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搞到真的

  今早，沈寒瀟離開沒多久，顧自詡便上了門來。

  他照常從牆根翻進院中來，身旁跟著阿原，雲淮正同屬下交代完最近要處理的事情，下屬們剛離開，他便察覺到有外人進入，一回頭便見著了悠哉悠哉地向他走過來的顧自詡和一身墨藍色便裝的阿原。

  阿原快步上前來，沖雲淮拱手抱拳：「大人。」

  雲淮點了點頭，將目光轉向顧自詡，裡面明晃晃地寫著「你怎麼沒事兒又來了」。

  顧自詡抬手一揮，辯駁道：

  「誒表兄你可別這麼看著我，如今皇城中那幾位斗得分不出精力來搜查你的下落，你以為我想在這個時候來找表兄啊。」

  雲淮沖阿原一擺手，讓他忙自己的事兒去，便轉身領著顧自詡進屋。

  兩人進了屋子，雲淮便要問他找他什麼事，便見顧自詡在房中左顧右盼一番，而後問他：「表兄，怎麼不見沈姑娘呢。」

  雲淮默默看著他不說話。

  他明擺著是明知故問，若是顧自詡真不知道沈寒瀟這個時候在不在家，剛剛就不會在院中那樣毫無顧忌地說出那些話。

  顧自詡瞥一眼面無表情的雲淮，自覺無趣，訕笑道：「好嘛好嘛，我多嘴，表兄坐，坐。」

  他說著便自顧自地走到桌邊，一撩衣擺瀟瀟灑灑地坐下，仰著頭看站在對面的雲淮。

  雲淮跟著坐下後拎過水壺，裡邊兒的水還是溫的便直接倒了杯給顧自詡。

  顧自詡接過水壺來喝了一口，才總算說出來意：「表兄，我這回來其實是受殿下和雲夫人所託。」

  雲淮對皇城中的消息了如指掌，知道顧自詡這回來找他不會是什麼重大的事情，心中本不是很急，此時聽說竟然連他母親都跟著太子一塊讓顧自詡來找他，不由心中一急：

  「可是出什麼事了？」

  顧自詡忙道：「誒別急，不是什麼大事兒。」

  雲淮聞言緊繃的心弦稍稍一松，卻仍是不太放心，眉頭微蹙著催促道：「快說。」

  顧自詡嘆息一聲：「唉，這不是快到年關了嘛，這大半年表兄你都沒回家一趟，雲夫人想見你了，讓我來叫你回家過年去。殿下自然也是這麼想的。」

  雲淮這才終於放下心來，身子一松，捏過杯子飲了口水。

  顧自詡繼續道：

  「雲夫人和殿下都知道你如今還有打算，不能暴露，但表兄，以你的能力，要想不被人察覺回一趟京中，應當不是難事吧。」

  雲淮把杯子擱在桌子上，靜默著不說話。

  顧自詡見狀，眼皮一跳，驚訝道：「表兄，你別告訴我，你不想回去，你——」

  「你要留在這叫花村跟沈姑娘一塊兒過年？」

  雲淮眉頭一動，卻仍是不說話，但已經足夠讓顧自詡明白雲淮的意思。

  顧自詡心中有些愕然，一時竟說不出什麼話來。

  過了一會兒，他才恍然道：「表兄，你對沈姑娘……來真的啊？」

  雲淮抬了抬眼，似是不太樂意聽顧自詡用「來真的」這幾個字來形容他跟沈寒瀟。

  顧自詡很有些苦惱，抓著扇子碰了碰鼻頭，又道：「可，可雲夫人都特地讓我來叫表兄回去過個年，表兄便不考慮考慮？」

  雲淮沉思片刻，道：「我待會兒寫兩封信，你替我帶回去給母親和殿下吧。」

  得，這是還決定要留在這叫花村的意思。

  顧自詡張了張嘴，看著雲淮認真的神色，便知道說啥都不能再令表兄改變主意。

  他嘆了口氣，心中有些發愁。

  等雲淮寫完兩封信，顧自詡將這兩封信拿到懷中妥善放好，他今天不便在這兒逗留太久，話帶到了便也需要離開了。

  雲淮起身送他到了房門口，顧自詡又頓住了腳步。

  面對表兄投過來的疑問的目光，顧自詡清了清嗓子，好歹說出了剛剛就一直積在心裡的話。

  他說：「表兄，雖然雲夫人現在還不知道表兄同沈姑娘的事，但……表兄既然打算要同沈姑娘在一起，往後便終有要一起回雲家的時候，表兄，你可想好了要如何應對家裡的人？」

  雲夫人可是一直都注重門當戶對的啊，沈姑娘這樣的身份，怕是……難。顧自詡發愁地想。

  雲淮頓了頓，而後伸手拍了下顧自詡的肩，道：

  「你啊，一開始不還打趣你表兄同沈姑娘挺歡的嗎，現下怎麼又愁起來了？」

  顧自詡經雲淮這一問，心中的愁少了些，卻又鬱悶了起來。

  他哪裡知道那個時候隨口一打趣調侃，就真的讓他搞到真的了？

  顧自詡這廂正在感嘆命運的奇妙，卻聽雲淮聲音中夾雜了些自嘲，放下了搭在他肩上的手，輕聲道：

  「表兄倒希望你的顧慮能成真，這樣便意味著她想要同我在一起，才會和我一塊回雲家。」

