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保持距離

  今夜沈寒瀟也不用做糕點，想來應該是有充足的時間的。

  然而兩人用完飯將近一個時辰，沈寒瀟都窩在房裡不出來，提都不提要練練功夫的事兒。

  雲淮在屋子門前駐足了一會兒，看著裡面坐在椅子上似乎在發呆的沈寒瀟，垂了垂眸，走了進去。

  他走過去，拉開椅子坐在她對面，狀似隨意地問道：

  「今天不練了麼？」

  「啊？」沈寒瀟還沒回過神，下意識便反問道：「練什麼？」

  話一出口沈寒瀟便反應過來，腦中卻莫名其妙地就閃過之前兩人一起學功夫時，她……

  她似乎經常往人家懷裡撞來著！

  沈寒瀟驀地抬手捂住自己的臉，羞憤欲死。

  那個時候……雲淮應該不會覺得她是在投懷送抱吧！我去丟死人了……

  雲淮眸中探究的意味更濃，心中越大確定沈寒瀟心中肯定有事，便不再迂迴試探，直接便道：

  「練功夫，寒瀟，你怎麼了？今日可是遇到什麼事兒了？」

  沈寒瀟迅速放下捂臉的手，抬頭瞥了雲淮一眼又迅速收回。她……那麼明顯嗎？

  「沒事……」沈寒瀟覺得自己的聲音有點虛。

  雲淮靜默片刻，隔著桌子身子往前傾了一些，黑漆漆的眸中好似藏著漩渦，能將人卷進去，溺斃在裡面。

  「是嗎？」

  沈寒瀟想回是，忽又想起了今天回家就想好要說的事——

  沈寒瀟你慫什麼慫！

  沈寒瀟放在桌下的手無意識地攥緊了膝上的衣料，在逐漸加快的心跳聲中清了清嗓子：

  「是有件事兒……」嗯，聲音還算正常。

  沈寒瀟深吸了口氣，接著說出了自己憋了好一會兒的話：

  「我過兩天打算搬去古鏡酒樓住，以後沒什麼事兒應該不會回來住，同你說一聲。」

  沈寒瀟話音一落，滿室靜寂。

  雲淮神色怔了一怔，眸光逐漸暗下來：

  「為什麼突然這麼決定呢？」他的聲音很淡，淡得好似在竭力壓抑著什麼：

  「……是因為我麼？我造成了你的困擾？」

  「不……不是的！」沈寒瀟聞言下意識地便否認，卻覺她這決定似乎的確如雲淮所想。

  從某種方面來講，的確是雲淮對她造成了困擾。

  因為他，她快控制不住自己的心了。

  沈寒瀟抬了抬眼，忽覺雲淮此刻的神色有些古怪，好像不太開心，轉念一想雲淮話里的意思，他要是不開心也挺正常。

  沈寒瀟不願意看見雲淮誤會或是不開心，便繼續回道：

  「只是住在古鏡更加方便，以後可以直接在古鏡做糕點，錢也能存在那不用總是帶回來，每天也剩了來回跑的時間……所以我想住在古鏡。」

  雲淮得了答案，知道面前的人並不是因為不想同他在一塊才離開這裡，卻仍是不開心。

  他一隻手肘撐著桌子，另一隻手放在桌下的膝蓋上，曲起食指在膝蓋上點了點。

  這是他往日在軍營中思考戰策時的習慣性動作。

  沈寒瀟說完後便閉了嘴，等著雲淮給個肯定的答覆，卻等了一會兒都沒聽對方開口。

  她跳得有些快的心跳也漸漸恢復如常，忍不住抬眼看去，歪著頭對他「嗯？」了一聲，顯示她的疑問。

  雲淮輕點膝蓋的手指驀地停下，他回望著沈寒瀟，看著她清亮透徹的雙眸，輕輕啟唇：

  「寒瀟，你可還記得最初我們定下的合約？」

  沈寒瀟微微一愣，有些不解他怎麼忽然提起這個，卻仍是回道：

  「記得，怎麼了？」

  「我和你假成婚，各取所需。」雲淮淡聲說道。

  沈寒瀟不覺身子坐正了一些，盯著他沒說話。他說這些是什麼意思？

  難道他要順勢提出他要結束這段虛假的婚姻關係了？

  沈寒瀟的心跳又重新加快，一時竟又緊張了起來。

  她發現，她不想聽到雲淮跟她說結束這段關係，至少現在不想。

  她的手在桌下緊緊的攥住了自己的衣服，面上卻不顯半點心中忐忑。

  她聽見自己用十分尋常的語氣回答：「是的，你在這隱藏身份，我則為了堵住別人的嘴。」

  沈寒瀟說出這些時，本以為自己會聽到雲淮跟她說結束關係或是他要離開的話，卻沒料到對方說：

  「可若身為我妻子的你去了古鏡，我和你夫妻分居，你覺得村子裡的人會怎麼想？別人會怎麼想？」

  「……啊？」沈寒瀟腦子一時有些空白。

  雲淮思來想去，覺得暫時只能用這個理由留住沈寒瀟。

  他不想這麼突然地告訴沈寒瀟他心中真正的想法，不願唐突了她，也不願……她明白他的心意後會頭也不回地轉身離去。

  沈寒瀟眨了眨眼，見對方說完後便直直地看著她，一副等著她給個說法的模樣，一時間心中鬼使神差地就出現了一點愧疚。

  對哦！她怎麼沒想過？！雲淮本來就是要用這段關係來掩藏身份，她要是走了，以目前村子裡的人對他們的關注度來講，肯定會有這閒言碎語，而這無疑十分不利於雲淮，若是雲淮避著的人找到叫花村，一查到他倆的真實情況，雲淮不就暴露了嗎？

