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一竅不通

  沈寒瀟合上本子，看杜掌事神情黯淡，明白他對這樣讓小原走還是有些憋悶。

  她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聊表安慰，嘴唇張了張，卻還是沒能說出多少好聽話。便只對著他揚了下手中那記錄著莊內的工人們工作情況的本子：

  「這個我就帶走啦。」

  杜掌事勉強露出一個笑容，道：「掌柜不用同在下說，想拿什麼儘管拿便是。」

  沈寒瀟笑了笑，往門口走了兩步，又停了下來，扭頭對跟在身後的杜掌事道：

  「不用送了——杜掌事最近可能要忙一些了。」

  杜源聞言歪了歪頭，眼裡露出些微疑惑：「什麼？」

  沈寒瀟對著莊內努了努嘴，道：「布莊得招些新人進來了——杜掌事應該明白我的意思吧。」

  杜掌事愣怔了一下，片刻後眼中划過一絲瞭然：「這是應該的，在下一定會好好把關，不讓掌柜的失望。」

  沈寒瀟點點頭，在這件事情上並不太懷疑杜掌事的能力。

  從前如何，經過這一次，杜掌事怎麼說也會擦亮眼睛，從手活兒到人品都要一一檢驗過關了才會招進布莊。

  而就算這次招進來的新人依然有不如意的，屆時再辭退了就行。因此沈寒瀟才能徹底放心讓杜掌事來找新人：

  「也不用找太多，幾個普通織工幾個上等織工就行了。」

  杜掌事想了想，點頭應了下來。

  沒什麼需要交代了的了，沈寒瀟跟杜掌事道了別，轉身出了布莊。

  因為小原的事情，她在布莊裡待的時間還有點久。沈寒瀟一瞬間習慣性地又想往家裡跑。

  待反應過來她自己都有些哭笑不得，怎麼現在總是沒事就往家裡跑了？

  她怕再這樣下去她都要養成過一會兒就回一趟家的習慣，只好剎住腳，轉而往古鏡酒樓的方向趕去。

  左右這會還有時間，還能再回酒樓做點糕點。

  雖然古鏡已經有兩名糕點師了，但平時沈寒瀟沒事的時候也會去小廚房做做糕點，好讓糕點師們輪流休息一下，兩名糕點師們對比都是又感激又不好意思。

  沈寒瀟到達古鏡酒樓時，正打算把自己懷裡放著的記錄本都拿去廂房裡放著再出來做糕點，便被王進揚聲叫住了。

  「怎麼了？」沈寒瀟抬腳走近他，心裡卻隱隱有些猜想了。

  果然，王進抬起手指指了下樓頂，道：「李掌柜的來了，讓掌柜的回來跟你說一聲。」

  沈寒瀟應了下來，去廂房裡收拾了一通，才往樓上走去。

  廂房裡不僅李雙在，李楚竟也來了。

  沈寒瀟掀開帘子走過去，一一打了招呼，在李楚身旁的位置上坐下。

  李雙正吃著嘴上的桂花糕，見她來了，忍不住便道：「吃來吃去，還是覺得古鏡的糕點師做得沒小沈的好吃，唉，小沈你什麼時候再做一次糕點啊？」

  李楚跟著拿了塊綠豆糕，放進嘴裡小口小口地嚼著，聞言點頭無比認同她哥的話。

  但其實芳姐她們做的糕點味道已經是一絕了，至少來古鏡點糕點的客人還是一如既往的多，古鏡每天賣出的糕點少說都有一兩百份。

  只是李家兄妹本身嘴都是挑的，又吃了好長一段時間沈寒瀟做的糕點，自然對她做的味道熟悉得不行，才會怎麼吃都覺得芳姐她們做的糕點比不得沈寒瀟的。

  李楚自然也明白這個理，只是仍然更愛沈寒瀟做的：「糕點師們的手藝已經很不錯了，只是還是更喜歡沈姐姐做的。」

  沈寒瀟被誇得心情頗為愉悅，聞言道：「糕點師們來了之後我也不是沒做糕點了，只是平時做的時候你們不在而已。」

  李雙聞言眼睛一瞪，滿臉控訴負心漢的神情：「好啊你，有做糕點也沒念著我們……小沈，你可真是……你真是太傷我的心了……」

  沈寒瀟被這個戲精掌柜的雷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摸著手上的汗毛道：「留留留，下次一定留。」

  李楚笑得抬起袖子掩住了嘴。

  李雙貧夠了，才正經了一點，清清嗓子道：「今天來除了是好久沒吃到你做的糕點之外，還有另一件事。」

  沈寒瀟聞言稍稍坐正了身子：「什麼事？」

  李雙並不太願意提起他的父親，只是今天出門前父親特地交代了，這事也跟沈寒瀟有關，他才勉強壓下了心頭的彆扭和排斥：

  「我父親拖我問你，最近布莊可遇到什麼麻煩？若有什麼他幫得上忙的。可以去找他。」

  沈寒瀟聞言安靜了下來。

  說實話，這話從那個精明又城府深的李大當家嘴裡說出來，她怎麼都覺得有點像在做夢。

  不過轉念一想，人家會說這些話，自然不是真的大發慈悲想著要照顧照顧她這個新人，而是因為她是通過慕容才接管了布莊，李濤又做著慕容的生意，所以才多多少少得做個樣子。

  沈寒瀟心裡想明白了這一點，自然也不會真的有點小麻煩就找人家幫忙，李濤這裡，除非她到時遇到什麼比較大的麻煩，又恰好是人家舉手之勞就能幫到的，她才會到李濤面前尋求幫助。

