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另眼相看

  慕容執卻是抿唇笑看著他，不說話了。

  李濤在旁邊看著，自然覺察出了什麼端倪，但好歹他跟吳老合作了這麼多年，眼下也不能袖手旁觀，只好出口替吳老解圍：

  「公子，吳老闆這兩日同沈掌柜的可是幾乎都沒歇著，就想著趕緊把事情辦好，莫耽誤了公子的事呢。」

  慕容執聞言偏頭看了看他，渾身逐漸泄露出來的那股無形的威亞終於收了回去，吳老下意識地鬆了一大口氣，感激地看了看李濤。

  慕容執勾了勾唇，一手支起下巴，忽地露出個有些興味的笑來：

  「如此，吳老便將那些契約都給了沈掌柜的，同沈掌柜的換配方。」

  吳老神色僵硬地看了看沈寒瀟，心下不甘，卻不敢不聽從慕容執的命令，伸手從袖中掏出了一迭紙張，這些都是慕容跟吳老有合作的那些生意的契約。

  他這些年靠著這些沒少撈錢，可眼下卻得忍痛讓出去。

  吳老閉了閉眼，一咬牙將手上這一迭紙都推過去卻聽進了門就沒怎麼說話的沈寒瀟開了口：

  「等等。」

  吳老動作一頓，有些疑惑地看她。

  「有什麼問題麼？」慕容執挑了挑眉，眼中興味更濃，「沈掌柜的且放心，吳老將這些拿出來，就已經是他手底下所有的生意了，不會對你有所保留。」

  沈寒瀟聞言卻笑著搖搖頭，眸中閃爍著光，堅定而耀眼：

  「我知道吳老闆不會欺瞞我，只是，慕容公子，上回我同你的交易，是一張配方換一樁生意，所以慕容公子著實不需要讓吳老闆給我這麼一堆合約——」

  「這一堆裡面，我只要一張就夠了。」

  沈寒瀟話音一落，桌邊幾人立時神色各異。

  吳老神色震驚的看著她，李濤短暫的震驚和意外之後，眸中卻是划過幾分欣賞之色。

  慕容執面上的笑容一滯，眉心微不可查地皺了一下，連帶著聲音也似乎不像剛剛那般漫不經心，反而顯得有些冷凝：

  「那我同你說讓吳老闆帶你逛遍他手下的那些生意時，你為何沒有說出來？」

  沈寒瀟神色不變，聲音輕而緩：

  「雖說我要的只是一樁生意，可我總歸需要親眼看看吳老闆手下哪樁生意是我能做的，否則沒有了解就攬過來，難免不會出岔子，這些慕容公子應當能理解吧？只是勞煩吳老，同我奔波了兩日。」

  吳老此時已經被這波神轉折給砸昏了，聞言只下意識地回答「不麻煩不麻煩。」

  他原都做好準備把這些生意都讓出去了，先下聽到沈寒瀟說只要一樁，他高興都來不及，哪還會去怪人家讓他這兩日來的奔波？

  吳老此時只覺得這幾日怎麼都看不順眼的沈寒瀟越看越順眼，越看越覺得這人識相。

  然而慕容執那邊卻並沒有吳老這樣喜出望外的心情，相反，他心中很有些鬱悶。

  慕容執自然沒有那麼好心，一口氣答應沈寒瀟給她生意做，甚至「大方」地將吳老的生意全都給了他，也自然不是因為對沈寒瀟這個人滿意。

  雖然芳化齋和逍遙酒館生意迅速蕭條很大部分是自身原因，可總歸也是因為沈寒瀟的出現，才導致芳化齋和逍遙酒館短時間內受到這般大的損失。

  而這兩個店鋪又是慕容執手下的，以慕容執的性格，他哪裡會輕易讓此事翻篇？

  湊巧沈寒瀟不知天高地厚跟他要了條件，他便也順水推舟，將綏陽城的生意都給沈寒瀟。

  沈寒瀟貿然接手吳老的生意，以她此時的資歷，闖進綏陽城的商人的圈子裡，無疑是羊入狼群，別說旁的商人們會不會趁機咬幾口占些利益，便是吳老，也不會輕易放過沈寒瀟。

  更甚至只需要沈寒瀟屆時再莽撞些，也能逼得李濤也出手對付她。只要李濤出手，沈寒瀟怎麼都不可能在綏陽城商人的圈子裡站住腳。

  在旁人看來，許是都覺得他將綏陽城的生意給了沈寒瀟，沈寒瀟占了極大的好處，可只有當沈寒瀟真正接手了，才會明白她跟慕容執的這個交易對她對她而言只有弊而無利。

  這便算是慕容執給沈寒瀟的一個小小的教訓。

  而慕容執在給沈寒瀟一個教訓的同時，也能順手給某些不聽話的人一個警告，可謂是一箭雙鵰，可事情算得好好的，卻出了沈寒瀟這個變數。

  沈寒瀟這麼一攪和，不僅慕容執計劃被打亂，往後吳老還極有可能因為沈寒瀟今日主動放棄那堆數不盡的利益，只選了一樁生意，從而覺得沈寒瀟十分識相，對她另眼相看，往後還會在沈寒瀟做生意遇到困難時幫襯一把。

