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做戲做足

  冬刃欲哭無淚地將地契雙手奉上，只覺萬分愧疚。他張了張口，想說不然將軍我來解決吧，但轉念一想要他自己解決那就得直面沈姑娘。

  冬刃想了想那個畫面，毫不猶豫地閉上了嘴——沒那個金剛鑽就別攬那個瓷器活兒。要他跟沈姑娘對上，那指不定得把將軍暴露得底兒都不剩。

  這晚沈寒瀟回到家，心中還是惦記著張記被半道截胡的事。

  按理說，短時間內是不會有人打張記的主意的，怎麼忽然那麼巧，據林婆描述還是個非富即貴的人買的張記。

  非富即貴，又聰明……

  沈寒瀟推門進去，抬眼便看到從柴房裡端著菜走出來的雲淮。

  雲淮笑著同她打了招呼，沈寒瀟也回以一笑，心中卻莫名的浮起一個想法——

  知道張記鬧鬼的實情，除了張記里住的那些人，她和李雙，就只剩下那晚跟她一起夜探張記的雲淮了。

  這個想法甫一浮上心頭，沈寒瀟便覺不可能，可是又禁不住覺得這個猜想很合理。

  只有這樣，才能解釋為什麼會忽然冒出個人要買張記。

  「寒瀟，你怎的一直站在那不動？」雲淮的聲音從房門口傳來，他抬步朝她靠近，道，「吃飯了。」

  沈寒瀟抬眼看他，嗯了一聲便拎著食盒往柴房走，雲淮像往常一樣湊過來幫她拎了大半東西，她欲言又止，最後還是兩人一起出了柴房，到了飯桌上。

  沈寒瀟在拉過椅子坐下，打了飯到碗裡，心不在焉地看了看桌上的菜餚，拿起筷子夾了點飯。還沒塞進嘴裡，就實在忍不住心底地那點子猜疑，猛地抬起眼看向，張口便要說什麼。

  雲淮卻忽地開了口，「對了，寒瀟。」

  沈寒瀟一頓，到了喉嚨的話被咽回了肚子裡，便見雲淮神色自然地從懷裡掏出一張紙，攤開來放在桌上推到她面上，這張白紙黑字的紙上還放著一把頗為眼熟的鑰匙。

  沈寒瀟垂眸看看推到跟前的東西，又抬頭看看雲淮，腦子當機了似的，硬是沒反應過來。

  好在雲淮也沒打算就這樣保持沉默，而是像在說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一般開了口：

  「那日你帶我去看了張記，我想雖然你決定將張記給王進，但左右張記也不貴，買下來要好些，便拖了人去將張記買下來。」

  沈寒瀟這才慢半拍地反應過來，眉頭下意識地蹙了起來，語氣也稱不上好：「那為什麼剛好是今天才買下來？」

  雲淮很是自然地接過話茬，道：「那人最近忙，倒是今日才有空去找林婆談生意——你說剛好？是怎麼了嗎？」

  雲淮的臉上恰到好處的帶上了點疑惑，沈寒瀟靜靜地凝視著他。

  為什麼今天她剛跟王進談好要買下張記，後腳就有人去去找了林婆，而現在，雲淮就將地契送到她眼前。

  有這麼巧的事情？真的只是他托去辦事的那人正好今天有空，正好趕在她前面找到林婆？

  沈寒瀟心下仍是猶疑，剛剛在回家的一路上就在猜想是雲淮買下張記的事情被證實了，可是卻是由雲淮自己親口說出來的，還說是買來送給她，多少有點讓沈寒瀟措手不及。

  她心中不由想，就算不是巧合，雲淮是故意的，可他又能有什麼目的呢？

  沈寒瀟心中這樣想，也是這樣問的：「為什麼要特地讓人去買張記？」

  雲淮聞言好似在思索著什麼，片刻後才回道：

  「你說你想讓王進替你做事，我看那王進倒是挺想要張記，他若同意替你做事，想來應該會提關於張記的要求，就算他不提，你也能用張記讓他承你一個情，保他不生二心——怎麼，我想岔了麼？」

  沈寒瀟若有所思地抿著唇，沒回。雲淮見狀又接著補充道，

  「除了這層原因，王進功夫不錯，我挺欣賞他的，買下張記幫他一個忙倒也不麻煩。」

  沈寒瀟聽到這，另一隻放在桌下大腿上緊握成拳的手才稍稍鬆了一些。

  原來是這樣，這倒是說得通了。

  雲淮可是將軍，碰到王進這種武力值高的人會欣賞也是正常，所以才會讓人去買下張記。

  若真只是為了讓王進承她的情好讓他一心為她做事……沈寒瀟一想到這便有些不自在，連帶著也沒能再好意思直視雲淮，自然也就沒發現往日不怎麼多話的雲十三今天竟然跟她吧啦吧啦解釋這麼多的行為有點反常。

