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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5 10:12:26 作者: 血河
黎縱減速繞過了一個山丘,地勢陡然增高,一望無際的葡萄園在暴風雨中如波瀾起伏。黎縱望了灰濛濛的天邊:「那你想怎樣?」
「還能怎樣,攤都攤上了,自認倒霉唄。」光線太暗,葛新祖打開頂棚燈,「剛才經過的路口寫著千禧葡萄園,我們現在在這個位置,村子在……這裡!」
他說著敲了敲手裡的地圖:「下個路口往左,走個20公里差不多了。」
他們的路線已經偏離了葡萄園景區,不知是不是風雨刮斷了電纜的緣故,連手機的信號也斷斷續續,越往山里去,風雨就漸小了。
但這對越野大G來說並不是好事,山路的爛泥蓋住了車的大燈,在灰暗起霧的山道上幾乎難以前行,每走幾公里黎縱就要拎著桶,下車去把大燈沖乾淨。
20公里的路程,他們走了近兩個小時,進村的時候天色已經幾乎全暗了。
葛新祖是含著金湯匙投的胎,全然不知人間疾苦,他總覺得人就算再窮,至少也能吃得起一個蘋果。
當他遠遠看見一個小臉髒兮兮的小男孩坐在木門檻上,啃著半塊白蘿蔔的時候,他簡直不忍直視,還強迫叫黎縱停了車,把後備箱七七八八的乾糧水果都給了那個孩子。
他給就給吧,還搶了過人家小孩的白蘿蔔,往稀泥巴地里一扔:「那個不好吃,你吃這個!」
小孩哇地一聲哭了出來,差點就被人媽媽當成人販子了。
還好黎縱長得一身浩然正氣,這才博得女主人的一點信任。
女主人也不好白白拿那些水果,心想請黎縱二人進屋坐坐,但黎縱看這家裡只有一個女人和孩子,便婉言推辭:「不用了,我們趕時間,你們村的村書記家在哪兒?」
女人先是好奇了片刻,詢問了他們是做什麼的,黎縱只是簡單回答說他們從省城來的,打聽一點岐蘭山開發之前的事。
女人起了好心,不想讓他們走彎路,就告訴他們:「那得十多年的事了,找書記沒有用。」
他們這裡的村民幾乎都在附近一帶的酒莊或葡萄園務工,是書記給他們爭取了「第一上崗權」,這個書記是近幾年才從縣城裡來的,從前的事情他應該不是很清楚,建議讓黎縱去找村裡的老一輩。
黎縱聽了女人的建議,去村東口找一個叫劉老漢的老西醫。
據說,這個劉老漢年輕的時候是知青下鄉來的西醫,後來就在這兒結了婚,八十好幾了。
黎縱驅車沿路打聽,終於找到了一方紅磚青瓦砌的小院。
劉老漢是個典型的醫生形象,和她同歲的妻子住在一起,看到黎縱二人開了一輛那麼好的車進山,謹慎地多詢問了幾句,才請黎縱他們進屋。
劉老漢家中收拾得井井有條,陳設雖然簡陋,卻乾淨得體,黎縱看了一眼自己滿是黃泥的褲管,有些侷促:「抱歉,我們這樣挺狼狽的。」
老兩口給他們一人倒了杯溫水,先是跟黎縱聊了幾句,了解到他們此行的目的,也想儘量幫幫這兩位年輕人。
劉老漢說:「十年前的岐蘭山確實有過一所孤兒院,規模並不大,院長叫李蘭英……」
黎縱用離線錄音筆記錄將對話錄下來。
原來岐蘭山孤兒院成立於四十年前,隸屬民辦,那段時間正是改革開放以後經濟發展最快的三十年,辦得最好的時候大概有三四十個孩子。
劉老漢是當時整個山區為數不多的西醫,經常會去孤兒院給孩子們看病,一來一回也還算熟絡。但提起孤兒院拆停的原因,得從一件重大意外事故說起——
當時岐蘭山的交通不便,孩子們到了上學的年紀都得送到縣城去讀書,一輛老舊中巴車風裡來雨里去,來來回回,最後就出了事。
十一年前的中秋節,從縣城回來的中巴車在盤山十字路出了意外,死了好幾個孩子,縣公安和教育局特別重視,但考慮其社會影響,並沒有大肆報導,只是私底下決定停辦岐蘭山孤兒院。
自那以後,原本在院裡的孩子陸陸續續被領養,或轉到了縣城裡的孤兒院,再後來葡萄種植商看中了這裡的水土條件,第一批被拆的建築就有那所孤兒院。
事情打聽得差不多了,二人原本打算冒雨下山,去縣城查查關於李蘭英的下落,但山中暴雨又突然肆虐起來,還打起了雷,在老兩口挽留下,二人決定在山裡住了一夜。
二人就睡在夫妻倆兒子女兒的小房間裡。黎縱躺在老舊的木架床上幾乎徹夜未眠。如果李蘭英還活著,如今也有七十多歲了,照劉老漢所言,她為了那所孤兒院終身未嫁,那她遠遷的可能性就不大,最可能是住在養老院。
一夜輾轉反側,他想了許久關於李蘭英和孤兒院的事,也想了很久余霆的事。這兩天一直沒跟向姍聯繫,他走的那天讓向姍帶餘霆去看房子,不知道余霆滿不滿意那套房子。而且還有一件事黎縱怎麼也想不明白,譚山市縣城裡也不缺條件可觀的孤兒院,為什麼當年譚山警方要大費周章把水箱小男孩送到深山裡?
按照公安的邏輯,這種重大刑事案件的遺孤,公安會照拂他們直到長大成人。
可水箱小男孩為什麼會被送到岐蘭山?
孤兒院拆停後他去哪兒了?被領養了?還是轉到了別的孤兒院去後被領養了?為什麼後來一點記載都沒有?