  顧自詡微微一愣，片刻後反應過來雲淮話里的意思，一時有些匪夷所思。

  瞧瞧瞧瞧，現在他面前這個惘然失落，明顯為情所困的表兄，真的是他以前認識的那個表兄嗎？

  顧自詡一言難盡，神色複雜。

  然而顧自詡總歸不樂意看自家表兄困擾，便只能安慰道：「表兄，你怎麼如此妄自菲薄，你這樣的條件，哪個女孩子會不喜歡你的，你該有信心的。」

  雲淮聞言卻似乎更迷惘了。

  他說：「是麼，可她如今還不知道我的名字叫什麼，是幹什麼的，如今的我，有什麼條件？」

  顧自詡：「……」

  表兄你這麼謙虛是鬧哪樣？

  從前那個在戰場上一槍挑著敵軍頭領首級，對著千軍萬馬霸氣放話：「爾等誰敢再戰？！」的將軍大人哪兒去了？！

  顧自詡心中駭然的想，愛情，可真是個可怕的東西。

  回到現在，雲淮望著面前容貌姣好的女子，點頭道：「嗯。」

  面前的女子得了肯定的回覆，眼中的光似乎更亮了一些，明晃晃的，好似能照到他的心裡去。

  沈寒瀟明知自己不應該這麼開心，卻仍是在知道對方會留在這跟她一塊過年時，完全抑制不住內心的喜悅。

  這是她在古代過的第一個年，能跟她喜歡的人一塊兒過，真是再好不過了。

  雲淮想到了最近村裡的阿嬸們都在張羅著在家中添加點年貨，便道：「看村里人都在布置年貨，我們要不要也去弄些來？」

  沈寒瀟本來就這麼打算的，奈何一個人逛就覺得啥都想買，卻又啥都不想買。

  她心中閃過了點什麼念頭，便生怕自己後悔一般，直接說了出口：

  「行啊，你要一塊兒去市集上逛逛麼？」

  「好，」雲淮自然求之不得：「待會兒若無事，用完飯便一同去看看。」

  「行，正好飯後散散步。」

  兩人用完飯，把桌碗收拾乾淨，沈寒瀟又去跟隔壁阿嬸借了幕籬，家中那頂給雲淮，自己戴上阿嬸的那頂。

  村中夜間雖然也有賣日常所需的東西，但種類較少，沒什麼可選擇的餘地，要想逛街買點稀奇些的玩意兒，還得去鎮上的市集裡去。

  等雲淮簡單修個容，弱化了五官，戴上了幕籬，兩人便一塊兒出了門。

  這是兩人第二回一起在夜間出來，兩人出了村，走在街上，沈寒瀟透過薄薄的紗簾望著外面，心中卻想起上回「夜探張記」之後，雲淮背著她從鎮上一路用輕功回了家的情景。

  她抬了抬下巴，偷偷地從紗簾中去看身旁高大的男人，然而隔著兩層紗簾，她自然什麼也看不到。

  身旁的雲淮卻鬼使神差地捕捉到她偷窺的視線，偏了偏頭，從沈寒瀟的角度，能看到他紗簾下修長的脖頸上那粒凸起的喉結動了動，發出低沉的很有質感的聲音：

  「有想買的東西了？」

  沈寒瀟驀地把頭轉了回來，做賊心虛地隨手一指：「那個。」

  雲淮順著她手指指的方向看去，見是一個年逾半百的阿伯，攤位上賣的是糖人。

  雲淮沒想到沈寒瀟會喜歡這樣的小玩意兒，轉念一想這東西是甜的，她會喜歡再正常不過了。

  事實上沈寒瀟反應過來發現指的是糖人的時候，紗簾下的臉就有些發燙了。

  這不是小孩子吃的玩意兒嗎，臥槽她指給雲淮看，他會不會覺得她幼稚？

  沈寒瀟把手收回來，想要若無其事地往前走，假裝自己沒做出這事兒，便見身旁的雲淮徑直往賣糖人的阿伯那方向走，見她沒有要跟上來的意思，還回頭找她：「不吃了麼？」

  沈寒瀟「……吃。」她垂著頭跟了上去。

  賣糖人的阿伯剛把做好的糖人送進攤位前的女娃子手裡，粉嘟嘟的女娃子歡歡喜喜地接過糖人兒，伸出舌尖舔了一口，驚喜地跟她娘說：「娘親，好甜！」

  女娃子說著便努力地踮起腳，要將糖人兒送給她娘親嘗嘗。

  氣質溫柔的女人一手拉著女娃嫩嫩的小手，見狀忙彎下腰，配合著舔一口女娃兒手裡的糖人兒，笑道：「甜，囡囡吃。」

  女娃子得到了娘親肯定的回覆，心裡滿意了，便滿足地小口小口地舔著糖人兒，拉著娘親的手，蹦蹦跳跳地離開了。

  沈寒瀟在不遠處看著，紗簾下的臉更加燙了。

  而當阿伯看見她跟雲淮一塊站在他的攤位前時，阿伯就笑著招呼了一句：「二位真是登對兒，公子可是要給你家娘子買糖人？」

  沈寒瀟心頭一跳，正不知怎麼回，身旁的雲淮就毫不遲疑地開了口：

  「嗯，麻煩阿伯做個糖人兒。」

  雖然身上沒有鏡子，但臉上的溫度已經告訴了沈寒瀟，她現在臉估計紅得跟猴屁股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