  他已經久違地沒有體會到這種吃癟的感覺了。

  慕容執幽幽地看了沈寒瀟一眼，後者面色不變，好似全然沒覺察到慕容執不悅的情緒。

  事實上沈寒瀟心中已經樂到不行了。

  即便她已經告訴自己慕容執是慕容執，容執是容執，兩人只是長得像而已，可總歸是兩個不同的人，她不能再習慣性把慕容執當成容執。

  可是一跟慕容執見面，她仍是能從對方的一些小動作上看到她熟悉的那個人的影子。

  譬如現在，這位慕容公子臉上好似還是在笑著的，神色較剛才也沒有什麼明顯的變化，可沈寒瀟卻敏銳地看出對方的左嘴角向下撇了撇，眼睛也微眯了起來。

  這是容執的習慣性動作，每當心情不好時，他的左嘴角就會往下撇了一點弧度，還會微微地眯一下眼睛。

  再聯想下此時的情景，沈寒瀟便卻確信對方此時有點不爽——

  噢，左嘴角又往下撇了一點了，看來現在他是十分不爽。

  對方越不爽，沈寒瀟心中就越解氣。

  由於旁人對慕容執的評價，沈寒瀟早就先入為主地給對方安上了一個奸商的頭銜，更何況從前還跟心思千變萬化的變態容執相處過，慕容執又跟容執長得這樣想，再如何沈寒瀟都不會就那樣傻乎乎地相信慕容執真的是看她「天賦異稟」才將那麼大的生意交給她，跟她做了這樣虧本的買賣。

  但沈寒瀟一開始看破卻並不說破，只等著今天再說出來，讓對方吃吃癟，好叫他知道，她沈寒瀟也不是好糊弄的。

  桌上幾人的心緒變化不過一瞬，慕容執很快又恢復了正常，似笑非笑道：

  「噢，那按沈掌柜的這麼說，是已經決定好要那樁生意了？」

  這個倒是沈寒瀟感興趣的話題了，她稍稍坐正了身子，道：

  「是的，慕容公子，吳老闆，我就要那樁製作成衣的生意。」

  這下吳老是徹徹底底地驚住了。

  這沈掌柜的既然只要一樁生意，想必也應該取他手下最有利潤最能撈錢的生意才對，例如選珠寶鋪茶莊之類的，可她怎的就選了布莊？

  雖說布莊賺的錢也不少，可對比起他手下那些收益最大的生意來說卻差了好幾個檔次，甚至選布莊還需時常監工，是項實打實的忙活兒，這……

  吳老看著沈寒瀟的目光忽然變得有些微妙。

  果然，女子就是女子，見識總歸比不上男人。

  李濤卻並不像吳老這般想，相反，自沈寒瀟提出只要一樁生意的時候，他對沈寒瀟就已經改觀了，此時聽沈寒瀟要了一樁不上不下的生意，心中已經開始猜測沈寒瀟能在這樁生意上怎樣施展拳腳，好讓她得到最大的利益。

  慕容執已經知道自己這一招是坑不到沈寒瀟的了，鬱悶之餘便覺得無趣了，百無聊賴地招招手，讓吳老將那布莊的合約給沈寒瀟，便直接下令趕客了，一秒也不想看見讓他吃了個悶虧的沈寒瀟。

  沈寒瀟從懷中掏出一張糕點配方，，放在桌上推到慕容執面前，而後才起身離開。

  快到門口時，沈寒瀟忽地想到他們說慕容執好幾年才來一趟綏陽城的事，想著這次一別，不知什麼時候還能再見到這個跟容執十分相似，讓她感覺到熟悉的人，猶豫片刻，還是轉過身，看嚮慕容執，道：

  「慕容公子，再會。」

  她現下手上已經有了慕容執的生意，往後應當還會再見的。

  慕容執有些意外地看向沈寒瀟。

  又是這個眼神，這個人第一次看見自己時，便是用這樣懷念的眼神看著他，好像透過他看到了什麼人。

  而眼下這個人，眼神不復剛剛談判之時的理智疏遠，反而眼中一片柔軟。

  慕容執自然不會相信沈寒瀟給出的他長得像她的「故人」這個藉口。

  笑話，他這樣的容貌，若真的有人跟他長得相似，他怎麼會半點風聲都沒聽說過，更何況他在見過沈寒瀟之前就讓人查過她了，她的身邊並沒有任何跟慕容執有關聯的人。

  所以……慕容執眼神微妙地點頭回應了沈寒瀟的告別——

  看來，這位沈掌柜的是看上他了。

  然而沈寒瀟此時心中正想著懷裡揣著的那張合約呢，能分出精神來跟慕容執告別就不錯了，哪裡能發現對方那不太對勁的眼神。

  若是沈寒瀟此時能看出慕容執的想法，一定會起一身雞皮疙瘩，順便在心裡痛罵一句——

  即便是不同的人，可慕容執自戀這一點還真是跟容執的臉一樣雷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