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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5 10:12:26 作者: 血河
他知道以市局出警的速度楊維平早該到了,之所以到現在沒見到人,只能說明楊維平壓根不會來。
天台周圍的護欄實在太矮,沈棟只能拖著楊玉寶縮在地上,用身後的矮牆擋住狙擊手的視線。
楊玉寶被拖著在粗糙的水泥地面拖行,水手裙下面兩條白花花的大腿已經傷痕累累,膝蓋被磨得血肉模糊。
沈棟狠狠勒住她的喉嚨,把槍口塞進她嘴裡,怒吼:「再亂動我一槍打死你!」
周圍的特警像兩道密不透風的人牆,沒有任何退步的趨勢。
楊玉寶的俏臉上眼淚混著灰塵,嘴裡的含著槍口不停地發出嗚嗚的聲音,眼淚像開了閘的水龍頭,仔細聽仿佛還能聽見她含含糊糊地呼喚著爸爸。
楊維平坐在科技館地下停車場裡的指揮車上,面前屏幕的光落進他眼裡,看不出任何可以被稱為表情的東西。
屏幕上是天台傳回來的實況畫面,楊玉寶的哭聲在耳麥里格外清晰。
作為一個父親,他現在本該站在歹徒面前,拼盡全力也要保護自己的孩子。
可他不僅是一個父親,他還是一個警察,一個幹部,他的身份束縛著他,每一雙看向他的眼睛都是加注在他身上的枷鎖。
車廂里並不缺人,卻很安靜。
每個人都清楚知道楊維平接下來會下達什麼樣的命令,現實會比電影裡的表象殘酷一百倍,那些英勇就義、自我犧牲的英雄大多都並非自願,是肩頭的責任和社會的壓力逼迫他們做出對自己最殘忍的決定。就像此刻,人人都知道沈棟非抓不可,就算楊維平同意沈棟的要求,上級部門也會立刻制止執行,相比A館廣場上的那三千多學生群眾和罹博盛的命,一個楊玉寶又算得了什麼。
法治社會,在千千萬萬雙眼睛的凝視下,沒有誰的個人決議可以最終決定事件的軌跡。既然事實已無法扭轉,楊維平只有一條路可走,就是主動做出犧牲。
凝重的空氣在狹窄的車廂里瀰漫,墜得人腦瓜疼。
突然,屏幕畫面中出現了異動,天台入口的小門裡簡橫衝了上來,特警隊井然地讓開一條道。
楊維平的眉心皺起,他看到了跟在簡橫身後的一群人里有一張熟悉的臉。
沈棟見到余霆的出現臉上也露出了一瞬間的空白。
天台的風很大,余霆是整個天台上除了沈棟和楊玉寶之外唯一沒有穿防彈背心的人。
在上來之前簡衡給他遞了背心,但是余霆不知為何沒有穿上。
其實沈棟跟余霆正面交鋒的次數極少,但沈棟對這個余霆可以說是恨得牙痒痒。如果不是余霆從中攪局,就憑市局那幫烏合之眾能奈他何?他利用老樓設下那麼大一盤局,就是要拿溫遙做替死鬼,一切明明盡在掌握之中,可偏偏冒出來這個余霆!!
沈棟不知道是在憎恨,還是在竊喜,雖然來的不是楊維平,但沈棟知道,這個余霆是現場最有決策權的人。短短片刻,他就從一眾機械的活人里找到了談判的對象,說話都不再是亂吼,而是有了目標:「給我一輛車,我出了綝州就放人。」
余霆不是沒聽見,只是覺得沒必要回答。
他在毫無保護措施的情況下朝沈棟走了幾步,沈棟立馬提著楊玉寶的脖頸:「聽見沒有,給我一輛車!!」
余霆站在天台中央,凜冽的風煽動他的衣角,姿態和神情極致冷靜,渾身上下沒有半點緊迫感。
沈棟已經無路可退,他壓上了手裡所有的籌碼為自己搏一條活路,換來的卻是對方全然無謂的冷漠,這讓他怒不可遏。
他一把把槍口從楊玉寶嘴裡拔出來,指著余霆的腦袋:「我知道你們想幹什麼,你們想從我嘴裡套出賽神仙的線索,我沒那麼蠢,我身上背著人命,落到警察手機里橫豎都是個死,還有溫遙那個小妖精,我真後悔沒多干他幾回,我要是早點乾死他你們誰都休想抓到我的把柄!」
余霆不置可否,輕飄飄地看了一眼呆滯的楊玉寶:「你知道她是誰嗎?」
沈棟冷哼:「她是楊維平的種!」
「沒錯。」余霆平淡開口,「與其抓她還不如抓個普通市民,市民死了輿論會抨擊警方草菅人命,可她死了,人民都會讚揚楊局的犧牲精神,我說得對嗎?」
「!!」沈棟持槍的手一顫。
余霆繼續道:「你是不是覺得楊局為了保自己的女兒一定會受制於你,從而乖乖聽話?」他說著淡淡一笑,「你要是悄悄綁架她,暗地裡進行勒索也許還能得逞,可是在眾目奎奎之下,你覺得他一個公安局副局長敢徇私枉法嗎?」
沈棟:「!!!」
余霆仿佛無所忌憚往槍口前邁了兩步:「在這裡的是市區特警部隊,不是人民公安警察,如果你提出見楊局是指望他來救你,我勸你死了這條心。」
沈棟的目光從憤怒慢慢轉向憎惡,就像一頭被激發了凶性的獸,恨不得衝上去一口咬斷余霆的喉嚨。
余霆點破了他的死穴,把他唯一生的希望輕描淡寫地敲碎一地。
沈棟的渾身都開始細密地顫抖,扣著扳機上的手青筋暴起。余霆的從容,余霆的眼神,都在告訴他無論是人質和還是黑警勢力都救不了他了。
身後一眾人被余霆自殺式地談判嚇得冷汗直冒,簡橫心臟都快從嘴裡蹦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