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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5 10:12:26 作者: 血河
    天光已經穿破雲層,清晨的山霧飄進窗垣,清冷的空氣在熊清理打了個轉。

    余霆眼前一片灰,他重重地抹了把臉,望向空蕩蕩的鋼絲床,隱隱聽到院外傳來豬叫食的聲音。

    黎縱被一線戰警嚴苛的生物鐘早早叫醒了,但比他起得更早的是農民。

    黎縱起床的時候陳家二老已經上山採茶去了,廚房的大鍋里煨著玉米饅頭,桌上放著雞蛋和醬菜。

    圓圓吃過早飯,打著紅領巾在豬圈門口,教黎縱餵豬。

    「先把宰碎的紅苕藤刨到竹篼里,撒上玉米糠,像這樣攪拌均勻,」圓圓撅著屁股,肉嘟嘟的小手在竹篼里一陣攪扒,「這樣就可以倒到豬槽里了。」

    懷孕的母豬一把咂嘴一邊發出「昂昂昂」的聲音,黎縱學著做一遍:「這樣就可以了吧?」

    圓圓一點頭,背起扔在木凳上的書包:「我要去上學了,爺爺奶奶要很晚才能回來,需要你幫忙去割豬草。」

    黎縱眉頭一皺——割豬草?

    「就用這個。」圓圓指了指地上的背簍和鐮刀,「我出門了,再見叔叔。」

    黎縱對「叔叔」這個稱呼有些不滿,想叫住小丫頭教育幾句,可那小東西跑得賊溜快,他回過頭就看到余霆站在門前,哽在喉嚨口的話不吐不快:「為什麼他叫你哥哥,叫我就叫叔叔呢?」

    余霆沒什麼表情,語氣淡淡道:「可能你比較顯老。」

    「老?!」黎縱把手裡的竹篼扔回豬草堆里,鼓了鼓半身的肌肉,「我可是綝州公安五區十二縣聲名遠播的美男子,市局領袖當年獨具慧眼,六聘五申,將我請作鎮宅之寶,說我顯老?你們什麼時候瞎的?」

    余霆的精神狀態不太好,垂了垂眼沒接茬,走了兩步就被黎縱給攔住了:「你今天穿這麼帥要去哪兒?」

    他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淡綠色襯衫,並不覺得哪裡帥:「我約了小蔡一起去走訪西山溝,看看能不能找到點王辛玄的線索。」

    西山溝??

    黎縱都不知道這件事:「你怎麼不事先跟我說一聲?」

    余霆:「你病還沒好,不適合走訪。」

    黎縱噢了一聲,不悅:「感情我不適合走訪就適合割豬草?」

    「那你慢慢割吧。」

    余霆說完徑直繞開了橫在眼前那隻沾著玉米糠的手,黎縱一個激靈就要追上去,險些被凌空飛來的暗器擊中面門。

    他提手一抓——一串鑰匙?

    余霆頭也不回地走了,只扔給他四個字:「記得放牛。」

    「…………」黎縱握著鑰匙呆呆地怔在原地。

    余霆是不是沒有正眼看他?

    是。余霆確確實實沒有正眼看他。

    為什麼?難道是為了昨天晚上的事?

    不對,剛才看他臉色不太好,應該是昨晚沒休息好,他為什麼沒休息好?

    難道是黎縱太衝動把他嚇著了?可如果嚇到了那他應該跑啊,怎麼還和黎縱共處一室?

    他一定是太激動了!

    余霆明明就很緊張他,知道黎縱胃傷得很嚴重的時候他臉都綠了,還親手給黎縱餵飯餵藥,活像個管事婆一樣,恨不得把黎縱的吃喝拉撒全包攬了,他平白無故為什麼這麼做?

    ——哎呀!

    黎縱懊悔地錘了把掌心,他昨天晚上就該吻他,管他同不同意,而且余霆後來也沒有推開他,也不知道黎縱當時是哪根三叉神經犯沖,得了什麼紳士的毛病。

    余霆一定是喜歡他,一定是,不然幹嘛那麼關心他的身體?幹嘛不推開他?幹嘛把思念寄托在一頭牛身上!

    黎縱想著想著把自己給整激動了,豬也不餵了,牛也不放了,狗也不遛了,一趟攆到村治安站。

    大失所望!簡直大失所望!

    余霆和小蔡根本不是約在治安站見面,他撲了個空,而且通往西山溝的路有三條,都是人工開出來的水泥山道,距離差不多遠,坡度也差不多陡,余霆他們選哪條路的概率都是均等的,他根本沒法追。

    而且這還不是最悲催的。

    黎縱心想,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總會有人看見他們吧。

    於是他又碰到了那幫拿走他螢火蟲項鍊的毛孩子,上前就問:「看見上回那男的了嗎?」

    小男孩估計上六年級了,個子不矮,黑得像個煤球,校服折騰得跟黎縱的擦腳布似的,輕車熟路地朝黎縱攤開了手。

    於是黎縱蹲在村小賣部的窗口下,給五個孩子一人發了兩根棒棒糖,得到了三個字:「沒看見」。

    兔崽子跑得就是快,在挨揍之前四散逃竄了。

    就這樣黎縱被騙了5塊錢的棒棒糖。

    但他仍不死心,跑到了村廣播站徵用了一台衛星電話,但是他忽略了一點,還得余霆有信號才行,據說西山整片山溝里攏共不到十戶人,村委嫌翻山越嶺太麻煩,連座機都沒牽進去。

    黎縱只能乖乖回去放牛,餵豬,遛狗,割豬草,中途還因為割錯了別人家地里的豬草,被老太太拎著棒槌追了好幾條田埂,連鐮刀也跑掉了。

    下午五點,圓圓放學了。

    晚上六點,陳家二老賣了茶葉回家了。

    晚上七點,晚飯都吃完了。

    十點的時候余霆還沒有回家!

    黎縱躺在猛地翻了個身,整個鋼絲床不堪重負地吱呀呻吟:「丫頭你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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