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非同尋常

  「哦～」顧自詡聞言尾音一拖，長長的哦了一聲，眉毛一挑，笑意更盛，雲淮一眼就看出，表弟接下來的話肯定不是什麼好話。

  果然，顧自詡用曖昧十足的語氣說道，

  「原來表兄還靠表嫂賺錢養家呀？還好表兄有錢，不然就是吃白飯呀。」

  旁邊的阿原給顧自詡添茶的手一抖，茶水便傾瀉在桌子上，留下一灘水漬。

  雲淮看了他半晌，搖搖頭，抿了一口茶，道，「看來是皮痒痒了。」

  顧自詡：「……」

  阿原有點想笑，奈何面無表情慣了，嘴角只扯出個十分輕微的弧度。

  顧自詡只吃癟片刻，又鍥而不捨地繼續八卦自家表兄，「之前表兄讓我好好查查沈家這個庶女，也沒查出特別之處，表兄同她相處這麼久，可知她為何忽然便有了功夫？」

  雲淮道，「你怎知她會功夫？」

  顧自詡聞言斜眼瞥了下阿原，箇中意思十分明顯。

  阿原在雲淮「淡淡」的目光直視下微不可見地縮了縮脖子，心中哀嚎道，顧公子你也太不厚道了吧！聽八卦時那麼積極，轉身就把他給賣了！

  雲淮淡淡瞥一眼阿原，才回道，「我也不知，但寒瀟自有她的機遇，她不提，我便不問。」

  顧自詡敏銳地察覺到雲淮對那「表嫂」稱呼的變化，上回見面，表兄對那女人的稱呼還是「沈家庶女」，對其抱有防備警惕之心，這次見面，表兄不僅親切的稱呼起那沈家庶女的閨名，話里話外也都在維護她。

  他剛剛一直在打趣表兄和那庶女的關係，其實最大的目的便是試探表兄的態度。

  顧自詡在京中收到阿原幾個人的傳信時，總憂心表兄會假戲真做，真的愛上沈家那個庶女，之後便因此被絆住了腳步。

  此時見雲淮態度轉變，顧自詡心頭一凜，一改之前插科打諢的調笑神色，手中搖個不停的扇子也停了下來，緩緩道，

  「表兄，你莫不是對那沈家庶女，動了真心？」

  動心？

  雲淮眸光一閃，抿了抿唇，卻是沒有立刻作答。

  他……動心了嗎？

  雲淮腦海中忽然閃過很多畫面。

  寂靜的深夜中，身形瘦弱的女子在危險時刻仍不忘要替他守住身份的秘密；坐在台階上的女子將手放入他掌心中，露出歡愉而又信任的笑容；同她練武時，她不經意間緊貼上來的柔軟的身軀；月光灑在她身上時泛出的柔和奪目的光……

  他心臟悸動的次數越來越頻繁，甚至她什麼都不需要做，只需要站在哪裡，他望上一眼，便覺得好似心都被填滿了，獲得了巨大的滿足。

  如果這就是動心的話……

  「雲哥兒！雲哥兒在家嗎？」

  門外忽地響起一陣敲門聲，伴隨著一道嬌柔的女聲，打斷了雲淮的沉思。雲淮聽到這道聲音時下意識地便蹙了蹙眉，倒是對面的顧自詡又忽地笑了開來，

  「雲哥兒？倒是叫的親切。門外那女子便是沈家庶女？」

  不等雲淮否認，顧自詡兀自搖了搖頭，道，

  「不對，若是她，就不會敲門而是直接進來了，你門又沒鎖……」他眼珠子轉了轉，眸中現出瞭然的笑意，笑道

  「表哥，門外那姑娘是你的愛慕者吧？」

  雲淮：「……你好好待著，別出去。」

  雲淮蹙眉留下這句，便起身去給那不停敲門的人開了門。

  門外立著一個穿著淺藍色布衣的女子，長得小家碧玉，一雙眸子卻波光閃閃，為她嬌俏的小臉兒平添幾分嫵媚妖嬈，頭上戴著淺粉色頭花，顯然精心打扮過。

  女子見來人便眉開眼笑道，「雲哥兒你果然在家，哎呀怎麼這麼久才來給奴家開門～」

  她原本叫門時聲音就已十分嬌柔，此時見到目標聲音便更柔了，膩得不行。

  雲淮幾不可見的皺了皺眉，道，「林姑娘有什麼事嗎？」

  這女子名叫林雪，林中懷那惡霸看中她美貌，曾經玷污過她。沈寒瀟跟雲淮那晚收拾林中懷時，她的父親也在場。

  而也許是她父親回去後同她說了這件事，後來林中懷又沒再來找麻煩，估計他們便認為沈寒瀟一個落魄庶女，不可能徹底解決林中懷這個大麻煩，而是雲淮這個來歷不明背景不明的人，替他們解決了林中懷。

