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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5 10:12:26 作者: 血河
    那段日子是黎縱三十三年的人生里最溫馨的時光,衣服有人洗,吃飯有人等,生病了有人照料,直到三年前的那個夏天,玉寶上了初中,情竇初開的玉寶開始格外黏著黎縱,黎縱也不經意間知道了玉寶的秘密,發現玉寶對自己產生了一些扭曲的依戀,恰好在這個節骨眼上,楊維平被調回綝州任副局長,黎縱也逐漸跟那個家劃清界限。

    黎縱的離開很堅決,又道不出緣由,師娘還一度痛哭,以為黎縱是在那個家裡過得不開心,所以才要離開。

    黎縱聽著楊維平對玉寶的說教,枕著手臂一言不發,像是在想什麼令他入迷的事。

    忽然,病房的門被打開,上一秒還跳腳嚷嚷的楊玉寶頓時像被按下了暫停鍵,聲音戛然而止。

    一個穿著深色花鳥旗袍的高挑夫人走了進來,她的五官是典型的小嘴小鼻子大眼睛,一絲不苟的髮髻配上那雙柳葉眉,仿佛老上海畫冊里走出來的貴婦,只是那雙吊稍丹鳳眼頗為凌厲,看著感覺很不好惹。

    「吵吵什麼?」她聲音不大,但威懾力可見一斑,「長這麼大了還是這樣,不知道醫院要保持安靜嗎?還有你楊局長,你們父女倆要置氣就出去解決,不要在這兒嚷嚷,別擋路,一邊去。」

    楊玉寶趕緊往牆角邊縮了縮,讓出了中間過道,甄婉徑直路過,坐到黎縱床邊瞬間變了一張臉,前一秒的嚴苛一掃而光,看著黎縱身上大大小小的燒傷,心疼得不行:「怎麼弄成這樣啊,渾身都是傷,下巴也擦傷了,回頭讓醫生給你開點去疤痕的藥,可不能在臉上留疤,」忽然,她倏地看向楊玉寶,「你還站在這兒?你讓瀟月在樓下等你,她就傻傻地一直在原地等你過去,你還不去?」

    楊玉寶「噢噢噢」地響應了幾聲,一刻也沒耽誤,拔腿就往外沖。

    甄婉:「等等!」

    玉寶扶著門框一個急剎車。

    「把垃圾帶下去。」

    玉寶光速折回來,拎著桶里的垃圾袋又光速消失。

    甄婉伸手端起床頭柜上的湯碗:「再喝點吧?」

    黎縱:「嗯嗯嗯!」

    「你別動,師娘餵你。」

    黎縱笑著張開嘴:「啊——」

    甄婉保養得很好,看著起碼比實際年齡年輕十歲,板著臉的時候嚴厲,笑起來又分外溫婉:「味道淡不淡?」

    「不淡。」

    「咸嗎?」

    「不咸,味道正好,師娘出手必屬精品。」

    甄婉開心得笑出聲,完全把一旁的老公忘了:「小子就愛哄師娘開心,這麼大個人了嘴怎麼還這麼甜,那多喝點?」

    黎縱憨巴巴地點了點頭,開心得像個孩子,甄婉頓時一陣心酸:「我可憐小黎,都瘦了一大圈了。」

    黎縱:「嗯,師娘,這湯還有嗎?我想拿點給余霆也嘗嘗,他傷得比我嚴重多了。」

    甄婉正要應允,楊維平在一旁冷哼:「余霆余霆,連做夢都叫那個余霆,你怕是鬼迷心竅了!」

    第66章 陳舊往事

    黎縱在睡夢中叫了余霆不知道多少遍,這兩人在市局裡流傳的那些風言風語他不是沒聽過,只是黎縱向他解釋說那是接近余霆的手段,他也只能睜一眼閉一眼,可看如今的架勢,黎縱十句話離不開余霆,句句都在維護他。

    黎縱故作委屈沖甄婉比了比嘴,甄婉立馬拍拍他的臉:「別怕啊別怕,師娘在這兒。」說完轉頭就一聲吼:「你說什麼呢!!」

    楊維平盤球的手一滯。

    甄婉柳眉一橫: 「楊維平,黎縱他現在受的可是工傷,他在一線拋頭顱灑熱血,槍里來火里去,還被捅了一刀,還要不到你一個好臉是吧?」

    楊維平:「我……」

    「你什麼你?」甄婉不讓他狡辯,」小黎他這回可是抓到了重案要犯,你誇他兩句怎麼了?還有人家余霆,人家也是受的工傷,小黎關心他給他喝口湯怎麼了?什麼叫鬼迷心竅?你要是不會體恤下屬就趁早下台回鄉下養老,讓有德行有愛心的人來當局長。」

    楊維平終於卡著縫隙插嘴:「我不體恤他坐在這兒?」

    甄婉立刻諷刺他:「你就別嘴犟了,要不是我和玉寶硬拽著你你能來?」

    「…………」

    「還有,人家余霆怎麼說也是瑞東的學生,現在瑞東不在了你不該照顧他嗎?你可別忘了,你這條命都是人瑞東救回來,別在孩子們的面前示範白眼狼。」

    楊維平心力交瘁:「你有完沒完了,我就隨口說了一句,你說了一大堆,我剛才不是去看過余霆了嗎,我還親自給他倒水來著,你還想我怎樣?」

    「你還好意思提,你看見余霆喝水的表情了嗎?跟喝毒藥似的,八成還記恨你把他調到這山溝溝里,人家這回可是立功了,回頭趕緊把人調回去。」

    「局裡的事我自己知道,你別跟著瞎摻和。」

    「我瞎摻和?你下回拿不定主意的時候可千萬別來問我,我還省得費腦筋。」

    楊維平:「你根本蠻不講理……」

    夫妻拌嘴黎縱聽著最頭疼,眼見戰況逐漸白熱化,黎縱趕緊將甄婉的肩膀扳過來:「師娘師娘!你不是餵我喝湯嗎,我好餓啊,楊局您應該跟高隊長他們還有會要開,對嗎?」

    楊維平微怔,順梯下驢地乾咳了兩聲:「總之我說不過你,你怎麼都有理,隨你了。」隨即起身拍了拍褲腿上並不存在的灰,背著手走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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