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你可以的
2023-12-15 19:54:53 作者: 令鳶
雲淮眼中含笑,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一句話:
「你什麼不是甜的?」
沈寒瀟:「……」
雲淮:「……」
沈寒瀟發誓自己那句回復特別正經無比正經,真的只是回答人家反沙芋頭是甜的而已,然而雲淮用他那獨特的低沉的嗓音笑著說出這句話之後,沈寒瀟怎麼咂摸,都覺得有那麼點怪怪的——
怪羞恥的……
沈寒瀟給自己鬧了個大紅臉。
雲淮反應過來,耳垂也染上了淡淡的紅色,清了清嗓子,欲蓋彌彰道:「嗯,甜的好。」
沈寒瀟麻木地翻著芋條,心道大哥你別再說了,你瞧這大冬天的都給你說的熱起來了。
等芋條炸熟,沈寒瀟將芋條勻出,把油收回另一口鍋中,而後再舀了一大勺糖放入鍋中,加入水,開始煮糖水。
方才雲淮覺得氣氛有些詭異,怕沈寒瀟會牴觸,呆了一會兒便自發端了自己炒的菜出柴房,去了屋中擺好,無聊地呆了一會兒,又溜達進了柴房。
此時他在一旁看得眼皮一跳,暗暗為沈寒瀟下得糖量心驚。
接下來雲淮就覺很是新奇了。
他看著沈寒瀟將糖水煮得粘稠,熄了火,將炸熟的芋條放入鍋中,不停地用鍋鏟給芋條翻個,將糖水均勻抹在芋條上,不到一會兒,雲淮便微微瞪大了眼,不可思議地看著粘稠的糖水在沈寒瀟不斷翻炒中變成白色的糖粉,雪花般裹住了煮熟的芋條。
沈寒瀟余光中注意到雲淮微微瞪大的眼,看上去愣愣的,莫名地覺得他副神情有些……可愛。
沈寒瀟抿唇,壓下要躍上嘴角的笑意,手上不停,一邊隨口說道:「這就是反沙芋了,做成後芋條會被反成沙子一樣的糖水裹住,所以這樣命名。」
雲淮這才想起表情管理,聞言點點頭,道:「還是寒瀟花樣多。」
沈寒瀟:「……」大哥、不,大佬,我以前怎麼沒發現你還會嘴瓢??
雲淮:「……」
沈寒瀟麻木×2,將反好的芋條和倒入碟中,而後用鍋鏟鏟了沒粘上芋條的粉末撒在反沙芋上方,而後才道:「……大功告成。」
雲淮若無其事道:「吃飯了。」
飯菜上桌,雲淮又是第一筷子便夾了反沙芋,咬了一口後眼神便是一亮。
沈寒瀟就知道妥了,反沙芋合他的口味。
雲淮贊道:「甜而不膩,口感上佳,很好吃。」
沈寒瀟嘴角勾起一抹笑容,道:「今天的事,謝謝你。」
雲淮動作一頓,而後默默放下筷子,抬眼看沈寒瀟,道:「除此之外,你沒有別的想說,或是想問我的麼?」
他今日做的事已是有些出格,他在讓冬刃去找柳行他們時,便做好了沈寒瀟會對他身份質疑的準備,卻沒料沈寒瀟聞言只無所謂地回道:「我知道是你做的便夠了,至於其他的,你想說便說,我不會多問。」
雲淮桌子底下的手指一蜷,又來了。上次也是一樣,她總是這樣說,將主動權交給他。
他知道自己應當慶幸對方從來不對他刨根問底,卻仍是忍不住有些不快——
他不想看到她這般對他,不聞不問不在乎。
雲淮張了張口,有些話便要控制不住說出口來,便又見對方忽地罕見的收斂了笑容,露出有些嚴肅沉重的神情。
她說:「我知道,若是今天沒有你,翁心的事沒那麼容易解決,就算能將她帶來的人趕走,客人們卻也沒那麼容易再進古鏡了。」
雲淮好不容易到了口的話又咽了回去,靜靜地聽著她說。
沈寒瀟終於憋不住從發現自己對於翁心的事無能為力之後就一直鬱悶不快的心情,在面前這個男人面前,她忍不住,也不想忍,對他說了這些多餘的話。
——對他傾訴。
她繼續道:「最初我以為我自己能解決這些事情,可是今天我才發現,在他們面前,我就像砧板上的魚肉,動彈不得,無能為力。」
雲淮抿了抿唇。這個常年在戰場上廝殺見血的人看著面前的女子有些失落的神色,心中忽地湧起一股有些暴躁的情緒。
她說的話有道理,事實也的確去她所言,可雲淮仍是忍不住遷怒起了那些令女子說出這些話的人。
她不該這般低落,這般妄自菲薄,她應當是……她應當是張揚的、天不怕地不怕的、在敵人面前會露出不服輸的自信神情的沈寒瀟。
雲淮聲音微沉,一字一句道:「你可以的。」
沈寒瀟愣了愣,猛地抬眼看他,片刻後眼底浮上一絲釋然的笑意。
是啊,她這是怎麼了,擱這多愁善感自怨自艾個什麼鬼?她什麼時候變成遇到挫折還需要人安慰的人了?