  所以這女子之後白天便時常來找雲淮，明里暗裡讓雲淮納她為妾，即便雲淮嚴詞拒絕，她也仍鍥而不捨，毫不動搖。

  在收拾了林中懷之後的那段時間，村里也有不少姑娘或是她們的母親來跟他說媒，無一不被雲淮拒絕，到後來她們便也不好意思再來了，便剩這林雪，一直纏到如今。

  林雪眼尾一挑，朝雲淮拋了個眉眼，渾身沒骨頭似的往門沿上一靠，因為常干農活而有些乾裂腫脹的手探入懷中，從裡面掏出一個荷包遞到雲淮面前，

  「雲哥兒，奴家幾天幾夜沒合眼，便為了繡這荷包贈予你，你可千萬不能拒絕呀。」

  雲淮皺眉道，「抱歉林姑娘，這東西我不能收。」

  「為什麼呀？」

  「林姑娘，在下最後說一次，」雲淮冷聲道，「在下已有妻室，絕不會再娶，林姑娘往後無事不要再到我家來找我。」

  林雪笑容一僵，片刻後委屈地撇了撇嘴，眸中隱有淚花閃現，「雲哥兒這般絕情，想來是嫌棄了奴家這骯髒的身子。」

  雲淮額角青筋一條，眸底隱含怒氣，聲音越發冰冷，「林姑娘自重。在下只鍾愛寒瀟一人，旁人如何，都與在下無關。既無事林姑娘便回去吧，往後無事不要再來。」

  雲淮說罷便要關門，林雪淚花一收，連忙站直身體，一隻手擋住雲淮要關的門，沖他眨了眨眼，道，

  「無事不要再來，那往後奴家有事再來。」

  雲淮牽了牽嘴角，道，「往後有事，便等寒瀟晚間回來後再說。否則你我孤男寡女相處，在下不好同寒瀟交代。」

  林雪聽到這句，不由得縮了縮脖子，一時也不知怎麼回應，而只是一遲疑的功夫，面前的門便毫不留情地關上了。

  雲淮關上門，無聲的嘆了口氣，往回走時，便對上顧自詡的目光，果然聽他吊兒郎當地笑道，

  「只鍾愛寒瀟一人？表哥還真是專情。」

  阿原在一旁眼觀鼻鼻觀心，一副我什麼也沒聽見什麼也沒看見請把我當成空氣的神情。

  雲淮重新坐回顧自詡對面，把放冷些的茶倒進茶盆里，自己動手給自己添了杯茶，淡淡道，

  「你特地過來就是來嚼舌根的？」

  若換成往常，顧自詡聽了自家表哥這種話這種語氣，肯定不敢再作死挑釁下去，但事關表哥的未來和人生大事，他不得不硬著頭皮繼續挑破這件事。

  他扇子揺得十分有規律，漫不經心道，「怎麼會呢？我倒是想起來，前幾個月表哥讓人拉這鎮上一家惡霸下水，給丟進了牢里，如今想來，原是表哥衝冠一怒為紅顏呀。」

  雲淮神色不變，淡聲道，「那不過是他們罪有應得。」

  「罪有應得的人多了去了？表哥何以偏偏只對付於那沈家庶女而言有危險的人？難道不是因為私心？表哥原本待在這鄉下便是為了隱藏身份韜光養晦，可是表哥為了一個女子動用勢力除去那些人，」

  顧自詡眸底笑意逐漸褪去，「豈非已背離了表哥的初衷？這鄉下的人倒是有些挺精明的，從那件事便猜出表哥也許身份並不簡單，因此便要來攀上你，剛剛門外那女子便是最好的例子。」

  雲淮靜靜盯著手中杯子，眸色微沉。

  阿原看著顧自詡對自家主子不依不饒咄咄逼人的架勢，不由欲言又止，「顧公子……」

  顧自詡肯定道，「表哥，你對那沈家庶女動真心了。」

  出乎意料地，這回雲淮沒有猶豫很久，也沒有默不作聲，而是略一停頓，便道，

  「是。我對……寒瀟動心了。」

  他這話甫一出口，便覺的渾身一松，終於吐出了內心最深沉的秘密般，只覺一陣輕鬆爽快，他抬眸對上顧自詡的目光，道，

  「我已將她看做我的妻子。」

  阿原手一哆嗦，給顧自詡添茶的壺口又顫抖著傾灑到一邊，他哆哆嗦嗦地倒滿了茶，便燙手似地放下茶壺，兩手背在身後，不動聲色地往後挪了幾步，離桌上兩人選了一些，生怕自家主子殺人滅口。

  顧自詡雖早就如此猜想，此時真的聽雲淮承認，卻又覺得好似做夢般有些不可置信，張了張嘴，好半晌沒憋出一句話。

  雲淮卻又自顧自說道，「處理那些人的事，我假手他人，做得十分乾淨。村里這些人就算懷疑也沒有證據，也不足為懼。我既然做了那些事，便想好了如何善後，不會讓我和寒瀟落入險境。」

  顧自詡盯著表哥看了一會兒，片刻後眉目舒展，笑了開來，道，

  「能得到我表哥的心，想必表嫂子也非尋常人。」

  雲淮一提到沈寒瀟，眸中便浮現淡淡地暖意，唇角不自覺勾起，道，

  「嗯，她很好……她很特別，很勇敢，跟別的女子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