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屬下知錯

  如果沈寒瀟知道林婆竟然腦洞會如此之大如此之離譜，一定會重新考慮自己要不要換個理由換個說辭，不去管什麼王進以後要住在張記不好同外人解釋的事兒。

  然而此時沈寒瀟見林婆神色，還以為她是猜到了什麼，目光隱晦地和李雙對視了一眼，這一幕落在林婆眼裡，自然又成了「別有用意」之舉。

  林婆經年從商，雖然也深諳利益至上的道理，但到底還是不太認同李雙這種拿普通人當試驗品的行為，此時竟隱隱有些慶幸自己已經把張記賣給了那位公子。

  李雙搖著扇子打破沉寂，道，「那林婆可能將張記賣予小沈了？」

  林婆臉上神情一變，衝著兩人歉意地笑了笑，語氣很是真誠：「雖然林婆我很是敬佩沈姑娘同李公子的這番善意，也很想將張記交給你們，只是……」

  沈寒瀟看向林婆，心道果然是要加價了麼？卻只聽林婆接著道，

  「只是你們來晚了一步，就在剛剛，有位公子來找了我，如今張記已經賣給他了。」

  「……」沈寒瀟默了兩秒鐘，失聲道，「什麼？！」

  李雙同樣動作一頓，眉峰微蹙。

  不怪沈寒瀟驚訝乃至震驚，她千算萬算，只算到林婆也許會因為加價而難搞些，卻沒料到就這麼一會兒功夫，這麼久以來都沒能賣出去的張記，竟然眨眼間就換了主人！

  她甚至以防萬一，還特地在應了王進的請求後就趕回去找了李雙，又馬不停蹄過來找林婆……怎麼可能……怎麼會這麼巧？！

  李雙自然也想到了這一茬，唇角笑意微斂，問道，「林婆，是誰同你買的？」

  林婆倒是沒料到她說出張記已經轉手的事情時浙江人會這麼驚訝，尤其是一貫笑眯眯的李二公子都斂了神色，看來他們的確是極想要張記的。

  想到這林婆心中又是泛起了疑團，深為不解，怎麼今天一個兩個的都想起來要張記？難道那個公子也是要買張記給乞丐住？

  林婆自己都給自己這個猜想逗笑了，因此此時面上的笑倒多了幾分真切，她道，「那位公子很是神秘，並不透露姓名，但看上去也是非富即貴，只是在這鎮上，我倒是從未見過這一號人物。」

  李雙便住了嘴沒再問，能讓林婆都覺得非富即貴卻並不識得的人物，想來他要查起來也得費些功夫。

  沈寒瀟短暫的震驚過後便冷靜下來，知道今天是沒辦法辦完事兒了，便打算回去再想想辦法。

  她忽又想到了什麼，轉向林婆，問道，「對了，林婆，可否告知那位公子是用多少銀子同你買的張記？」

  「哦，」這個沒啥好隱瞞的，林婆回道，「四百二十兩銀子，倒是比前兩日說予沈姑娘的還有多上十兩，他還挺急，一次性給了銀票，地契便到他手裡了。」

  送走林婆後，兩人仍坐在馬車內，李雙道，「你打算怎麼做？要進去同王公子說一聲嗎？」

  沈寒瀟垂著眉眼沉思，聞言頭也不抬，只道，「我想想。」

  李雙看著她不自覺蹙起的眉心，面上的笑容也斂了幾許，稍稍嘆口氣，道，

  「你莫不是還想去同那張記的新主人交易？」

  「那人能以這樣便宜的價錢同林婆買下了張記，應該是個不好應付的人。」沈寒瀟卻是沒直接回答李雙的話，而是似是而非地說了這麼一句評價。

  李雙聞言一時也不知沈寒瀟是想還是不想，便也不打算多猜，直接問道，

  「那便放棄張記了嗎？」

  「……不，」沈寒瀟抬眼看他，黑亮的眸中一派堅定之色，斬釘截鐵道，「我既答應了別人，總要盡全力去完成。」

  李雙盯著她的眼睛看了一會兒，唇角勾了一勾，卻是道，「可你若去同那人說要買張記，只要有些腦子的，都會比林婆更加要漲價，這樣你也要買嗎？」

  「所以得好好策劃一下，」沈寒瀟看著車身，道，「不試試怎麼知道成不成呢。」

  冬刃飛奔著去了叫花村，路上就摘了臉上的人臉面具，露出原本清秀又看上去頗為機靈的面孔，雲淮見他兩個時辰前才剛來一趟，現下又過來，還以為出了什麼事兒，聽到動靜便走出房門，開口便道，