  沈寒瀟心中想通了這一點，卻覺自己心中除了愧疚和恍然大悟之外，還隱隱有些失落。

  她一點都不想承認她是在失落雲淮不讓她離開只是因為要用她來隱藏身份，而不是因為別的什麼私人原因。

  沈寒瀟恍然地笑了笑，道：「是啊，你說的有理。那……那這件事情再看吧，等你方便了我再搬走。」

  也只能暫時不搬了——她可是為了幫雲淮掩藏身份才決定繼續留在叫花村的，絕對不是因為她捨不得離開！沈寒瀟有些雀躍地想著。

  雲淮的眼神頃刻間黯淡下來，淡淡道：「多謝。」

  「不用謝，繼續住這裡也是可以的。」

  「只是目前的狀態可能還要保持一段時間，我還無法確定要什麼時候才能離開。」雲淮道。

  ——那就乾脆別離開了。「嗯嗯，沒關係，看你的。」沈寒瀟笑著回道。

  雲淮回以一笑。

  等到睡前，沈寒瀟躺在床上，想著早知道事情說不成今天的就帶糕點回來做了，明天得更早起床趕去古鏡酒樓做糕點，便又聽不遠處床榻上的雲淮說道：

  「寒瀟，若是來迴路程遠了，我給你買匹……買輛馬車可好？」雲淮險些說成買匹馬，若不小心說出口，定然要被沈寒瀟察覺到什麼，從而知道他讓冬忍跟著她，他才知道沈寒瀟要買馬的事情。

  沈寒瀟本已想事情想到有些昏昏欲睡，聞言一個激靈，瞌睡蟲全跑光了。

  「不用……」月光從窗戶灑進來，在窗前的地上鋪了一層銀色的光，沈寒瀟透過月光望向不遠處的雲淮，只覺雲淮那雙寒星似的眸子也在望著她。

  沈寒瀟頓了頓，下意識地補充道：「馬車多貴啊，買了還得僱車夫，沒必要買。」

  雲淮抿了抿唇，覺得沈寒瀟是在跟他見外，堅持道：

  「那你會騎馬麼？買匹馬吧。」

  要換從前沈寒瀟應該會考慮考慮，因為她之前就想過要買匹馬，不過自從之前王進跟她說養馬的注意事項後，便覺她暫時也不需要買馬。

  更何況雲淮也不知道什麼時候不用待在叫花村了，她到時都能直接住古鏡酒樓了，買了馬也是多餘。

  「也不用，我走慣了，養匹馬麻煩。」沈寒瀟說道。

  雲淮垂了垂眸，「嗯」了一聲，不再多說了。

  明明之前她還特地跟那夥計去物色馬匹，如今卻說養馬麻煩。

  她的確是在跟他見外。

  深夜，雲淮站在窗邊，凝眸望著不遠處床上沈寒瀟的睡顏，看了好一會兒才轉身輕輕推開窗戶，悄無聲息的從窗戶出去了。

  幾乎是雲淮從房裡出來的一瞬間，院中人影一閃，冬忍的身影便出現在雲淮的面前。

  雲淮領著他到離房子遠一些的地方，停下來後，冬忍沖雲淮抱了抱拳，輕聲道：

  「大人。」

  冬忍很困。

  他白天幾乎是寸步不離地守著古鏡酒樓，不需要守著的時候，自己又得趕去做別的緊急任務，平時夜間休息不是睡房梁就是睡屋頂，最近好容易終於輪班換到能睡「秘密基地」里的大床的機會，大人又傳來消息讓他過來。

  冬忍只能忍著睡意從柔軟的大床中爬起來，片刻也不敢耽擱，趕緊按著大人定下的時間趕過來。

  他本以為能讓大人深夜召喚的事應該是挺重要的大事，一路上心中又是忐忑又是亢奮，哪知大人一張口又是為了沈姑娘——

  為什麼要說又呢？詳情請見前文。

  「今日沈姑娘都見了誰？或是遇見了什麼事，你再仔細說來。」雲淮說。

  冬忍第一反應是大人三更半夜叫她來居然只是為了再聽一遍沈姑娘的日常，第二反應是大人似乎看上去不太高興，最後恍然大悟。

  大人又說了「沈姑娘」而不是「寒瀟」，可憐大人是真的不高興了。

  冬忍覺出這一點，便自覺地在腦海中仔細回想了一遍今天沈姑娘有沒有什麼異常，再一一說給雲淮聽。

  「沈姑娘今日還是同往常一樣在廚房中做糕點，有時間就到櫃檯收帳，跟客人們聊了會天，又去市集上買了些東西，下午也還是照舊進廚房，中間出來同月牙樓掌柜聊了會天。」

  天可憐見，他已經說得夠詳細了，就差連沈姑娘幾時去如廁方便都說出來了，大人卻似乎仍是不滿意，因為他聽完之後，皺著眉沉默片刻，問他：

  「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