到了她會不會離開的事。

  雲淮道：「若是你需要知道一個事，才能放心，我可以告訴你。」

  沈寒瀟思緒從剛剛的想法中抽離出來，搖頭道：「剛剛已經說過了，不用，我相信，等十三真正能說出口的那一天，你一定會主動告訴我，我也不急在這一會兒了。」她也的確是這麼想的，至於信不信任的……沈寒瀟已經說服了自己，反正自己早就知道了那些事情，而雲淮不方便說，她也沒必要死磕著這一點不放，平白讓人家為難。

  她也的確相信，等雲淮處理好那些事情，一定會主動把那些事告訴她——畢竟等雲淮把事情處理好，約莫會重新回去當他的大將軍，那到時……她總歸都會知道的。無論是雲淮主動告訴她，還是他們之間的假結婚還要不要繼續的事情。

  沒錯，沈寒瀟早就想好了，等哪天雲淮需要回歸原位的時候，她會看情況，若她到時還是很喜歡雲淮，便是他不提，她也會主動提出來，要不要跟她繼續繼續這段「假結婚」。

  雲淮聞言微微一愣，一時間還有些摸不透沈寒瀟的意思，待反應過來，自然聽出了沈寒瀟這句話里對他表達出的信任。

  寒瀟並不是一定要知道他的事情。

  雲淮心裡得出這個結論。

  他感覺心裡有些放鬆，可又有些失落。這樣的心情，之前似乎也有過幾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