  不過李濤這裡，沈寒瀟大概率是不會想要他幫忙的，人情易欠難還，能少欠別人人情還是少欠些好。

  沈寒瀟點了點頭，平靜道：「知道了，替我謝過你父親，不過現下布莊的事情，我還可以解決，就不用麻煩你父親了。」

  李雙自然明白沈寒瀟心裡所想，聞言沒有多說。他把話帶到了就是了，之後他父親要跟小沈怎麼合作，端看他們自己決定，他估計是插不進腳的，小沈看上去也並不需要他幫助。

  李楚卻從聽說沈寒瀟接管了布莊之後就一直有些憂心：「沈姐姐，你可會針線活兒？」

  沈寒瀟搖搖頭，誠實道：「不會。」

  果然如她所料。李楚聞言又是憂心又是不解：「沈姐姐不會做針線活兒，為什麼還要挑布莊？往後在布莊沒法管住那些織工們怎麼辦？」

  沈寒瀟聞言倒是有些意外了。

  沒想到李楚竟然能一語中的，別的沒有說，單說了織工的情況，也真的被她猜到了。

  如果她對衣裳這一塊一竅不通，那她接管布莊，的確是十分不明智的選擇。

  舉個例子，就像餐廳老闆不會炒菜，他在使喚廚師時便難免會缺少一點底氣。因為他只能依靠客人的反應判斷廚師的廚藝，假若今天客人說這菜不能做辣，明天別的客人又說這菜得做辣，折騰來折騰去，廚師懵，他自己也懵。

  而如果老闆自己本身精通廚藝，他便能輕鬆的嘗試出一樣菜的優缺點，同時給予廚師正確的指導，廚師也會因為老闆自己能行而對他更加敬重忌憚。

  同理，如果沈寒瀟自己也會做針線活兒，那她便完全不用擔心自己有一天會被自己的員工們刁難到。

  可沈寒瀟的確不會做針線活兒，而如果不是沈寒瀟對衣裳有獨特的審美，那李楚的擔憂的情況不是沒有發生的可能。

  就拿之前，小原她們這些織工不就是因為她沈寒瀟不會做衣裳，卻敢承包下這座布莊，才肆無忌憚地擱她面前陰陽怪氣麼。

  沈寒瀟在李楚擔憂的目光下安撫地笑了笑，道：「你所說的不無道理。」

  沈寒瀟將今天發生的事說了一遍。

  李楚聽得眼裡隱隱冒出了火氣，李雙笑容也有些冰冷：「看來是我平時接觸到的夥計們都太聽話了，我倒不知，原來還有這樣囂張的工人，敢爬到掌柜的頭上作威作福。」

  沈寒瀟還沒收到她讓杜掌事把嬸子們做的衣裳都搬出來的事，只說到了她跟小原互相「打嘴炮」的片段，聞言撇了撇嘴：「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先聽我把話說完。」

  李雙便壓著火不說話了。

  沈寒瀟繼續往下說著，果不其然在說到把衣裳搬出來時，李家兄妹兩人神色都變得有些詫異。

  李雙連替沈寒瀟生氣都顧不上了，驚詫道:「n你說，那些衣裳是讓你村子裡那些嬸子們做的？」

  沈寒瀟點頭道：「騙你們幹什麼。」

  李雙短暫地激動了一會兒，漸漸平靜下來，想想又覺得有點不相信，狐疑道：「真的有那麼好看麼？你嬸子們做的衣裳？」

  沈寒瀟無語地翻了下白眼：「不信我改天帶你去布莊看一看，那些衣裳現在就放在倉庫里呢。」

  李楚此時什麼擔憂也沒了，既是佩服沈寒瀟能想到僱傭村子裡的嬸子們做衣裳，又是好奇嬸子們做的衣裳有多好看，能讓公認的布莊裡的那些一等織工都不自信自己能做的出來：

  「那沈姐姐……改天也帶我去看看好不好？」

  沈寒瀟二話不說地點頭應了下來：「當然，你想什麼時候看就跟我說，我帶你去。不然你直接去也行，就當是以客人的身份去捧個場咧。」

  李楚開心地「嗯」了一聲，笑眯眯地看著托腮看著沈寒瀟。

  李雙對著區別待遇十分不滿，但沈寒瀟區別對待的那個人是他親妹，他還能說什麼。

  李雙只好無奈道：「行行行，你還沒把話說完呢，接下來呢？那織工應該沒那麼容易消停吧？」

  沈寒瀟道：「她自然是又纏著不肯走，最後我就讓杜掌事把她請出去了。」

  李雙聞言嘴角微抽，怎麼想都知道，沈寒瀟這個「請」不是正常意義上的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