  「怎麼了？」

  冬刃來到雲淮跟前，拱手行了個禮，而後將沈寒瀟去見了王進，又答應了王進要幫他買張記的事兒。

  雲淮點點頭，並不意外。若要說意外，他倒是更意外冬刃怎麼會因為這點事特地再過來一趟，而後便聽冬刃接著說道，

  「只是夫人錢不夠，便去……找了她掌柜的借了錢，而後再回去找那林婆。」

  冬刃話音剛落，便敏銳地感受到了將軍身上傳來的低氣壓，心道他果然沒想錯，將軍聽了這些肯定是不愉快的。

  雲淮默了片刻，道，「她特地回去月牙樓借錢？」

  冬刃垂著頭應「是」，於是雲淮身上的氣壓更低了。

  雲淮大致知曉沈寒瀟的那些錢只夠她用來開張古鏡，若是再要騰出錢來買下張記，那錢定是不夠的。

  可他在婚前下聘禮給沈寒瀟之時便同她講過，那些聘禮都是對她的補償，她隨時可以用。

  但她到現在都沒有拿過一星半點用在她自己身上。

  哪怕是最開始她沒做糕點，只是月牙樓一名普通安保，月錢都還沒拿到，身上沒幾兩銀子，在需要從聘禮中拿些銀子出來給家裡添置東西時，她也會一筆一筆地記入帳中給他看。

  而如今，那張記離這裡的距離同月牙樓相差無幾，她卻是寧可回去月牙樓跟她掌柜的借錢，也不肯回來拿錢。

  竟是要分得這般清楚麼？

  雲淮眉頭越皺越緊，半晌後磨了磨牙沉聲道，

  「去，趕在他們之前，把張記買下來。」

  冬刃聞言眉梢一挑，響亮的應了一聲後便直起身來就要直接從懷裡掏出地契來邀功，哪知手剛放到胸口，就又聽雲淮道，

  「等等，不用去了。」

  冬刃心裡咯噔一聲，放在胸口的手遲疑著收了回去，重新對著雲淮拱手，尾音有些顫抖，「大人，為何？」

  雲淮捏了捏緊蹙的眉心，心道他這是怎麼了？怎麼會忽然如此衝動莽撞？

  若是他現在讓冬刃去買下張記，之後再由他之手將張記地契交給沈寒瀟，她會如何想——

  早不買晚不買，恰在今天，在她答應了別人之後，他就買下了張記，將地契送到她面前。

  難保沈寒瀟會不會懷疑他是不是讓人跟蹤了她，才會這麼巧合。

  屆時他真是怎麼解釋都說不清。

  更別說以她的性子，必定也是不肯輕易接受他的東西的。

  雲淮此時正懊惱自己的一時衝動，又慶幸自己挽救得快，聽了冬刃這一問，也沒多想，直接便道，

  「若是你去買下了張記，我再將這地契交予寒瀟，她必會懷疑是我在她身邊安了人，才會如此巧合。」

  冬刃聞言第一反應是，對啊，將軍你可不是就在她身邊安了我嘛。

  而後他後知後覺一驚，暗道將軍言之有理啊！

  如果今日是將軍自己去同林婆交易那還好說，但今日卻是換了張麵皮的他去同林婆交涉，而往日裡冬刃用那張臉皮進出過幾次月牙樓，若是沈姑娘對他有印象，那很有可能她真的會覺察出他是將軍派來跟著她的人！

  這可如何是好？！冬刃現在悔得腸子都青了，暗恨自己怎麼犯了渾要耍這種小聰明，又怕自己這一遭會害將軍暴露身份。

  雲淮懊惱過後便也冷靜下來，再一看冬刃在那抖抖索索的，眸光一動，道。「怎麼？」

  冬刃聽他聲音不咸不淡的，身子又是一抖，將頭垂得更低了，卻只能抖著手從懷裡掏出那份地契攤在掌心上，放平了手托著，而後硬著頭皮道，

  「大人，屬下方才見沈姑娘去同她掌柜的借錢，一時看不過去，便……擅作主張，去同暗樁拿取了錢，買下了張記，這便是張記的地契。」

  雲淮：「……」

  他額角青筋一跳，剛舒展開來的眉頭又聚到了一起。他貫來身居高位，一動起怒來，身上的威壓便有如實質，讓人半點也不敢直視。

  冬刃盯著滿腦門眼刀子，顫顫巍巍地將身子往下更彎了一些，暗暗叫苦，難道他今天就要折在這裡了麼？

  他很是誠懇地道，「大人，屬下錯了！」我再也不自作主張自作聰明了！

  雲淮深吸一口氣，聲音低沉，「你且先將同林婆買下張記之事說來。」

  冬刃於是將他跟林婆談判的事情一字一句一五一十的說出來，甚至精細到林婆什麼時候喝了幾口茶都一清二楚地提了一嘴，生怕影響自家將軍判斷。

  雲淮聽完沉默了好一會兒，才神色莫測道，

  「我該慶幸你還曉得怎麼給我省錢，也沒有將你要拿張記做什麼的事情告知林婆。」

  冬刃惶恐道：「屬下知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