沈寒瀟道:「現在的我不可以,但終有一天,我不會再讓自己處於這樣的境地中而毫無反手之力。」
雲淮望著她,看著她眼底逐漸亮起來的光,心底的烏雲漸漸消散了。
他「嗯。」了一聲,頓了頓,又道:「我會讓他們為今天的事情付出代價。」
他沒有直言自己的身份,卻已經將自己的能力心照不宣地告知了沈寒瀟。
沈寒瀟聞言忙抬手做出個制止的動作,道:「別。」
雲淮歪了歪頭,面上露出些疑惑的神色,道:「為何,難道你不怪他們?」
沈寒瀟輕笑一聲,道:「肯定怪啊,我又不是聖人。」
雲淮道:「那為何不要?」
沈寒瀟知道雲淮所說的付出代價恐怕不止是今天讓柳行他們對她道個歉補償一下虧損而已,而是要讓他們真真切切地付出代價。
沈寒瀟腦海中莫名其妙地就閃過了「天涼王破」四個字。
她眼角微微一抽,下意識地搖了搖頭,將這中二的詭異的四個字甩出了腦海,而後才對著神色愈加疑惑的雲淮回道:
「你幫得了我一時,幫不了我一世。」
準確來講是雲淮幫她搞翁心他們,她會不由自主地覺得自己是在「狐假虎威,仗勢欺人」,她還是喜歡通過自己的能力報復回去。而且也的確,雲淮幫得了她這一次,也幫不了她一世。
雲淮心中剛剛散去的烏雲頃刻間又聚攏起來,還隱隱有劈下幾道雷的趨勢。
他垂了眼眸,掩住眼底翻湧的情緒,低低道:「你怎知我不能。」
他的聲音太低,沈寒瀟聽不大清楚,疑惑地「啊?」了一聲,不待對方回復,又道:「不過今天你出這一手,翁心他們短期內應該也不會再來找我麻煩了。」
雲淮手指微微一蜷,片刻後抬起眼來,面上便不見了方才的半點失態。
他道:「嗯。」
於是當天晚上,還在思考要怎麼解決翁心這件事的翁明便收到了一封信件。
裡面寫著他這些年來做過的見不得人的事。
翁明看著信紙上白紙黑字書寫出的內容,臉色鐵青至極,一目十行看完後,他額角不停地抽跳著,暴怒又驚懼地將手中信紙撕得粉碎,他看著滿地紙屑,猶覺不夠,又喊來僕人將紙屑都收起來,架了火盆將紙屑都扔進燃燒的火里。
火光投進翁明的眼眸里,他一直看著烈火將紙屑燒成灰燼,鐵青的臉色卻半點也沒和緩下來。
翁心被他讓人喚到了跟前來。
「你,明日再去古鏡酒樓向那掌柜的道歉,她讓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半分也不能違抗拒絕。」
翁心下意識便要拒絕,目光卻撞上了父親陰晴不定的臉色,喉嚨咕噥一聲,咽了一口口水。
翁明的臉色太可怕,讓翁心覺得自己好似下一刻就要被翁明掐死。
翁夫人也注意到了這邊不尋常的動靜,很快趕了過來,看著丈夫比早上還要更難看的臉色和女兒鵪鶉般瑟瑟發抖的動作,小心翼翼地上前,道:「老爺,是發生什麼事了麼?」
翁明指著火盆中燃燒的火焰,道:「那護著古鏡酒樓的人,讓人送來了一封信件,」
他深吸一口氣,咬牙道:「他在威脅我,若是我縱送翁心,他便會讓這封信件呈到上面去。」
上面——便是皇城皇宮。
僕人們在叫來翁心後便十分有眼色的退了下去,不敢聽到半點主人的秘密,翁明說完這些便沉著臉不說了,火焰燃燒時發出的細微響聲夾雜著一聲不可置信的抽氣聲,翁夫人大驚失色,脫口道:
「這……欺人太甚!」
翁明此刻腦中亂成了一鍋粥,半是憤怒半是畏懼,聞言忍不住地便遷怒起了自己的夫人。
他冷冷道:「若不是平日裡你百般慣著她,我會讓別人有欺人太甚的機會?」
翁夫人噎住了,訥訥地閉了嘴,不敢再說多什麼話踩雷。
翁明望向一直沉默著不敢說話的翁心,道:「怎麼,你不願?」
翁心被一天之內感受到了十多年來都不曾感受到的父親的怒火和責備,不由自主地又哭了出來。
她哽咽著道:「女兒……不、不敢。」
翁明皺著眉,嘆了口氣,扶著額頭坐在椅子上,半晌才道:「去吧,明日就去——為父也陪你一同去。」
翁明生怕不知輕重的女兒明日自己去了古鏡又回得罪人,越想越覺自己跟著翁心去可行。
翁夫人卻道:「老爺,心兒去便是了,你何需再屈尊降貴前去跟那掌柜賠不是?」
翁明冷笑了一聲,道:「我若不去,往後恐怕便配不上屈尊降貴這四個字了。」
古鏡酒樓開業第二天,客人們驚異地看見,翁副城主攜女二次登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