  沈寒瀟此刻心中大致捋清了。

  所以雲淮是基于欣賞王進，覺得買下張記又能幫王進又能讓他一心替她做事，買賣很划算，所以那晚見了王進之後就讓人去找林婆買張記，只不過是碰巧那個人今天才去找林婆而已。

  並不是因為雲淮派人跟蹤她，而後才臨時讓人去找林婆截胡——

  按現在來看，到最後張記的地契都到了她手裡，所以無論是她去買，還是雲淮買，都沒什麼區別。所以雲淮完全沒必要，也沒理由截她的胡。

  想通了這一層，沈寒瀟便後知後覺覺得自己剛剛對雲淮說過的語氣頗有點質問的意味在，便連忙開口道，「原來是這樣……那倒是。」

  她轉了個話題，看著地契道，「林婆說是個非富即貴的公子哥兒不給她買的張記，雲十三，他辦事挺不錯啊，四百二十兩就能跟林婆成交。」

  雲淮腦海中浮現了下午冬刃擱他面前那一臉欲哭無淚的衰樣，深覺冬刃應該是換了張人模狗樣的好面孔去跟林婆談的生意，便也毫不意外，還順帶用他再圓了一個謊，

  「我雖讓他買下張記，但最終卻是由你或是王進決定如何安置張記，便告訴他如若林婆問起他買下張記的用意，不要去理會她。」

  下午林婆也的確說不知道那公子哥兒的用意。沈寒瀟此時一聽雲淮的話，便更加肯定這事不是雲淮讓人跟蹤她的，要是雲淮真讓人跟著她，怎麼會不知道買下張記是要用來幹嘛。

  沈寒瀟道：「多謝你了。」

  雲淮回了句「無須多謝」，本著做戲得做足的想法，又接著問道，

  「你還沒回我，你說剛好。可是你今日也去找了林婆？」

  沈寒瀟動作自然地夾了塊肉到雲淮碗裡，雲淮頓了頓，唇角往上翹了些，夾起碗裡的肉垂頭吃了一口。

  沈寒瀟這才回道：「你猜對了，今天我再去找王進，王進的確提出想要買下張記要求。他讓我先幫他把張記買下來，以後再還我錢。我答應了。我怕拖久了有變故，剛答應王進就想去找林婆辦完這件事兒，」

  說到這沈寒瀟笑了笑，道：「本來還在想著得跟林婆好一番磨，才能讓她真的把張記便宜賣給我，現在倒好了，你托的那個人直接便把地契帶回來了。」

  其實沈寒瀟心裡一瞬間想的是雲淮不會動用身份給林婆施壓了吧，但轉念一想林婆今天的表現，又不想這麼一回事。

  沈寒瀟這麼一說，雲淮不免又想起了從剛剛就頗為記掛著的事：

  「……便是如此，你身上應當暫時沒那麼多銀兩，如何能立馬去找林婆交易？」

  沈寒瀟自然察覺不到雲淮問這句話的隱晦心思，聞言毫不遲疑便答道，「嗯，所以我便回去找掌柜的賒錢，想著先把張記買了再說，這一耽擱就讓你的人搶了先。」

  她說著伸出手摩挲了一下下巴，道，「這麼說來，要是我沒去找掌柜的，估計我就能趕在你的人前面見到林婆了。」

  雲淮拿筷子扒拉著碗裡的飯，卻也不吃，只靜靜地聽沈寒瀟說完。

  他想問她為什麼不回家來拿錢，可看她這副神情，說出來怕也只是徒增尷尬。

  雲淮這邊本就頗為在意沈寒瀟潛意識將他們分得很清這事兒，偏沈寒瀟下一句話便道，

  「對了，掌柜的賒我的錢還在我這，本來還打算拿來跟買下張記那人談判的呢，既然是你的人，我就把錢交給你了。」

  沈寒瀟說完便放下筷子，從懷裡掏出了幾張銀票和一袋子碎銀子。

  雲淮捏著筷子的手一緊，盯著那被推到他這邊的銀票，垂下的眼眸中翻湧著什麼情緒，最終又歸為沉寂。

  他不著痕跡地深吸了一口氣，半晌後才牽了牽嘴角，在沈寒瀟已經帶上了些許疑惑的目光中淡淡地笑道，

  「你便先拿去給你掌柜的吧，我這什麼時候給都無妨。」——不給是最好。

  沈寒瀟張了張口，不太認同，雲淮卻直接將銀票和錢袋子推回來，跟地契放在一塊兒，不容置疑道，

  「就這麼定了，你過段時間要開酒樓，這點錢肯定很快便能賺回來，你還怕拖欠我？」

  沈寒瀟眨眨眼，覺得很在理，便勾唇笑起來，放下筷子將銀票和地契鑰匙鄭重地放到一邊椅子上，道，

  「有道理，那就借你吉言了，過些日子我再拿錢給你。」

  她說的是「給」，而不是「還。」不過一字之差，卻微妙地讓雲淮心中放晴，總算愉快了一些。

  他彎了彎眼睛，眼中波光點點，夾起一筷子青菜到沈寒瀟碗裡，看著她對他露出一個笑容又乖乖垂頭把那些菜吃完，心中便更加滿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