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甘之如飴
2023-12-15 19:54:53 作者: 令鳶
只是在驚喜之餘,一個個都忍不住拉著沈寒瀟的手不放,連聲說下回要是還有活一定要記得找她們,熱情得不行。
沈寒瀟自然客氣的回答會準備,最後才去找了王嬸。
王嬸家的門正關著,沈寒瀟抬手敲了敲門,裡面便傳出她的聲音,問門外的人是誰。
「嬸子,是我。」沈寒瀟揚聲道。
門沒過多久就被打開了,王嬸看上去神情平靜,只是眼中的神色仍是有些波動,看上去正在猜測沈寒瀟來找她的目的,也在不由自主地緊張,她做的衣裳能不能拿到錢。
「進來吧。」王嬸這回沒有多說,直接便側身讓沈寒瀟進去,沈寒瀟點了點頭,抬腳走進去,跟著王嬸來到院中,才道:
「嬸子,我今天來是來說嬸子做的那些衣裳的。」
王嬸聞言手指微動,雖然極力克制,卻還是忍不住從聲音中泄露出幾分激動和緊張:「那兩件衣裳怎麼樣?」
沈寒瀟露出一個略帶安撫的笑容,道:「很不錯,布莊老闆很滿意,所以提前就能拿到工錢了。」
王嬸聞言猛地鬆了一大口氣,不自覺蹙起的眉心也舒展開來,緊接著聽到工錢,不由有些詫異:「這麼快便能拿到工錢?」
她從前接活兒,哪一次不是得等個十天半月才能拿到工錢,放布給她做的人還得等衣裳成功賣出去,才肯從賣出去的錢中分了一小部分給她,若是那衣裳不能成功賣出去,她偶爾還得負責改衣裳。
後來王嬸就不肯再接這種活兒了,只是沒了這活兒,她卻也不知道再上哪找她能做的活兒。
在她看來,接了活兒得等上一些時日才能拿到工錢已經算是很正常的事情了,卻沒見到她這兩天才把成衣交給沈寒瀟,今天就聽對方說能拿到工錢。
沈寒瀟道:「嗯,我剛頭已經給嬸子們送去她們應得的酬勞了。」
沈寒瀟說著便從衣袖中掏出兩塊碎銀子——前面已經把別的嬸子的銀兩都給出去了,現在她衣袖裡剩下的銀兩就只是王嬸的了。
迎著王嬸激動而有些不太敢相信的神情,沈寒瀟直接把兩塊碎銀子都放到了林嬸手中,道:「兩件衣裳,二兩銀子,原先是一件衣裳九百文,我還想著要讓布莊老闆也跟著一塊湊個整,他卻瞧著衣裳滿意,不用我說,他自己就給嬸子加了價……」
「這些……都是我的?」王嬸眼眸微微瞪大了,拖著二兩銀子的手好似承了千斤重。
好嘛,沈寒瀟眯了眯眼,看來王嬸估計也跟林嬸趙嬸她們一樣需要她解釋一通了,「是啊。」
王嬸平日裡習慣了喜怒不形於色,又或者其實她並沒有什麼能令她感到開心的事,所以極少產生什麼激動的情緒。
可因為沈寒瀟,她這短短几天內已經經歷了喜悅期盼緊張激動狂喜等等心情。
王嬸只覺自己好似掉進了糖罐里,忽然覺得整個生活都是甜的;又覺她好像喝了壺烈酒,舒服眩暈得頭重腳輕。
「兩件衣裳,二兩銀子?」她繼續自言自語地重複。
沈寒瀟繼續點頭:「是的。」
頓了頓,雖然相信王嬸的手活兒應當不至於下降,沈寒瀟卻還是提醒道:「其實原本像嬸子們接的活兒,一般是給二百文到五百文的工錢,但我們布莊向來注重衣裳的質量和外觀,用心做,做的好,我那布莊老闆也會樂意多給上一些工錢。」
王嬸直直地盯著手上的二兩銀子,聞言稍稍回了神,隱約明白沈寒瀟這句話說的是什麼意思,便道:「旁的嬸子們這次不是拿一兩銀子麼?」
「當然不是,」沈寒瀟臉上的神情寫滿了「怎麼可能」,道:「拿趙嬸李嬸她們來說,她們原先都差不多是四百多文——我們布莊老闆慣會精打細算,她看衣裳會先估摸著屆時這衣裳能賣多少錢,再按那設想出來的數目來定工錢。當然,這種算法僅限我們這些拿貨做的人,那些在布莊裡幹活兒的織工便不是這個算法了。」
「然後我就讓布莊老闆給嬸子們湊個整,他一高興就同意了,給了趙嬸李嬸她們五百文錢。」
王嬸心中十分激動,臉上卻意外地仍舊平靜。通過沈寒瀟過的這些,她已經明白沈寒瀟說的話十有八九都是真的,她並沒有在誆她或是拿自己的錢來哄她。
原來,她們這些做針線活兒的婦人們,也是能獲得公平的。
二兩銀子對王嬸來說已經算是不小的數目了,她打從一開始只希望自己做的那兩件衣裳能成功拿到錢就好了,至於沈寒瀟跟她們承諾的二百文錢到五百文的酬勞,她雖心動,卻也知自己不能抱有太大希望。
否則只會像從前一樣平添煩惱徒惹悲傷。
而現在,她的衣裳不僅通過了,能拿到錢,還拿到的是二兩銀子這樣高的數目。
她家男人平時為了一兩銀子都要累死累活地鋤一整天的地,若換成她平時在地里幹活兒的效率,想要掙到一兩銀子,怕是三天三夜都不能造成。
王嬸緊緊攥住了手上的碎銀子,碎銀子的邊角硌得她掌心有些疼,她卻只覺得甘之如飴:「嬸子在這裡謝過沈丫頭了,多謝沈丫頭不介意我寡言少語的性子,還把這樣的手活兒給嬸子做,讓嬸子能拿到這份酬勞。」
沈寒瀟覺得這沒什麼,左右她們互相都能得到利益,也稱不上誰得謝誰:「這些本就是嬸子應得的,嬸子不用謝我。」
王嬸把二兩銀子收回衣袖裡,神情十分戀戀不捨,看起來好像還恨不得能一直把那二兩銀子攥在手心裡。
這是她頭一次只靠做幾件衣裳就能得到這麼多的工錢。這二兩銀子代表著她曾經做過一件衣裳一兩銀子的「成就」,也代表著她最為滿足欣慰的針線活兒。
沈寒瀟見王嬸除了剛剛拿到銀兩時比較激動之外,接下來又恢復平靜了,心裡有些詫異。
她原本還以為自己也得跟王嬸解釋一通這批貨的來龍去脈呢。
看來王嬸是已經消化了這個消息了,接下來應該沒有什麼她需要補充的了,沈寒瀟張了張嘴,正要告辭,便又聽王嬸接著道:
「沈丫頭對那家布莊很熟悉麼?」
「?」王嬸怎麼會忽然問這個,沈寒瀟有些納悶,但還是模稜兩可地回道:「還行。」
王嬸眼中的神情已經恢復平靜,「方才聽沈丫頭說,沈丫頭可以放心跟布莊老闆談價錢,也十分清楚老闆計算工錢的方式,想來沈丫頭應當對那布莊很熟悉的。」
所以王嬸想表達什麼?
「嗯,怎麼了?」
「但嬸子裡的沈丫頭你說過自己對針線活兒一竅不通,那沈丫頭便不可能是因為在布莊幹活兒才對布莊很熟悉,而沈丫頭這次剛放布給我們這些嬸子做,除非沈丫頭你從前找的都是別的織工,便只剩下一個可能,沈丫頭其實是跟布莊老闆熟悉。」
「……」
臥槽。
王嬸對一些事情的看法遠比其他幾位嬸子全面,也是這些嬸子中最難應付的一個,「做賊心虛」的沈寒瀟聽了王嬸的猜測,忽然就擔心自己是不是在不知不覺中把自己的底都給扒光了,在王嬸面前掉馬,暴露了自己就是布莊老闆的事實——
「沈丫頭,你跟布莊老闆應當有些交情吧?」王嬸終於把自己的最終猜測說出了口,其實從之前沈寒瀟來放布的時候她就隱隱約約有過猜測了,只是等這次沈丫頭這麼迅速就能給她們工錢,還說自己能跟布莊老闆討工錢,她才確定了自己這個猜測。
沈寒瀟聽到這裡瞬間放鬆了,還好,馬甲還在。
不過王嬸這邏輯也挺強了,只是從她說過的這些話,和之前的一些小細節,就能順藤摸瓜地猜測她跟「布莊老闆」有交情的事。
沈寒瀟心裡鬆了一口氣,勉強卻十分淡定。
雖然對於王嬸的這個猜測,沈寒瀟感到並不是多麼愉快——畢竟對方現在猜測布莊老闆跟她有交情,之後這件事情如果被別的嬸子們知道,難保她們不會因為這個原因,在自己接活兒弄了什麼錯誤後存著僥倖心理,從而一個個來找她去布莊老闆求情。
王嬸話說完之後卻沒聽沈寒瀟回復,反駁或是承認都沒有,只是神色平靜地盯著她看,她忽然就莫名其妙地感到有些怵,後知後覺地想起自己說出這些有多麼咄咄逼人。
王嬸一想到這,頓時語氣有些急了,忙道:「沈丫頭,嬸子說這些沒有別的意思,若是沈丫頭你不願這件事被別的嬸子們知道,嬸子也絕對不會說出去。」
她說著話音一頓,咂摸了一下自己這句話,咂摸著咂摸著便覺,自己這句話好像誤打誤撞地有了些威脅的意味。
——真是多說多錯。王嬸有些懊惱地閉上了嘴,暗道自己太急,竟然喪失了往日引以為傲的理智,就這麼說出這些話,也不知沈丫頭聽了會有多不開心。
沈寒瀟靜靜地看了她片刻,紅唇輕啟:「嬸子猜的沒錯,我的確跟布莊老闆有些交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